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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摊开时代 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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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间交错的小路间,雨后的土地散发出清新的香气,野花的香味扑鼻而来,令人心旷神怡。墓碑前,一朵新鲜的野百合倾斜一定的角度,放在正前方。偶尔,还有路过的拉车夫喊叫着,做着自己小一点的生意,马车声音,在柏油路地上“塔塔”作响。
哟嗬声此起彼伏,这时,一个老汉忽然高声大喊,“小姑娘!是不是要坐车啊?”长相憨厚的老油汉颈项间环着一条已经发黑发黄的毛巾,笑容在金色的三月阳光下,显得和蔼、亲切了许多。
马车停在路中间,前方是蹲在地上不知道思索什么的女孩,抬起空洞的眼神,问,“当然要坐啊……不过,去哪里呢?我没钱啊……”老油汉的眼神瞬间变样,瞳孔的颜色瞬间变得深刻,抬脚踹了小姑娘一脚,一脚踹中小姑娘的肚子,她的头瞬间扎入了深褐色的湿润的泥地中,“去你的,没人要没人养的死小鬼头,站在路当中被撞死都不知道。”
高傲的胖子,他的马车的马也是一直高傲的种族。
那匹马挺直了腰杆,居高临下的看着小姑娘,看不清的马眼珠子内,是浑浊的。连同去年十月份的天气,铺满漫天的黄色沙粒的天空,浑浊一片。
马尾巴粗壮,毛发又粗又亮,在屁股后面一甩一甩,跟着主人离开了。
这时,路过的一辆绿油油的邮局车上,终于走下来了一位好心的男子,他矮下身,爱恋的抚摸小姑娘的脑袋,柔声说,“别怕,现在,我带你回家。”
一头熨帖的金发,柔亮的碧绿色的眼眸,是这个女孩在迷茫中射入的第一缕光线。
小姑娘抬起头,迷茫的眼神充斥水雾,“好……”
——那一年,她年仅六岁。
七年后。
乔治邦多纳背着睡着的女孩回到家,轻手轻脚的回到房间,阖上了门。
“爸爸!”突然间,一个金发的小男孩冲了出来,大声的叫着。
“嘘……小声点,乔托。菲德丽卡睡了呢。”慈祥的男子弯着眉眼,看向冲进来的莽撞男孩。男孩会意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唔唔出声。
“乔治爸爸……怎么了吗?”菲德丽卡揉揉惺忪的眼眸,从硬邦邦的床榻上坐了起来,手肘撑着自己瘦弱的身躯,床板发出了“吱吱”的声响,窗帘半掩的外面,是热闹的街景。
“哎呀,小菲德丽卡醒了啊,怎么不多睡会。”七年的时间,在他的脸庞上印上了抹不去的痕迹,可眉眼依旧慈祥。
他在五年前,没有能力照顾好自己的夫人,当时街头小巷疯狂的痨病夺去了他夫人的生命,没有就此颓废,那时候的夫人,虽然身形已经羸弱不堪,还是紧紧地握住自己的儿子还有自己的手,“咳咳……乔……乔治,我马上……马上就要睡了啊……一定……一定要带着孩子们……走出这里……”说完,与世长辞。
那是一个十一月的天,漫天的黄沙就像八年前的十月,铺天盖地的侵占了国土,空气中连最为密布的尘埃都不肯停留在这里。
怀着希望,怀着一颗对生活重新点燃的死心,乔治邦多纳带着自己的儿子还有捡来的女孩,离开了奥斯塔这个不仅贫穷又充满病疫的地方,满怀希望的来到了西西里岛。
菲德丽卡在被带回家的第二天,恢复了一定的意识,开始有了记录笔记本的习惯,但从来没有给别人观摩的习惯。每次乔托想要看看菲德丽卡写了什么东西的时候,她总会拿起一本最最厚、最最贵的烫金封皮的记事本,砸到自己的脑门上。力道不小,每次乔托都会头昏眼花。他只好作罢。
离开奥斯塔的那一天,菲德丽卡撕下了一张纸,然后又裁成了十几分,分给了那边认识的每一个小朋友。记忆中,每个人都是身上混有泥土的味道,泥土的痕迹,还有笑。
小小的纸片上写。
——1865年,我离开了奥斯塔。我会回来。
没人知道,菲德丽卡做出这个承诺的意味何在,可小朋友却深深地记到了脑海的深处。
哦,菲德丽卡那时候还暗恋一个小男孩,那个男孩的名字叫做索亚。这是那时候迷茫中徘徊的菲德丽卡记得较为清楚的一件事情,不过也在离开奥斯塔后不了了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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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事本上的内容是用意大利文写的,字迹隽秀,很清秀。
泽田纲吉看着十分的舒服。
现在十月十一月的气候,是很宜人的,泽田纲吉不由得这么感慨道。
“泽田桑!”敲门声咚咚咚,急躁,泽田纲吉还来不及去开门,对面的女孩已经把门踹开了。“你看,我找到菲德丽卡前辈记录的记事本了……咦?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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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治的身体还是很健朗,每天会跟街边的卖花店的老板弗朗德交谈密切,两个人眉眼都是一样的碧绿,可比天空的颜色好看得多。
菲德丽卡抱着笔记本,眯着眼眸走在小泥地上,清新的香味伴着若有若无的清风拂面而来,身旁会时不时的擦过马车的印迹,也会有热情的人坐在马背上,挥着鞭子朝菲德丽卡打招呼。
“菲德丽卡!你今天的工作可算是完成了吧!”说话的正是弗朗德的弟弟弗朗西,笑容爽朗的大汉子,粗大的个头还有发达过猛的肱二头肌是他的特殊性的代表标志,脸颊的肥肉也是他个性的标志。
乔托在菲德丽卡和他交流的时候微笑着说出了这样的话,当然,两个孩子可不敢当着对方的面说,太侮辱人家了。只不过,乔托说出这种话是一直含笑的眼睛和扬起嘴角的立脸,才是最欠抽的。
“嗯,完成了弗朗西大哥!我现在正准备回去呢。”菲德丽卡扬起一个自认为很完美的微笑,跳着小步子准备回去。
“哟嗬!菲德丽卡,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今天乔托可又带了‘奇怪’的人回来了。”弗朗西在后面的声音越来越轻,已经是驾着马车远离了自己。
菲德丽卡的脚步踉跄,想要回头叫住对方问个明白,已经是一片尘土在眼前了。
“你家的那个小伙子可真不令人省心。”这时说话间的,是当地稍有名气的贵妇人芙拉妮。
这当真是一位有气质的贵妇人。
长得玲珑优质,天生的大波浪卷火红色头发一看就是火辣人的性子,皮肤吹弹可破,都不知道在这么混乱的年代是怎么生出来了,芙拉妮的为人也算和蔼,不过现今她的贵族名门也已经落魄了什么,起码不是之前的那么辉煌了,她骄傲的性子总催使她喜爱讲过去的荣耀。
他们也爱听。
“是的,芙拉妮小姐。”菲德丽卡还算有礼貌,点了点头微微一笑。
若是换成G,肯定是皱着眉头干巴着一张死气阴沉的脸孔面无表情的掏出一个弹弓,拿起地上的石块就砸向对方的脑门。
菲德丽卡就遭受过这样一次的危险。
那还是一个冰冷的冬天。
天寒地冻,刚忙完工作的菲德丽卡拎着沉重的牛奶桶回去,就看到乔托站在自己的不远处,挥舞着两只小手臂朝自己喊。“菲德丽卡!你回来了!”
耶稣知道当时菲德丽卡是多么不希望自己被这么一个“天真”的男孩认出来。
并且让他很炫耀般的说,“这个十分有内涵的,男子汉气质的女孩就是我们的菲德丽卡。”
菲德丽卡是多么想把自己手中的牛奶桶扔到对方那张欠扁的笑脸上。
内涵?内涵你妹啊!
男子汉?男子汉气质个鬼啊!
菲德丽卡发誓,那一次把手里面的牛奶桶扔过去应该算是偶然,她不过是手滑了就把那个桶子扔到他脑门上,让冰冷冷的牛奶滑到他衣领里面。
“冻死你吧乔托邦多纳!”菲德丽卡大叫一声,还没来得及转身,一阵风从面前呼啸而过,然后就是乔托的惊呼,自己的眼前忽然一黑,面颊上竟然发出了啪的一声。
瞬间见红了。
“死丫头,谁让你欺负乔托的。”说话的,是眉宇间带着盛气的红发男孩,半张脸上有着好看但诡异的花纹。
原来,那天乔托看到当街一棒子的混蛋小子欺负一个卖花的小姑娘的时候,实在受不了对方猥琐的口气,就和他们大打出手起来,后来又多出了一个红发的男生——G,两个人就一起合伙把一棒子的混蛋打回了娘胎,救下了姑娘,从此变得“金童玉女”起来。
这也不怪他们,乔托长得细皮嫩肉的,也很女孩子气,加上头发不短,更有一番美韵。
哟,这下好了,菲德丽卡可有可以损人家的地方了。
比如,“哝,我家的小姑娘,美吧?”
下一秒,就是G的飞弹了。
想起来这些种种孽缘,菲德丽卡不寒而栗,在芙拉妮的面前耸了耸肩膀,“那么,芙拉妮小姐,你不如直接告诉我吧。”
“哼,臭小鬼,与其让我浪费口舌,不如自己去看看的好玩吧!”
菲德丽卡心里默默吐槽,说,其实是……芙拉妮小姐你自己也根本不知道吧!
但事实上,菲德丽卡根本没有认识到,这是芙拉妮自己做贼心虚。毕竟菲德丽卡还小,也不像乔托经历的事情多,看过的事态是多黑,多乱,她的六岁往前的记忆是一片空白的,没人知道原因,包括她自己。
回到家,菲德丽卡终于明白什么叫做烂好人拯救苍生——让人绝望的痛苦了。
一个沉默寡言的女孩正坐在床头,栗色的短发肮脏杂乱,像是被那马屁股搅乱的马窝。她身上也很臭,身旁的乔托还有G有些尴尬。
“菲德丽卡啊,你帮忙帮她清洗一下吧。”乔托看到救星回来了,就忙跑上前,抱住菲德丽卡,想表示下自己的热情,对方厌恶的拒绝了。
那眼神……
多像六岁的自己……
菲德丽卡咬住牙关,眼眸中闪烁了一闪而过的痛苦,并未被发觉,只是床头的女孩像是心有灵犀,抬起头,空洞的眼神望着她,深邃,深邃。
她喃喃自语道:
我从地狱……回来找您。
没人听得懂,她说的所有的话。
不过只有两句话。
我从地狱回来找您,找您一起陪葬。
今晚,乔治是不准备回来了,和弗朗德还有弗朗西准备一起去趟码头,拿些新鲜的花朵回来补充货源,准备守到天亮。
所以,菲德丽卡等人有足够的时间来帮忙打扫这小女孩。
她缓过一点神情,冻僵的酱紫色唇瓣开始蠕动起来,想要说什么,被乔托拒绝了。“你先休息吧,有什么事情,等恢复过来再说。”菲德丽卡鄙夷的看了乔托一眼,不准备多做补充,也算是默认。
女孩点了点头,似懂非懂。
敲门声忽然响起来,G跑过去当了次苦力,开门,对上的是芙拉妮平静的眼眸。
不是说有多怪异,就是眼眸中闪烁的神情和以往不同,不再是厌恶和嫌弃。
因为,每次芙拉妮小姐来到这里给乔治带信的时候,总会狠狠地当着两个小孩子的面骂出来,还会用手狠狠地搓弄两个小孩的脸,神情中满满都是鄙夷。
“我过来,看看那孩子。”可这一刻,她平静的语调,暗淡中透着沙哑,G明显看出了不对头,却没有多问,让出了小道,侧身让芙拉妮过去。
她走的稳健,脚步正常。
可偏偏,菲德丽卡觉得不对头。
下一秒,芙拉妮竟然昏倒在了几个孩子的面前,面色忽地苍白,带着隐约可见的浅紫色。
像……
——是窒息了!
然后,就听到G咒骂一声,“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