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天地无终极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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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心蹲在台阶前，盯着那一大一小两株血蒲。
占据着体型的优势，且暗红的光色又实在过分浓烈压抑，几乎将另一边柔软的白花全然盖过。但那冰一般的白花依旧安然盛放，自顾自得摇曳着花枝，似乎并不为周身的色彩所迫。
从那日见到魔尊一个背影之后，再未逢上他的面。就算在这魔宫随意溜达，也再没有撞见过。她疑惑了一下，想明白那孤傲不群的魔尊似乎在躲她。
这可真是意外。
素心微笑着看那近墨的花硕。她看着，看着，眼睛里最后一些暧昧不明的东西，就慢慢清晰出了轮廓。这个世上有一双能看破一切虚妄的眼睛，正好逢上这个世上有一种能映射出初生之心的妖花，于是将这个世上某种根本不可能的事物变成了可能。
只要一触碰，素心那颗承载了无数故事与情感的心，也像是这小枝桠一般，颤颤巍巍得就开满了花。
她走进大殿，溪风正在生闷气，看那脸色似乎想要掀了这堆满案卷的书桌一样。他最近总是有些烦躁，似乎不再似以前那样温和沉静、有什么事宁肯闷死在心中也不在脸上表露一分了。就像是冥冥中有什么无法避免的、要改变他的东西即将到来，他茫然无措得等待它靠近，叫脆弱的神经一直绷紧在临界，以至对那些习以为常的事物都有些无法接受。
他也觉察到这点，但始终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素心进来，他一下子就平静下来，抬头望她，默然不语。
素心歪头也看着他。她笑了笑。
这一笑，如天光乍裂阴霾云层，纯色浸润冰封严冬，她身上那种自成一境的独特又从容的魅力太能感染周遭，连溪风都情不自禁跟着一起笑起来。
“厌了？”素心问。
“一点点。”溪风说。他面前是永远处理不完的案卷。
这魔宫护卫的魔属还有排班轮休的时候，他全年都得待在这里收拾那些收拾不完的烂摊子。魔界实在是有一个太不负责任的主上，而溪风的责任心又稍许强了那么一点点，于是魔界要运作，所需要的大量工作就叫他喘不过气来。
素心坐在他边上，如以往的每一次一样看着他埋头工作。
溪风的平静是习惯，因为无所追求，所以不需要改变。她想或许她才是最随遇而安的那个。她一点都未觉得魔界有哪里不好。它给了她新生，她接纳了她——一个凡人的生存，甚至给了她一个很好的朋友。素心揣着她心里的剑，微笑着，安安静静得等待着某场宿命到来。
剑境越成熟，她的灵识便越通透，随亲手斩断仙脉注定成不了仙，但随着剑之道成的冥冥中那些赐予，还是一分不差得落到她身上。她已经隐隐感觉得到不曾到来的天命。这似乎是个了不得的神通。
“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溪风表示难以忍。
素心表情很无辜。
“这不对劲。”溪风有种被算计的感觉。
素心摇摇头。想了想，正想说什么，忽然停下来，指指门口。
空气中有种极具压迫气味的魔氛在靠近，还未来得及辨别清楚，一个血色魔影在门口一闪，依然瞬时逼近，伸手就要来拎她——瞬息间素心并指如剑，抬头便是一划。
剑芒如冰，带着破灭一切的霸气，直袭而去。
魔尊猛然定神，后退一步便能避过的一剑，他确实牢牢立足原地不肯挪移半分，霎时便是伸手一抹，巨大的魔力凝聚在掌心，凭着强悍魔体生生将这一剑握紧了手里。
力与力相撞，剑劲瞬间爆开，气浪在殿内翻滚，将服帖的衣发猛然间狂乱拂散，案卷飞舞，厚重的书桌被击打得几乎翻到，溪风手往下一焊，好悬才将桌子定下。
魔尊依稀有几分不可置信，血色魔眼涌过犀利寒光，到底是停留在几分趣味上。随后从鼻间迸出声冷哼，倒没了以往的几分轻蔑，反而是好战的愉悦。
扣得紧紧的五指松开，暗色的指套间有血色一闪而逝，伤口久久未得愈合之迹象，以魔尊身体修复能力之强悍，都不能立即愈合的伤口，可见那剑之非常。
“新仙界成，”魔尊似乎心情好，没把这挑衅与冒犯放在眼里，反而难得恩赐得解释道，“我与飞蓬一战，你，与我同去。”
素心眨了眨眼，没问为什么之类的废话。她之剑成，连溪风都觉察到，时刻关注着这剑的魔尊又怎会不知。奇怪的是，魔尊并未撞上门来求战，曾经这剑残缺时已引得他按捺不住，可在这剑圆满时他却对她绕道而走。
这会儿一个照面，是叫她同上新仙界观战。目的几何？
“走。”素心没有犹豫，一笑应下。对着溪风摆摆手告别。
魔尊没再伸手来拎，一把扣住她肩头，空间一阵扭曲，原地连魔带人没了踪影。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的溪风，看了眼满大殿的狼藉，默默掰断手中朱笔。
*
新仙界刚刚成形。
庞大的界域为云雾所笼罩，原生态的地面十分简陋，虚空中漂浮着无数浮岛仙山，未经排列显得有些凌乱，然而浩瀚大气的环境已经有了未来恢弘的轮廓。
云中一个背影极其英武，手拄长剑坐在山巅，素青衣，束劲装，长长的墨发随风漂浮，在华光里映现出极深的蓝。
“飞蓬！”魔尊的视线一触碰到他，便涌现出无穷的战意，那股子霸道邪肆又幽晦的力量毫不掩饰发散出来，直催得风雷声动，天地变色。
“你来了。”神将微微一笑，起身转过来。
“咦？”视线一下子移过去，他带着几许好奇得注视着陌生的人影。确实是人。凡人。
下一刻，眸中立刻迸射出一种极为奇异的华彩。他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一柄剑，如此庞大而骄傲的一柄剑！
同是用剑的，一个照面，深浅已然有底，那若有似无的剑意萦绕于她周身，充盈在她的骨血、呼吸之间，已然叫她与天地融为一体——何等妙绝之剑意！看出这分明是再脆弱不过的凡人之躯，而自己身为神界至强者，为这剑意一激荡，还是忍不住有高山仰止之感。
人间何时出了如此强大的剑修？不！这般强大的剑修为何仍是凡人？
天劫未至，仙路不开么？人类修士但凡修行到一定程度，便都会经历天劫，可她怎能越过天道规则？而且……她为何与魔尊同行？
凡人清浊平衡，只能居于人间界，修者虽炼有几分天地之力，但要承接纯粹的仙界之气也不太可能，若非成仙抑或是成魔，这界域充足的灵气仅瞬息便能将凡人之体撑爆。但对于素心来说，就像她在魔界亦能行动自如一般，新仙界也并未对她造成什么影响。
她的生机是籍由一柄剑而生，人之躯体不过是个载体，这天地能奈一柄剑何呢？
这样的存在，落在神将飞蓬眼中，自然大奇。
“我来观战，”素心微微一笑，迎着那探究与敬佩的目光，“神魔两界最强之战，怎能少了见证者？”
“哼！”魔尊眯了眯眼，一声喝道已然大踏步向前，“站远点！”
“站不远，”素心闲然道，“你们可以往远处打。”
飞蓬饶有趣味得看自己难得的对手将双手紧紧捏成拳头，那瞬间的脸色简直难以言喻，连通身气势都涨了几分幽晦，但到底是什么都没说，身形一闪已然在数里之外——这样的忍耐对他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好么。
凌冽潇洒的神将起身提起剑跟上，还忍不住回头往那云雾间安静立着的女子望了一眼，有那么刹那几乎陷进那清幽飘飞的眼瞳之中，然后冲着魔尊笑了笑。
猛然挥袖催散凝聚在此间的云雾，撕裂的雾霭化絮状消散，立在山巅的女子比起神界的女神亦丝毫不逊色。
“好美的剑。”他说。
魔尊闻言把两条眉毛都给拧起来了，忍了忍，只是冷哼道：“你的对手是我！”
“你不懂。”飞蓬低低笑道。
“像你一样么？”魔尊不耐烦一掀眼帘，“别再废话了！”
却邪腕刀瞬间出现在手下，神将微笑得举起了照胆神剑，气势骤升，冷冽的风与炽烈的火猛然相撞，战斗一触即发。
素心静静坐在那里。
满头青丝伴着单薄的衣衫，随那轰鸣炸裂的气流在风中鼓动如旗帜，眉眼在各种光团的辉照下依然映现出清清幽幽的色调，任那大战撕裂风与空间，震撼天与地面，稳坐原地不动如山。
她的境界与当年不可同日而语。哪怕是此刻对上魔尊，也是胜负五五，可对上那神将，确实要稍逊一筹了。因为她仗着时间的优势借着那株神奇的血蒲，看破了魔尊功体，而神，却是第一次看到。
这说明什么呢？作为一个旁观者，素心见证了一场天地间最强大的打斗，一方是魔界尊皇，魔界灵魂所在，一方是神界将领，掌管神界重兵，她的心脏在砰砰跳动，正如她心上那柄剑蠢蠢欲动得窥探着这无法描述的强大，更有一种骄傲与锐利久久不曾弥散，她的剑不逊于眼前任何一方，它是如此骄傲得立在这里，注视着这世上另两个奇迹。
天地震动，风云激荡，巨大的浮空楼阁在剑光刀影中崩溃，厚实的石质地面在电掣烈焰中轰裂，两道身影战成了两段光火，耀眼得可以冲破时与空的界域。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天地无终极8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