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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Chapter 2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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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是第一次犯,雨寒被罚连续两周在上课前为晨练完的校队清理更衣室。
女子还好,但男子更衣室在刚使用完后简直惨不忍睹,乌烟瘴气,一些男生习惯将湿漉漉的球衣球鞋头盔手套统统塞入旅行袋,晚间练习完才来一并带走,汗味臭气熏天。
无论喷多少空气清新剂都无济于事,难怪校方会用这来做处分,雨寒并着呼吸拖地,时不时捡起一只袜子,丢入垃圾桶。
她没跟任何人提起迷药的事。
毫无证据,不知如何启齿,况且也没个能信任的人……
拖完地板,重新卷起袖子擦镜子,刚擦几下便在倒影中看到最不愿被撞见的人。
对方看到她也愣了一下。
“呃,对不起……”凯文有点尴尬,“你怎么在这里,我还以为走错更衣室。”
雨寒连忙起身,也满脸难为情。“纪律处分。”
早就料到可能会有这么一天,凯文早晚都有练习,她特意先清理女子更衣室为避免撞见动作慢或有事折回头的男生,结果还是碰到。
“你犯了什么错?”他放下手中杂物。
“……错过宵禁。”
“哦?”
雨寒沉默。
“算了,”凯文耸了耸肩,“通过这次教训恐怕你永生不会再忽视宵禁。”
她一听,忍不住笑出来。“亏你们男生知道。”
“我们的确是不同的生物。”他也笑。
气氛一下轻松起来,雨寒发觉被凯文见笑也并无想像中难堪;她一直以为自己会羞愧得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还有什么没做,我帮你吧。”
“嗄?不用了,这是我的处罚,不能被发现偷懒。”
虽这么说,凯文还是卷起袖子拿起抹布,“你喷清洁液我来擦,不叫偷懒。”
——
雨寒走进班主任卡特的办公室时,他在一堆山那么高的文件中抬起头,眼镜滑落于鼻梁和鼻头间,不符合年龄的傻气。
课堂上也是这样,冒冒失失。
卡特推了推金丝眼镜,笑眯眯的问:“雨寒,早晨好!”
“早晨好。”
“你是来问换座位的事吗?”
“是。”
“还是无法同狄伦赖斯特合得来?”
雨寒摇摇头。
岂止合不来,迷药事件已越了底线,她必须保护自己。
“请坐,”卡特叹了一口气,“这事有点难,你知道为什么?”
“……因为圣诞前要交的小组报告?”
“是,多数人都已选定题目开始搜集资料,唯有你们这组什么都没做。”
“老师请你想想办法,必定有很多女生愿意跟我换座位跟狄伦同组。”
卡特露出一丝为难,“刚开学的确是这样,可现在有谁想要从头开始……”
其实雨寒心里明白,狄伦性格不好已是全校通知,对圣乔治这班天之骄子来说,别说长得好比名星,就算是当红名星时间长了也见怪不怪。全校好莱坞星二代不算私生也有十几人以上,谁会无聊到天天围着一个阴阳怪气的人打转。
“雨,高中男生就这么幼稚,或许他是喜欢你才会恶作剧,男人多数不懂表达内心,不要让他使你气恼。”
雨寒感到失望透顶。卡特如此窝囊,她不该抱有希望他会为她出头。
“老师,我懂了。”
“知道吗,我年轻时那些男同学……”
“课堂上见。”雨寒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
数学成了雨寒最痛恨的一节课。刚知道狄伦是继父的儿子时,曾有一度觉得可以容忍他……直到他在她饮料里下药,已再无余地。
雨寒大眼不抬地在座位坐下,丝毫无视于身旁的他。自感恩假期结束后,无论如何气她激她,雨寒都无动于衷,只冷冷说:“你知道你做了什么。”
狄伦极为郁闷。
是,他知道自己做过什么,他对她做过,说过许多不友善的事与话,雨寒一直对他敬而远之,可那感觉却跟从前大有出入。
原因不详,但他极讨厌这种转变。
再想不到该如何引起她的注意,下课后,狄伦在桌底踢了雨寒一脚。
换来一双冷若冰霜的眼眸——没有气愤,没有情绪,只有鄙视。
“Project怎么办?”狄伦佯装不屑地问。
雨寒不语,只顾收拾课本。
“听不懂我的话?
“……”
“你是听不懂,还是哑巴?”
“……”
“不好意思我不会用手语沟通,那怎样完成这份报告?”
这使她顿了一下。多年前,凯文戴着小丑面具,也说过相似的话。
多少年前的事了......
“Project无需你操心,我独自做,做完把你名字加上去就好。”丢下这句她便拿着书本步出课室。
没想到他竟跟了上来。“你发什么神经?”
她发神经?她发神经?世上还有无公理。
雨寒加快脚步。
“喂,我在说话!”狄伦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力度偏大,让她掉了书本。
雨寒觉得忍无可忍,刚想说什么,身边一个同学弯腰帮她捡起落在地上的东西。
转头一看,啊,是他......
隆介俊秀的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笑意,“第二次帮你了。”
“呃......谢谢!”她连忙道谢。
“不用。”
自那晚后雨寒一直在学校寻找隆介的身影,没想到这样再见面。
隆介把东西递给她,没再说话却也没有马上离开,表情中流露出一丝疑问。雨寒纳闷,随着他的目光看去,身边的狄伦面色灰暗,毫无掩饰地在瞪着他。
今日狄伦异常阴阳怪气,一张嘴又不知吐出什么象牙来,雨寒不想听,不愿意听,一时冲动拽起隆介的胳膊就闪。
他竟也没说什么,任由她牵着大步流星地穿梭于挤满学生的走廊间。
到了一楼大堂雨寒才意识到隆介要去的课室或许不在这个方向,尴尬地放手。
“对不起……”
隆介只是笑了笑,“狄伦赖斯特是否如传闻所言,性格孤僻,桀骜不驯?”
“诶?”
“你似见了鬼。”
雨寒心想,他的确比任何魔鬼都更可怕。
“其实,有时不妨给人一个辩解的机会,或许发现其中另有隐情。”
她一脸茫然,“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许多事都不能只看表面,更何况是人。”
“……”
“我看他刚刚似乎有话要说。”
“你跟他是朋友?”
“不,我并不认识他。”
雨寒更糊涂了,“那你替他说话。”
“嗄,别误会,”隆介耸耸肩,“I’m just saying。”
她不出声。
“对不起,看来我又多管闲事了。”
隔了片刻雨寒道:“不,谢谢你的好意……今天,还有那天晚上也是。”
隆介笑了,笑容干净纯洁一如孩子 。
“你现在要去哪个课室?”
“历史。”
“啊,那还好,离这里不远。”
“是啊,不然怎会让你拽着走这么久。”
雨寒想起刚刚横冲直撞的情景也不免笑了出来。
“Ok,”隆介向她摆摆手,“还有五分钟,祝你上课愉快。”
“嗯,你也是。”
刚要分道扬镳,隆介又突然叫住她:“等等。”
雨寒转身。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他笑着问。
“雨寒……丘雨寒。”
——
与隆介熟络起来是预料之外的事,但同样是亚裔,有份特殊的亲切感,因有过爱丽丝的教训,雨寒非常重视及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友情。
隆介姓山城,是高级日本料理连锁店老板——进吾.山城的儿子。他父亲为人高调,喜爱艺术,专同画商珠宝家好莱坞明星交际,上层社会无人不晓,可隆介却与父亲完全相反,文静,低调,像空气般存在的一个人。
这多多少少跟身世有关——隆介是小老婆的独生子,在美国出生。正室在日本育有两子一女,都已成人,目前正为更改遗嘱之事跟父亲打官司,媒体几乎天天报道。
他家庭关系复杂,可他却从未说过哥哥姐姐们半句不是。雨寒欣赏他的性格,两人相处如呼吸般自然。雨寒也很少提及自己的事,可隆介根本不在意这些,不是所有人都需要把别人隐私通通翻出来才觉得是推心置腹的朋友,他也没打算分享全部。
所以他觉得跟她投契,每日一起吃中饭已不知不觉成了非正式的约定。
他们相处自有一套,凯文路过时说:“没见过俩个人一起看书,目不斜视但还能知道对方伸手想拿什么。”
“怎么,你妒忌?”隆介故作认真地问。
“嗯,是有那么一点。”
“不好意思,雨寒现在属于我了,你是凯文杨,不怕找不到同你心灵相通的女孩,走走走。”
大家都笑。
然而,不是所有人都像凯文般为雨寒找到知己而欣慰。
对狄伦来说,雨寒跟隆介的友谊似眼中泥沙,睁眼闹心,闭眼也闹心,恨得他想要去杀人。每每在餐厅或走廊看到他们有说有笑的身影,都升起想要折断他狗腿的欲望,他自圆其说道:因为恨她,所以看不得她好过。
一天中午狄伦目睹隆介为雨寒擦掉粘在脸上的面包屑,稻草终于压死骆驼,他走到他们面前放下餐盘,毫不客气地说:“不介意我坐这儿吧。”
雨寒前一秒还面带微笑,下一刻马上一脸戒备,只有隆介无失淡定地答:“凳子不是我们的,请便。”
“狄伦赖斯特。”狄伦伸出手。
“隆介……山城。”
握手时,狄伦银蓝色冰眸闪过一丝疑问,可刹那间又恢复平静。
“山城……你同森姆·山城有关系吗?”
“他是家父。”
“噢!” 狄伦扬起一道剑眉,“可我听说他的子女都已成人,那,莫非你是……姨太太的儿子?”
雨寒猛地站起来,“隆介,我们去别处坐。”
隆介却无动于衷,清俊的脸庞寻不出一丝不悦的神采。“是可以这么说。”
狄伦噙着一抹微笑道:“你家的官司最近进行得如火如茶,天天见报,亏你还有心情在这里打情骂俏。”
“雨寒是我的朋友,我们是否在‘打情骂俏’只是你个人观点。”
“嗯……很好。姨太太的儿子和第三者的女儿……物以类聚,绝配。”
话音刚落,一声清亮的巴掌声在狄伦惊为天人的脸蛋上响起,方圆几米内的学生们通通转头看向他们。
雨寒从未打过人,就连小时候常常被人欺负时也未升起过打架的念头。她痛恨暴力,不觉得暴力可以解决问题,可今时今日,却在大庭广众之下毫不留情地打了她的“哥哥”。
火辣辣的痛楚从手掌一直传入心中。
为何出手打人的人会感到痛彻心扉?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之久,隆介第一个反应过来,握起雨寒的手问:“没事吧?”
雨寒不出声,目光呆滞地看着狄伦。
四周开始传出叹息和窃窃私语。
隆介试图查看狄伦伤势,却停在一步之外。
狄伦白皙的左脸即时红肿起来,炫目的金色碎发有丝凌乱,可他丝毫没在意,只死死注视着雨寒。
终于有人低语:“讨厌,打人欸,快叫老师来。”
未免事情搞大,隆介迅速将她带离食堂。古老的旋转楼梯下,他们隐身于角落,雨寒还在颤抖,隆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没事了,没事了。”
雨寒紧紧咬着下唇,眼中泛起一层泪光。她不懂自己倒底是怎么了,狄伦的恶言相对早已是习以为常的事,为何又突然失控。
一滴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流出来,隆介见状递给她一条手帕。“你是为了我才出手打人,你是一个好女孩,别难过了。”
“隆介,你一点也不在意?”
“……我家里的那些事,他并没有说错呀。”他在她身边坐下。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每个人都有资格发表他们自己的意见。”
“可是以欺压他人为快乐之本的人,我无法理解。”
“很多事都只是立场和角度的问题而已,立场不同,自然无法理解。”
雨寒沉默。
“我不是说世上没有对与错,”隆介温柔地解释道,“只是我们无法控制别人的思想与行动,唯有学会谅解。”
“……那如果一个人一而再地容忍,可对方却苦苦相逼呢?”
“我依旧会是那句,立场和角度,被逼迫的人可真正了解情况的大画面?许多事并不只是表面。”
“隆介,”雨寒轻叹一口气,“我以为我们十分相像,可实际上你比我早进化十亿光年。”
“嗯,差不多,动物园里的猩猩也极爱出手献耳光。”
雨寒破涕为笑。
“走吧,我的野蛮朋友。”他拽她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