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天地无终极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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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心老觉得那些魔们对自己的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
照例是目中无人的轻慢，毫无顾忌的鄙视，魔骨子里天性的骄傲与张扬得了这界域沉谧魔氛的渲染，更加猖狂得无以复加——可是以前他们看素心的眼神叫她以为自己是微不足道的蝼蚁，现在却好歹是个人了——这很反常不是么？
倒不是素心就甘心被视为蝼蚁，而是在魔尊把她这个废人圈了又勒令魔属不准弄死之后，难得遇到的不全是看活生生的祸害的眼神，而是略带着好奇与讶异的探究。
素心顶着这种注视在魔宫里没溜达多久，就默默回自己殿宇里待着了。她恐那些魔眼中的奇怪神情再过深入点，真的会有魔跃跃欲试着冲上来，干冒大不韪把她扒皮抽筋看看那血肉包裹的究竟是怎样一颗心脏怎样一个灵魂。
思量多久，某日趁着溪风做完事在她眼前晃荡过一圈找存在感，死死抓住他的衣袖，平静问，魔的听力是不是很好？溪风说是。
怎么个好法？溪风说如果不加禁制不设屏障，随随便便从前殿到后殿不在话下。
素心默默放开手。可要她相信这些魔是因为听到当时殿门口她与溪风的对话，从而对她产生了那么些微敬佩，由于这敬佩与惯来对人的轻视产生冲突，以至于态度那么诡异，她又觉得稍许不可思议。
溪风像是能够看出她的想法，好久后才笑着跟她说不必多虑，魔天性崇拜强者。
也就是说他们认为她是强者？
呵。素心蹲在门口日复一日看着魔界灰蒙蒙无日无月的天穹，灵魂中巨大的空洞如梦魇般缠绕无法脱解，每当想起过去的时候，总感觉身体都像是龟裂开寸寸往下脱落，然后以为没有知觉了的心脏再度痛彻肺腑。
*
素心又开始了夹着尾巴低调做人的日子。因为魔尊回来了。
魔尊重楼不在的时候，整个魔宫她乱走都没事，站岗亦或巡逻的魔卫压根就没把她放在眼里，只要她不干扰魔属运作，管她去干什么。偏偏这魔宫的主人回来了，而且单方面得与她不对付。她只得明哲保身降低存在感以求不碍眼。
可那被遗忘的八辈子血霉还是找上了她。素心总不可能日夜就待房里不出门，偶尔估摸着某些区域离他势力稍远的应该不会那么凑巧，偏无论散步到哪都见到那酷帅狂霸拽的身影。
硬生生被揍进墙里数次的素心出离愤怒了。在又一次顶着溪风表情古怪的脸回过气来，她把对方赶出房一个人揪着自己的头毛思考到底哪里不对。
先前两年玩的“你不出现在我眼前我就当你不存在”相安无事得不是很好么！怎么忽然就要找她麻烦？难道是当初在自己视野里留个毒瘤，现在终于觉着这瘤肿胀到难以忍受的地步了么？可是每每觉着他身上某种无法言喻的愤怒几乎要冲破临界值，却又强行控制了自己的手势，那揍她的拳头对于她如今还算可以的身体来讲，除了狼狈点也不会致命。
素心一点都不认为自己有能耐叫这个以狂妄肆意出名的魔中王者控制自己的情绪，可偏偏他叫她感觉到的就是如此。胆战心惊都不为过。
溪风事务繁忙，整日里忙于收拾案卷，再加上这不定期的烂摊子也终于烦了，郁闷问她：“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或者做了什么事？”
怎么可能？！要是她知道也就不会这么憋屈了。
素心说：“我要不要离开魔宫？”
溪风望着她的表情甚是惊悚。果然几乎是在瞬间，魔尊就除初遇那回外又一次踏足了她住处。
他现在不用找理由趁着她出去溜达再堵人了——直接寻到她——坚硬有力的五指紧紧扣着她的脖子将她提起来，骇人的气势带着极具压迫的张力，似乎再用力一分就会将她整个人碾成粉末。
素心的脚都够不到地面，所有的重量都吊在项间的那只手上，呼吸困难到感觉自己很快就要窒息，但她还是艰难得笑起来。
她就知道魔尊神识覆盖整个魔宫，那话才落下，魔尊身影便到了眼前。他果然一直在关注她。
“我就是个废人……你再试探无数次，都是个废人。”缺氧的脸孔已经带上紫青的颜色，她漆黑的眼神依然静谧得无所波动。那般聪明，怎么可能再想不明白魔尊的用意。
“还是你期待看到什么？”带着讽刺的语调，声音轻柔缓慢却没有任何情感，“破、而、后、立？”
话出口的刹那魔尊的面容前所未有得震怒，气势陡起催乱房内摆设粉碎，在几乎震榻殿宇的气劲里，松开手一掌下去，素心狠狠摔在地上，骨骼经脉寸断。溪风连住手都没吼出口，就被迫满魔宫找巫医来救她的命。
“这太过了！”从来温和镇静的魔，难得有这么一次带着谴责性的眼光盯着自己的主人。
回应他与满殿宇狼藉的，只有一声冷傲不屑的“哼”与背影。
剧痛排山倒海，满脑子想的就是这样死了算了，于是身体当真失却了温度慢慢毁灭。可在溪风终于将她拖出昏天暗地的泥沼，面露欣喜注视着她时，却告诉她：“魔尊那一掌虽绕过了心脉，但你功体太脆弱，濒死之际幸而你心口始终有一股生气盘踞于此护卫着你魂魄，才总算来得及将你救下。”
素心面无表情，默不作声。
那生气不是她的。那是……素心剑的。它又救了她。
她早已又存了死志，甚至在永恒的寂夜中感到了死亡的冰冷与安静。她以为她会开心得投入它的怀抱，脚步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向前。然后她才意识到，这是因为她对世间还有执念，有比死更痛苦却非坚持不可的执念。
素心静静躺在那里，眼睛里终于涌出了泪水。
所有的亲人都已化为枯骨，她的人生在林屋山苍白的尸横遍野中失却了意义，亿万万业力加身，她已预备了死后十八层地狱的折磨，那样骄傲的她，怎忍得自己的剑毁于别人之手？亲手折断本命剑，废了自己的功体，眼睁睁看着剑心在无望与颓废的胸膛里沉沦湮灭，以为就此万劫不复，可没想到经年之后……这样狼狈的她，却仍是这世间最好的剑修。
因为她所抛弃的剑不曾放弃她，它在寂零的死亡中遗留下最后一份剑意，藏在她的胸膛中，于是纵然一切皆毁，它仍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我根本没有你们看到的那么平静。”她闭着眼睛与溪风说道，泪水淌湿了头发，“无时无刻不挣扎在痛苦的深渊，为我曾毁去的我自己，为我曾舍弃的那把剑。”
“我的剑死了。我……根本不敢再触碰有关它的任何存在。”
当这天底下最好的剑修竟然开始害怕她的剑时，还有什么比这更悲哀？
可她明明比看重自己的命还要珍视它阿！
*
素心的日子终于又平静下来了。
她已经不再害怕遇到魔尊了，甚至，觉察到她的存在愤而绕开的那位，也不是她。
素心终于明白，或许，比她还要不甘的，是魔尊。
当她拥有她的剑的时候，不知道这剑曾气冲九霄，令天地都为之震颤，当她失去了她的剑，最惋惜的，却是这剑的对手。
不老不死的魔尊，任性而执着得痴迷着武学，永远追求更强大的力量，他孤单伫立在魔界的巅峰，以为终于有个值得一顾的对手，不惜从天地的罪谴中夺下这条性命予以庇护，却不妨，是场幻觉。怎么可能甘心？
虽然不曾说出口，但他视她为强者，就像这殿中魔属般既因她的人身轻视她、又不得不折服于她的心气与傲骨一般，他以为她不会屈服于命运，哪怕失去了本命剑，总有一天，她还能塑造一柄新的剑！可他只看到一个苍白颓废到一败涂地的剑者。
因为孤傲，所以说不出失望，因为任性，所以不愿意低下头，然后，他甚至连看一眼她，都不愿了——魔尊用行动告诉她，自己的不屑。
“你为什么还能这般自在？”溪风一边奋笔疾书审批案卷，一边问坐在他案边发呆的女人。
他跟随魔尊数千年，最明白他性子与行事不过，对这几年来一人一魔暗下的较量也看得很清楚，但就像他看不懂魔尊明明对她不抱希望却依然放任她留在魔宫一般，他也不懂素心死水一般了无热情的生命，为何宁肯直面这样直白的嘲讽，依然不肯拾起她的剑。
“我为什么不能这般自在？”素心反问道。她的眼神微微泛起波澜，有了点神，但转瞬又归于沉谧空洞。
你与魔尊到底在杠什么？你当真放弃了你的剑么？溪风问不出口。
溪风直至今日都还认为，眼前这个女人从头到尾都仍是当年屠灭林屋山面不改色仗剑啸天的剑之极强者……可他想不明白如今这现状到底是怎么回事。
素心整天整天发呆。有时候蹲在殿门口看天，一看就能看好几天，有时候坐在他身边，盯着他处理事务，很多时候溪风都以为她是在运功修炼，但又实在觉察不到力量运转的痕迹——她整个功体都如平白的纸板，在魔的眼中一览无余——如果她真运功，力量的波动必然掩饰不了。那她到底在做什么？
溪风觉得这里肯定有异样，可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异样。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天地无终极3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