9、宫里头那点事儿（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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掩埋掉最后一具尸体，德兴仰躺在地上，战甲破破烂烂的挂着，浑身上下找不出一块干净的皮肤。
到处都是血污。
莫林‘嘭咚’一声倒在他身边，扬起的沙尘扑了德兴一脸，要是往常他肯定扬起马鞭，狠狠抽这龟-孙-子，砍了半晚上人，现在实在是没有力气。
莫林嘿嘿笑两声，两个人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他自然知道德兴在想什么，他也没有力气，嘴干涩得裂成了几瓣，张嘴都疼，可就是心里痒得慌：“那锦囊里到底写着什么？”
此战出现颓势，他们本是来与和起往回撤的，德兴半路打开锦囊，立马带着百来人与大部队分道扬镳，轻装赶到前方限谷设下埋伏，救下和起。
之后更是调转马头重新冲回了战场，收拢溃军直捣黄龙。事实证明，富贵险中求，他们胜了。
和起故意压制他们，没有消息来源、不能参与战事策略、没有完整的战局感官。
到底是什么给了他勇气拼这一场命？
莫林脑子里有一个荒诞的念头：有一个能看透战局发展、决胜于千里之外的人，并让德兴完完全全信之。
再世诸葛！这个猜测让他热血沸腾。
德兴哼哼了两声，没理他，躺了一会儿，突然踢莫林一脚：“军功给老子记清楚没？赶明儿快点把仗打完了跟和起老匹夫换银子，老子那份也跟皇上领白花花的银子，给我妹子买那个西域的什么酒来着…”
一想到银子，德兴觉得又有力气了，兴冲冲的翻身爬起来就走：“老子去看图，琢磨琢磨明天的仗怎么打。”
莫林的脸色很复杂，杭佳氏大哥儿德兴还不知道自己妹子已经进宫去了，这事儿杭佳氏小妹让死死的拦着不让在外征战的德兴知道。
这事儿一班师回朝就得露馅，想起德兴一提起妹子就翻脸不认人的性子，他就浑身哆嗦。
神秘锦囊的事都没兴致探了。
擦，他一点也不想被抬着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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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嘉的脚还不能下地，战事捷报连连，乾隆连着这些日子心情都很好，常抽空来曲院风荷陪着。
美人在怀里，味道尝过了，挺鲜，可惜脚伤着。
乾隆没碰过德嘉几回，前面政事忙，没时间吃，可不吃和不能吃是两个概念，才尝着味儿的皇帝又被吊了胃口。
乾隆：“昨日见着郎世宁，朕想着你平日躺着也无趣，不若让他来给你画张相。”
郎世宁本来是意大利人，康熙年五十四年来的中国，一直作为宫廷画师，为皇后和后妃绘制画像，此人在整个北京城也是颇为出名的。
不过作画需要挺多时间，一般都选在温度适宜的春秋季。
德嘉懒懒的抬眼：“挺好。”
她歪歪的斜靠在椅子上，一手拿着针，间或在布品上穿插个两针，无论是姿势还是摸样都极有大将之风。
可一双眼，眯着眯着就要闭上了。
乾隆眼角抽了抽：“把你们娘娘扶正啰。”
要是到这份上还看不出来宜嫔娘娘到底是个什么性子，他也就白做这个皇帝了。
懒，太懒。
“林贵人来了。”
慧心趁着这功夫靠着椅子站好，德嘉不歪在椅子上，直接给歪在她身上了。
也算扶正啰。
林贵人今日穿着一件水蓝色的外衫，加着领着的小褂，梳着两把头，两朵大小相同的，似乎还透着水的花分饰在两边，头上再无一点东西，花映着她有些发红的脸，多了几份灵动。
“请万岁爷安，请宜主子安。”
“起罢！”素锦给林贵人加了坐，皇帝的眼睛在她身上多停了会儿：“少有看到你如此鲜活。”
林贵人脸更红了。
乾隆：“也难得你有心，天这么热，还常来陪着宜嫔。这会儿也改用晚膳了，留下吧。”
“传膳”令下，背桌子的侍从立即将三张膳桌一字摆开，德嘉：“皇上看看今日的菜合不合胃口？”
乾隆不分寒暑，饭前都要食用一碗冰糖燕窝，用雕游龙的金器皿装着，游龙尾上镶着两颗红宝石，使燕窝看着更可口。糖拌藕、江米藕用精致的瓷器装着，图案是清池荷花，主食是绿豆粥。
这是乾隆用餐的必备菜品，其它的就摸着口味做，锅烧鸭子赛勒卷一品、猪肉馅挎包子一品、燕窝肥鸡挂卤鸭子野意热锅一品、橡子豆腐一品、羊肉片一品、羊乌叉烧羊肚攒盘一品、竹节卷小馒首一品、银葵花盒小菜一品、银碟小菜一品。
这些菜色香味俱全，关键在于这时候宫廷菜是十分单调的，还是以北方民族特色为主，尤其是东北特产的山鸡、野兔、獐子、麂子、鹿、狍子等。
烹制方法还很原始。
要吃上各地美食，等着乾隆几下江南再说。
所以这时候乾隆是没见过这些菜品的，新鲜啊！他指着其中银器装着的一盘薄肥多瘦的肉：“这是什么？”
德嘉：“白水猪肉，滚水将猪肉煮熟了再切成肉片，若要原味豪爽些，且不加任何配菜蘸料直接吃，只是嫔妾更喜蒜泥加醋吃。”
乾隆朗笑：“豪爽好，朕白嘴儿吃。”
等着德嘉一一介绍了各个菜品，乾隆颇有些惊奇的问：“这些菜莫不是嘉儿亲自下的厨？”
所谓嫔妃亲自下厨，也不过是在膳房门口呆着，嘴动一动，说说火候，谈谈配菜，其它的自有奴才做好了。
德嘉坐得直，礼仪架势做得无一不合规矩，但就这样她浑身看着也一股子懒洋洋的劲头：“哪能啊！万岁爷看我是个会做菜的吗？”
刚才绰绰而谈的时候是挺像的，现在嘛！乾隆：“是不像。”
德嘉笑了：“万岁爷明鉴，嫔妾就是个只会动嘴的。”
这绝对不是夸你呢！瞧这自得的样儿，乾隆差点没噎住了，吞了嘴里的食物，他叹了口气：“朕还是赏你宫里的厨子吧，也是他们的幸事，有个只会吃不会做的主子。”
德嘉：“既然万岁爷这样说…那他们得感激我，这月底少拿两分例银。”
乾隆：“…”
林贵人：“…”
乾隆最后觉得，这样好的厨子跟着这么个主子多亏啊，还是跟着他伺候的好。
德嘉这个月不用给发例银了。
九州清晏还有一堆奏折要看，乾隆用完饭就得走，临出门前看了眼宜嫔绣了一下午的绣品，只见上面层层叠叠一大堆打结的线头，最后还拖拉下一截线，像绑得最乱的蹴鞠球。
乾隆还是没忍住，问了：“这是绣的什么？”
德嘉：“曲院风荷外面的荷花，万岁爷没瞧出来？嫔妾绣得如何？”
相差---太远，这话看着灿灿生辉的眼说不出来，皇帝实在没法子说服自己昧着良心，只能委婉一点：“这刺绣伤眼，嘉儿还是少动为好。”
幸好这姑娘不是走大选进宫，否则这贵女才艺上，得丢多大的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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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热，郎世宁天未亮就进宫了，自有太监引着他往曲院风荷走。
见到荷花池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郎世宁只听见一声清脆的朗大人稍等，四周就没有声了。
一刻、两刻…
郎世宁忍不住往门口看了一眼，这一看就收不住眼了，只见鹅暖石铺成的小道旁，一支荷花在风中招摇，游荡在它根部的小鲤鱼还动了一下。
这是铺在台阶上的毛-席，这鱼和荷花竟不是真的，是用绣花针带着线给绣出来的。
“请朗大人安。”
这一声女音惊得郎世宁背后起了一层细汗，一个细致的锦囊塞到了他怀里。
是银票。
“奴婢是宜主子身边的姑姑素锦，奴婢主子前些日子受了伤，昨夜又没睡好，今日起得就晚些，朗大人还请稍等会儿。”
郎世宁：“左右无事，宜主子随意就是。”
很快荷花池边上就摆好了形状奇异的椅子，郎世宁看着半眯眼被扶出来的宜嫔娘娘，才知道这椅子的用途。
宜嫔娘娘满脸享受的表情，必然靠着舒服。
郎世宁纵然心痒那奇特的绣品，但宫里很多话儿时不能说的，他捏紧了怀里的银票，专心的调配颜料。
等回过头来的时候，刚才半眯着眼的宜嫔娘娘已经沉沉睡过去了。
郎世宁虽然有一头卷曲的黑发，消瘦的身材，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睛，总之不管从哪里看起来，都与清朝人差别很大。
宜嫔娘娘没露出半分一样，确实不愧是杭佳氏·德庆的妹子。
···
“朗大人”
郎世宁连忙请安：“杭天官（对吏部尚书的口头称呼）折煞郎世宁了。”这里已离了圆明园，满珠与郎世宁并齐走，嘴里没有一点客套，直奔主题：“老兄（对下级的称呼）今日去给宜主子画像呢？”
郎世宁和杭佳氏二哥儿德庆可谓是忘年之交，更何况他还有许多地方是要依仗德庆的，自然对满珠的问话答得详细：“皇上昨儿下的旨，这不才画完出来。”
满珠：“宜主子脚上伤如何了？”
这句话煞气沉沉的，说起伤这个字眼，满珠两手一摆，像要活活将身边的人一股劲的砍了，郎世宁唬了一跳，话不由自主的就往外蹦：“宜主子腿上包了厚厚一层，看不清伤，卑职去的时候还睡着，说是昨夜没能睡得好，早桑---起不来。”
郎世宁一着急，嘴里头的话音就左了。
女儿的消息能传得出来，但家里没人肯信她没半点事，这姑娘那愁人的性子，在她眼中难得有大事。
折了脚，这得吃多大的亏，家里头这些天都差点没闹翻了，上至自己媳妇下到几个小儿子，没一个给他好脸色。
他也心疼！
满珠压下心里的担忧，眼珠子一转：“我府上稀奇东西不少，听说老兄是个眼界宽广的，不如替我看看。”
郎世宁还想着那荷花和鱼儿了，真是想要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忙不移答应了：“尊大人吩咐”
郎世宁乐呵呵无知无觉的，满珠看了眼墙拐处露出一角的阴纹缕花金顶戴，暗自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宫里头那点事儿（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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