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此岸》长空无双

37、冰与火之歌14

　　即便是彼此确定下心意，在安菲与路西安之间，也没有那么多的儿女情长。

　　这感情来得太过顺理成章，简直带着几分命中注定的意味。正如安菲曾立于寂夜之塔里对那绿色祝福好奇的刹那，当绿妖精王见到墨绿色泉眼边上抬起头的公主时，那冥冥中无法预料的奇迹已经将命途的脉络定下，哪怕后来仅是注视，已是种无法言述的满足与喜悦。

　　妖精的生命太过漫长，何况一位是绿森林的主人，一位是红谷的女王，彼此都代表着仙境一方血脉的最高传承，来自妖精族与仙境的法则叫哪一个都不能离开太长的时间。原本红谷还有一位妖精王，奈何安菲与红谷的关系不比寻常，自从她觉醒传承那刻起她就与红谷的意志融合在一起，没有合适的契机，她比兄长更难以离开这个地域。

　　双方聚少离多，也并未将相恋的讯息广为告之，只有关系相近的一些妖精看出了端倪，但都善意得守口如瓶。风王维达尔不知是从无处不在的风之诗得到的答案，还是凭借着那双睿智的双眼从时间中得到未来的讯息，他派风之子民给安菲送来一株永远不谢的铃兰。水王似乎是过后才知道，因此隔了一段时间也派子民送来一株野百合。

　　来自妖精王的祝福随着这两株花弥漫红谷不散，安菲收下花的第二日，便见着红谷水源畔安谧盛放的铃兰与百合。安菲笑着代表红谷接受了这两种花的进驻。当然不久后，她就收到绿森林送来的星辰花，兄长为此郁闷很长时间。

　　时光对于妖精来说总是件太过寻常的事物，仙境的模样一如既往没有任何改变。

　　而路西安越来越成熟。从神话时代沉淀下来的见识让他的气质更如绿森林一般厚重，已经不会再有妖精用“年轻的绿妖精王”作为前缀称呼他了，因为他的威严与他隽永的美貌同样为妖精王国所铭刻。

　　每当再注视他的时候，安菲便总是庆幸，她在最合适的时候把自己种进了他的心房。在妖精们眼中，绿妖精王身上的从容不迫与滴水不漏似乎永远不会被打破。而安菲作为唯一一个有幸见过他动容的妖精，望着自己的恋人随时光一起深刻，也越来越觉得自己的记忆那般珍贵。

　　安菲原以为，这样的美好时光会持续到很久很久以后，于是变故到来得颇有些措手不及。

　　*

　　那是在人间的格兰王国逐渐崛起的时期。

　　仙境远离人间，妖精们与人类也已无任何瓜葛。可如此强调一笔，就是为了说明这次大变牵扯面太广，且罪魁祸首与人类脱不开干系。当然，变故一开始不是在仙境，而是在冥府——在那遥远的时空的尽头。

　　风王维达尔的预言在众位妖精王中间并不是秘密，他看到永夜的降临。冥府与仙境一般，已经隐没于世太久，但既然预言有永夜的存在，便足以说明在未来的某一段时间，黑暗将再次侵袭大地。安菲同样也相信这预言，但她着实没想到，预言中的真实竟然真的与她有所牵扯。

　　那时正是一场她久未经历的沉重梦境。

　　这久远的时光中，梦另一端的神皇子所想破悉的，她又何尝不想洞彻？彼此都是立足于构造世界的本质的顶端的存在，即使梦境是命运所启导的预见，都难以将他们完全掌控。

　　安菲到底是比他幸运些的。黑暗的第一神皇子身陷时狱便是他最大的、无法改变的劣势，于是在两者彼此抗衡的境地中，他对于安菲的影响力越来越弱，同时，时间越久，安菲梦见时狱的间隔也越来越漫长。

　　然后就那么突兀得，在几乎放松警惕之际，安菲再次降临地狱的最深处，由虚无构成的黑暗泥沼中。

　　*

　　‘是什么人胆敢来打扰我——在忘川彼岸，不分昼夜的虚无沼泽深处——是谁在窥视地域的内部？！’

　　蔷薇花的藤蔓团团守护着安菲降临时狱时，虚无中的黑暗神正在发怒。

　　当然那冷漠得像是能抽干脊髓的声音是一点没变，黑暗王国的神皇子单手撑着额，紧皱的眉宇露出烦躁、不耐的神情，那邪恶又残酷到极致的美，却比以往梦见的任何一次都要浓烈。

　　——“是我，伟大的茵格王妃，拥有占卜治国吉利王室的血统。想和你交换一下约定。”

　　在那虚无的远方，时狱与某个地方相连的彼岸，遥遥得传来一个声音。

　　人的声音。

　　安菲感觉到一种陌生的气息散布于虚无中，沿着那苍白又狭窄的时空轨迹蜿蜒而来。是人类身上的气息，那种放肆燃烧又短暂如蝴蝶般的生命力。

　　相较于妖精亦或是黑暗子民身上永恒不灭的光火来说，这种魔力波动微弱到可笑了，只是比起前者内敛自然的生命力度，人类身上的力量因为非本体产生，反倒显出强烈的、无法收放的波动，充斥着为人的所有情绪片段。

　　安菲为这样突如其来的环境怔了片刻，看到梦中的老“邻居”在望向她时那微带着诧异的表情，她仿佛明白了什么。

　　——这不是梦境！！

　　这不是梦境！这是真正的时间牢狱！！

　　暗之神皇子毫不犹豫向她伸出手！电光火石间安菲心神瞬变，想催动蔷薇中的火源之力，可连视线都还未来得及落上一点，所有的蔷薇与藤蔓竟然在这刹那便枯萎成灰烬，安菲下意识抬头望向不远处的暗之子民，明明好像隔着无穷远的距离，却眼睁睁看着那只手紧紧扣在她的手腕之上。

　　身体相触的瞬间，黑暗与火源似乎产生异变，那交汇的力量连虚无都无法吞没，直直反馈在彼此身上，安菲的身体狠狠震颤了一下。

　　那冰冷细腻如蛇般的触感顺着来者的手掌滑入她的肌肤，黑暗神皇子依然稳坐泰山，这一回脸色难看的换成了她。

　　是命运的玩笑么？这一次，她所降临的竟然不是梦境，而是真正的时狱！她与他之间没有隔着万千时空，因为他们同时就身在时狱，他是真真正正抓住了她！

　　在这样的处境中，优势与劣势瞬间倒换。这时空的端点虽然尘封一切力量，但他毕竟在此沉睡漫长的年月，再清楚这虚无的构造不过，且时狱中满是他身上不散的黑暗之力，而安菲的本体仍在红谷，梦境将她的虚影带到真实的时狱，在同样不能利用任何光辉的地域，他的优势比她要大得多！

　　‘我的公主，你终于落到了我的手中。’近在咫尺的声音在耳畔落下，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第一神皇子的表情同样意外，从死死抓住她的力道可以看出他内心的不平静，但那笑容实在是太过得意，‘你的光辉果然这般令人迷醉。’

　　‘放开我。’安菲皱眉道，‘你抓不住我。我的灵魂也是火源构成，你承受不起火源的代价。’

　　‘不，我的公主，你的身上带着外界的讯息……’

　　那冰冷又滑腻的黑暗绳索循着她的来处，敲击梦境与真实的边境，试图窥探离开时狱的方法。‘你将释放我！’

　　安菲的脸色本能得带着苍白，闻言倒是似笑非笑起来：‘在这时空的尽头，连迷梦之神的触手仍然无法抵达，宿命将我带到此地，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都不会让一个白妖精成为你脱困的钥匙！’

　　——“你、你在说什么？”

　　虚无之中错乱的心音让那试图窥探时狱的人，分辨不清真正的交流。

　　第一神皇子死死扣着安菲的手腕，修长的五指用力到似乎要嵌进她的身体。黑色的火炎顺着他的手臂，蔓延到他身上，似乎连他的灵魂都要灼烧起来。可他紧紧抓着命运无意失落给他的光辉，丝毫不介意宿命的惩罚，反而一点一点将她拖进自己的怀里，唇边的微笑带着深深的恶意。直到确定她无路可逃了，这才好整以暇得回答那胆大包天的人类。

　　‘约定？’声音饱含嘲讽，‘你以一个人之子的身份，想对我要求什么？’

　　时狱那段之人接收到这样的讯息之后极为振奋，话语中丝毫不掩饰蓬勃的野心：“请你把魔力和智慧借给我！让我们打败敌人，扩张领土！”

　　那骄傲女声极为高亢：“我格兰的国王志在征服全世界——希望你给予协助！”

　　虚无中的嗤笑分外鲜明。‘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黑暗之神啊！只要我们能力所及，你要什么，我们都能替你实现。”

　　黑暗神皇子先是皱眉，然后缓缓松开，他无声得一笑，靠近火炎女王的耳畔：‘原来命运给予我两份赐予！我的公主，你与她，我该选择哪一位？’

　　当安菲降临真正的时狱时，梦境与现实就已经交汇，无论导致出现这种境况的是哪种力量，都意味着时狱出现了缝隙，寻找到这条缝隙，便能成为被围困已久的神皇子殿下逃脱的捷径！而这人类王妃的来处，同样也是条通道，地狱海在她脚下铺陈，异样的魔力引导她前往时狱的彼岸，她的身后，就是庞大的人类世界，借由这个女人作为媒介，便能连通人间与时狱。

　　黑暗王国的下一位主人很快作出了决定，他决断得拒绝了人类的提议：‘的确，在女性人之子拥有生产能力的有限世界里，你是足以解放我的身体的。但是充塞生死矛盾的人之子世界，并不能吸引我！’

　　人类的茵格王妃虽然不曾听明白话语的内涵，但把握到其中拒绝的意味，仍旧不死心：“神啊！请说出你的愿望吧——我们将会尽全力去实现它！”

　　第一神皇子的全部精神都放在随时能从他手中逃脱的妖精公主上，对这无趣又喋喋不休的话语感觉无比得厌烦：‘你走吧！去找一个适合你的有限生命的国度！你这愚蠢的女人，别太不知足了！’

　　虚无的那端传来女人被触怒的声音：“放肆，你这阶下囚！我是尊重你，才称你为神，少得了便宜又卖乖……既然你敬酒不吃，那我只好不客气了！”

　　在安菲轻视又揶揄的笑意中，那彼端的汹涌而来的魔力，化作一条蛇，将他们缠绕在一起，来自外界的魔力轻易击碎了围裹着黑暗神本体的暗之力，被迫从虚无中现身的神皇子抬起头，看到了闯入时狱的愚蠢女人。

　　这一个突如其来的照面，此间的所有存在都惊叹了。

　　原以为只是个野心促使下的人类女人无意踏入的时狱，没想到……却是命运的必然。

　　火炎的妖精公主与第一神皇子，皱着眉凝视着人类的茵格王妃身后的虚影，安菲是感觉到命运的嘲讽，而在第一神皇子眼中，却是命运的启示了。

　　时与空再次错轨，两位永恒之民所看到的，是超越时空的人类女孩，她附身在茵格王妃的身上，携带着创.世之星所创造的露西利之剑，能改变命运的宝石在她的眉心闪耀，明明是人之子却拥有着虚无都无法阻挡的光辉。

　　那是宿命的光剑少女——创.世星的转世！

　　而在超越时空的光剑少女罗莉眼中，那使大地陷入黑暗、让血与火重新燃遍世界的源头——格兰恶魔的真身，果然如想象中那般充斥着恐怖又残忍的魔性美。可明白了她踏入此地的缘由，可她惊疑不定得看着黑暗神皇子以及他紧紧束缚着的白妖精，感受到命运无法抗拒魔力的同时，也触碰到时空的恶意。

　　‘安菲……安菲公主……’她握紧了拳头竭力想喊，但宿命困住了她的喉咙，‘放开她……放开……迷梦馆……不，不该是这样的……’

　　在震惊之中，只有不明真相的茵格王妃在自得的笑，她看不见火炎的女王，也不知道光剑骑士罗莉的存在，眼中，只有黑暗之神：“怎么，有意向与我们交换约定了么？”

　　在场的几位都不曾理会这愚蠢的女人，安菲应该是最早反应过来的那个，这一回她的身体直接跟上了思绪运转的速度，第一时间已然抓住外来的魔力，作为引导锁释放出自己身上火源之力，狠力将光剑的骑士往时狱外推。

　　——‘快离开！’

　　‘她逃不掉！’黑暗神皇子将视线从白妖精公主身上移开，眼神的魔力直直罩上易受控制的人类之躯，‘没想到能改变的命运的创.世星竟然变成了人之子……来吧！光之子——来吧，我的宝石！来！回到我的身边，拥有光明与黑暗的命运之子，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