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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1944年 柏林 贝什米特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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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德维希在整理基尔伯特的遗物时从他贴身口袋里发现一封信,从那发黑的纸张上可以看出这张纸被反复阅读甚至搓揉又展平过。
【亲爱的基尔,很抱歉这应该是最后一次联系你了,在你走后我经常会想起你,这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你知道吗?我们第一次见面应该是在1932年的时候,或许你已经不记得了,但我实在忘不了你那个夸张的望远镜。那是我第一次演出,本来就很紧张,我偷偷向观众席上瞥过去的时候看到你的望远镜差点没被吓死,当场弹错了两个音节。演出后我一边抱怨你一边又忍不住猜你的身份,想象那个望远镜后面有怎样一双眼睛。
后来真是命运作弄,不是吗?我以为我会向我的祖先们一样中规中矩地在维也纳听着音乐度过一生。维也纳,我爱这地方!对于一个钢琴师,音乐就是生命,钢琴就是恋人,维也纳给了我生命也给了我最好的爱人。你不能想象当我看到维/也/纳街头蒙上恐怖的万字旗,当我听到音乐之都第一次响起坦克的轰鸣时是多么痛苦!所以,当伊莎要带我离开时我最后还是同意了——和我那犹太血统无关,我只是觉得我无法在一个那样的维/也/纳里生活,那是种煎熬。但谁知离开那里,抛弃了过去甚至抛弃了音乐,我的痛苦却丝毫没有减轻。我活着却只是为了让这副躯壳运转,为了生存挣扎,这种生活太压抑太麻木了。可是当我透过厨房的窗户看到你一次次被伊莎用平底锅扔出去时我竟一时忘记了痛苦,你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德/国/日/耳/曼/中尉,而是个活生生的音符,你身上那种纯粹的、旺盛的生命力让我着迷。
和你一起去东普鲁士恐怕是我最破天荒却意外正确的决定,在此之前从来都是父母或是伊莎帮我安排好一切。是你又带给我生活的气息,甚至连音乐我都重新拥有了!我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在我生命最后的时光给我那么多照顾。
然而同时我也对自己隐藏的身份越来越感到羞愧,我无数次想堂堂正正地告诉你:“我的名字是罗德里赫·冯·埃德尔斯坦,我们曾在1932年见过,你还记得你的望远镜吗?”可这话到最后我也没说出口。你对我坦率一切而我却努力遮掩自己的过去,这太可耻了。可是我又担心一旦你知道我的血统就会和他们一样,直觉告诉我你不是这样的人,但我舍不得那来之不易的生活,我不愿意去冒险,反而把自己越藏越深。现在,我终于说出来了,太好了,我再没什么隐瞒你的,在圣母面前我也可以这么说。
我很感谢你弟弟让我从我自己营造的假象和对未来不真实的期待中醒来。现在想想,我也没有什么遗憾了。我已经没有了父母,伊莎也在你弟弟的帮助下安顿好了,我还有什么理由缠着你不放呢?你给我的已经够多了!
所以,基尔,我要回维/也/纳了。维/也/纳才是我的家,我的父母在那里,我的钢琴在那里,我的坟墓也在那里。不要找我,我回家去了。我终于能回家了。
PS:你让我写的曲子我写好了,名字我没想好,就听你的吧。但愿菲利克斯能把它好好地交到你手上。】
路德维希久久地捏着这封信,沉默着,直到爱丽丝端着牛奶走进房间。
“路德……”她轻轻伏在丈夫的肩头“是基尔哥哥的遗书吗?”
“不,是罗德里赫的。”
“伊莎的弟弟?”
“嗯。”路德维希转过身用手轻轻抚过妻子隆起的腹部“对了,我已经安排好了,下个月你和爸爸就能去那里,就在海德薇莉小姐附近。”
“可是你呢?”
“等战争结束了我就去找你们。”
“路德,我们一起……”
“我是绝不可能走的,你知道若不是爸爸在720之前就主动申请退休恐怕连你们都走不了。”
“可我不想走………”
“想想罗维诺和费里,你忍心让他们整天提心吊胆,担心炮弹会落到我们家来吗?……听话,爱丽丝,你去苏黎世好好照顾爸爸,毕竟哥哥他……”
“我知道我知道……”爱丽丝不禁啜泣起来。
“你们把存款都带走吧,以后我就申请住在单位里。”
“路德……”
“我现在倒是挺理解罗德里赫的了。”路德维希一边安抚着妻子一边苦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