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宿舍里的小叶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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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冉染第一次过集体生活，住在四人一间的寝室里，大家一起打饭，上课帮着占座位，互相形影不离。
冉染的三个室友都是法律系的，老正经是学生会的几个副会长之一，她本名叫郁芷青，取自岳阳楼记里“岸芷汀兰，郁郁青青。”她之所以会被叫做老正经是因为某人天才的一句：“你叫郁正经？”从此，这个绰号在整个校园里以流感的速度疯狂的流传开来。某人也是冉染的一个室友，范圆圆，她是从南郊来的，经常在宿舍里用方言念念叨叨。还有一个室友，是真实年龄最大，但显得年龄很小的叶皎皎。
她们三个人分别是宿舍里的老正经、饭团子、小叶子。冉染来的第一天，她们就商量着给冉染也起个别称，但是，好难起啊！
“你们叫我＇染娘’就好了，就是以前染布的女工。”
“为什么呀？”饭团子心直口快。
“我喜欢。”
“……”宿舍三人吐血而亡
她们都很好相处，加上冉染本身人缘就比较好，四个人很快就混在一起了。
但并不是没有禁忌，比如说，这张床本来的主人。
饭团子用方言跟她说，那个女孩叫郗宁，搞了老正经的对象，还讹了叶子不少钱，最后因为考试作弊被人举报，转学了。
饭团子对冉染听得懂方言表示惊讶，从此以后，减少了念叨的几率。饭团子没进学生会，也没报社团，闲暇时光都在医务室打杂，或者出去兼职。
老正经其实是挺不正经的。她虽然是身居高位本该不受世俗侵扰，但凡人的利益心使她常常利用职权，把各种好东西收落到寝室，所以N大的1217宿舍是远近闻名的富贵宿舍，也可以叫省钱宿舍。因为在这里，零食啤酒统统不用买，电脑有信息技术社保修，言情小说要多少有多少——郁副会长有大概十几张阅览证，或者说征用了一些寝室卫生不过关的男生的阅览证，他们用自己的阅览证换取寝室卫生评比表上的黑色“优”字，这成为男生宿舍的一种福利，也就是说，这样的阅览证我们的郁副会长想要多少，就能有多少。而且出门有男生请客，饭卡基本是摆设，冉染在开学时充了三十块钱，到期末，还剩二十，她曾经在期中的时候，良心发现的请那些负担她们伙食费的男生吃过大米，每人二两，总共花了十块钱，十块钱啊，由此可见人数众多。
老正经这样的人，在女生里通常受到的都是排斥。冉染见到的，不止一次有女生企图把菜汤或者黑米粥也许是灌汤包里的汤淋在她头上，但她们都忽略了，郁副会长同时是空手道的省十佳。当那些女生头上和身上沾满各种汤汁，以弱者的姿态落荒而逃时，郁姑娘坐下往嘴里送了一口饭，无限的细嚼慢咽。冉染甚至觉得，她把米饭全部嚼成了米饭分子。她忽然转过头大声地说：“帅吧？帅吧？”冉染木讷点头。接着老正经笑起来，这样汹涌澎湃地笑声，让冉染做好了下一秒她会把一只脚踩在凳子上，高歌一曲周杰伦的双截棍。冉染看向其他二人，她们面色如常，已经熟视无睹了。但这样的老正经，在宿舍里是很有威信的，她对大家也很好。当她自己一有什么做错的地方，她就开始装可怜，你能对手捧上好佳楚楚可怜的一米七女生说什么呢？
小叶子叶皎皎身形纤细，她面容白皙，头□□成淡茶色，个子没有突破一米六大关，这样柔柔弱弱的皎皎其实是叶家的大小姐，十一岁的时候就订婚了，所以在学校，虽然有贼心的男生很多，但都被她中指上的大钻戒恍得没了贼胆。冉染觉得皎皎和这个传闻中的未婚夫关系并不亲近，起码在这两个月里，冉染连个影子都没见着，她又不好意思去问皎皎，倒是有一天，皎皎把戒指取下来，对着夕阳，自言自语地说：“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长得很高呢？是不是很有成就呢？什么时候回来呢？还愿意娶我吗？”她又笑了一下，说：“阿笙，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忘了你的样子了。”
冉染从不知道，夕阳可以如此的绚烂，小小的戒指折射出巨大的光辉，一瞬间耀眼使人无法直视，这个纤细的女孩，脸上带着微笑，以及伤痛和隐忍，却如此美好，好像一只天使，比夕阳还夺目。
冉染不知道该说什么，什么都不该说。
“我很小的时候就和他在一起了，我四岁的时候他们家就移民到国外，我们几年都没有见到，后来他专门回来和我订婚，他说喜欢我，忘不了我。然后又去了国外，八年没有回来。”叶皎皎把戒指带回手上，戒指有一点点大，“不过没关系，他说过，等戒指合适了，他就娶我，现在还差一点点，只要再等很短的时间，他就会娶我了。”
叶皎皎在压抑，这样淡淡的颤抖，她在夕阳里被镀上一层光晕，美得不现实。
“皎皎，你其实……”冉染也不知道其实什么，其实不用这么辛苦？不用这么认真？不用这么压抑？不用这么……？都不是没有爱过的人，在爱里，怎么可能云淡风轻呢？
“染儿，什么都不用说，你是我的朋友，所以我告诉你这件事，并不是想让你同情我，或者劝我放弃，我只是想倾诉一下，我说，你听，我就满足了。”皎皎过来抱住了冉染，冉染也抱住她，“很久都没有人拥抱我了。”
冉染感觉到自己羊毛衫的肩部，慢慢变湿了。
冉染的鼻子忽然也酸了。
自己最近真的是很爱哭啊。
经过这次的事，冉染和叶皎皎走的越发近了，冉染甚至把她介绍给了曾佩佩，三个人相互照顾，然后一起照顾小豆丁。
小豆丁，用冉染的话说就是“特别特别可爱、特别特别懂事、特别特别孝顺、特别特别聪明的小孩子”。他虽然只有五岁，但是已经可以帮助佩佩做很多事了。这个孩子很阳光，他是佩佩的阳光、□□，是谁说的，光明背后是阴影，小豆丁的阴影是：他没有名字。
他没有名字、没有户口，所以上不了幼儿园。当然，幼儿园的知识他全都能自学，识字自然也是没耽误，但这个孩子的失落是那么明晃晃的。尽管他在隐藏，他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他大大的眼睛就像大大的窗户，让人们把心事看的一清二楚。佩佩看在眼里，苦在心里，她让自己这么小的孩子活得这么累，她能懂得，却无能为力，真的无能为力。她甚至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因为这个坚强的孩子是不愿让她知道这些的，或许是她太年轻，二十四岁，不足以让她招架一个早熟的孩子。
让她更加心急的是，一转眼小豆丁就要六岁了，到了该上学的年纪，可他没有一个合法的身份，上幼儿园都不可能，何况接受义务教育呢？
这一年，冬天刚刚到的时候，就下了一场大雪，气温骤降十几度，而暖气还没跟上，N大校园里，出现了很多“熊”，有一个学长甚至把棉被绑在身上，远远的看，像一只奔跑的春卷，他那头蓬松的乱发，像是露出来的陷儿。
与室外的冰天雪地比起来，1217寝室里可谓是温暖如春。老正经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一台硕大无比的电暖气。饭团子从医务室拿来几个输液瓶，睡觉前用开水装满，放到被子里滚一滚，被子就不凉了，好睡了，瓶子也不烫了，可以放在脚下暖脚。叶皎皎给每个人一只不用换热水却永远都很热的热水袋。冉染给每个人织了不同款式的毛帽子、手套和围巾，给芷青是草绿色，圆圆是天蓝色，皎皎是大红色，自己是淡紫色。
这样的气温，没有人愿意出门，要去传达室取包裹，这样艰巨的任务必须要靠“大富翁”来决定人选，这是冉染提出的，于是她就十分悲惨的输了，真是让人感叹因果报应。
半小时后，冉染穿着一身只有温度没有风度的衣服出现在女生宿舍楼下，她没想到，会这样看到纪阳。
纪阳穿着一身黑西装，黑皮鞋、白衬衫，他还穿着一件长长的大衣，外边围着的是一条米棕色的围巾。他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头微微低着，鼻尖都埋在围巾里，风吹着他的发有些凌乱，吹得他的脸微红，但眼光依然炙热。
冉染看着这个将近一米九的大高个，瘦得像一张纸片，在风里几乎要卷起来。但他很帅，无关外貌，气质使然。视线在他的围巾上停住，这是她织给他的，和她的同款。
纪阳向冉染大步走来，停在她身前半米的地方，张开双臂，冉染自然而然就扑进去。纪阳一时都没反应过来，直到冉染要从他怀里离开，他才用双臂把她抱紧。
“染染，我想你了。”纪阳用很小很小的声音在冉染耳边说，他本身声音低沉，这样的语气就显得特别温柔。
“你为什么直接来了呢？要是我不下来怎么办？”冉染微微蹙眉。
“我有预感，我想见你的时候，你会出现的。”纪阳笑起来，“你怎么穿这么多？天气这么冷吗？”
“主要是我们寝室很暖和，所以出来特别冷。”冉染把脸贴在纪阳的大衣上。
“要在寝室里放一盆水，太干燥容易上火流鼻血的。”纪阳像在跟小孩子说话。
小孩子在他怀里点头。
他把小孩子放出来，牵起她的手，两人一起向传达室走去。
他们有半个月没见面了，冉染的阶段任务完成了，可以休假一段时间，所以和纪阳之间没有了见面的契机，连围巾都是由郑妍转交的。纪阳开始做新年企划，有无数个会要开，今天来找冉染的代价是熬整个通宵，冉染心疼了。
“我去电台陪你好不好？我这个学期的国际法提前过了，还推掉了一个古典音乐选修。但是，文艺社有一个暖冬的活动，我得去排练主持。”冉染说。
“这样当然好，你也可以帮我想些点子，如果能用的话，会给你额外奖励。你的时间可以相对自由，我给你我办公室的钥匙。”纪阳迅速的安排一切。
“嗯。”冉染晕头胀脑，她其实是随便一说。
到了校门口，冉染去传达室取包裹，纪阳在外面打电话。
他一言不发，然后挂掉电话。手习惯的摸向口袋里的烟，忽然发现，冉染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怎么了？”
“冉柒等不及了。你马上打给佩佩，让她带着豆丁去电台。”
“很严重吗？”冉染一边拨号一边问。
“冉柒要把豆丁的事公开，把豆丁说成是自己和权江的孩子，要挟权江和她结婚。”
这时电话通了。
“佩佩，我和纪阳都想豆丁了，你带着他来电台好不好？”
“就现在嘛！你快一点！”
“好，拜拜。”
冉染挂掉电话，又开始拨号。
“饭团子，给我签一张假条，然后让老正经盖章，记得让皎皎拿一下包裹，最近有什么事都给我打电话。谢谢你哦，请你吃饭，再见。”
挂断，再拨。
“喂，你好，是权公子吗？我是冉染。我希望与你见面，下午三点在星巴克好吗？再见。”
挂断。
“走，咱们去电台。”冉染对纪阳说。
纪阳看着这样状似不乱其实慌乱的冉染，没有说话。两人向对面的电台走去。
权江听了三分钟的忙音才反应过来，他喝一口咖啡，压压惊。接着他意识到，如果不是关于冉柒的事，她怎么会找他，而冉柒又做了什么呢？
权江看了一下表，两点十五分，他决定出发了。
冉染这个时候已经在星巴克里了，她用黑色钢笔在笔记本上写自己的论文。她只是为了让自己镇定下来。她的右手抖得非常厉害，让字都有些变形，左手出了很多汗，映潮了纸，她很苍白。
因为她没有自信，她没有把握和冉柒斗，这是她不擅长的，她甚至不确定能不能把豆丁留在佩佩身边，权江愿不愿意帮她，冉柒能不能放过自己。
权江在冉染对面坐下，他看着冉染，换上公关的、程式化的笑容，对自己说：“权公子，你来了。”
“染儿，你一定要这么冷淡吗？”
“我今天是为了佩佩来的，就是那个生了你的孩子的女孩。”冉染开门见山，“冉柒要把小豆丁抢走，并且曝光那是她和你的孩子，她要你娶她。”
“那你要我怎么办？我总不可能娶佩佩。”
“我没有，我只是想让你和冉柒订婚。只有这样冉柒才会放过我。”
“我为什么要帮你？你不是我的未婚妻，也不是我的朋友。”
“凭小豆丁是你儿子，而佩佩是无辜的。”
“我答应你，但不是因为他们，而是因为，我喜欢你，我爱你，所以你说什么，我都听。”权江起身，在冉染嘴角上吻了一下，“这就当做是我的酬劳好不好？这个吻作为出卖自己下半生的代价好不好？”
“阿权……”
权江怔了一下，头也不回地走了。他走的很潇洒，他想，这是她最后一次看他的背影了吧！一定要帅一点。他不知道，冉染却从这个背影里看出了巨大的哀伤和绝望。
“冉柒，我想通了，我们订婚吧。”权江发出这条短信，关掉了手机。
他皱着眉，眼睛瞪得很大，可是泪，为什么还会流出来呢？
冉染出去的时候，她看到权江的车还在，她却没有看到，权江趴在方向盘上，发出压抑不住的哭声，像一只将要被卖到马戏团的骄傲雄狮。她只注意到，纪阳在马路对面冲她招手。
“阿阳！阿阳！”她也冲他挥手。
她穿过奔涌不息的车流，向着纪阳而来。
“你叫我什么？”
“阿阳！”
“染染，你是不是喜欢我？”
“胡说什么？你也太自恋一点！”
“我会让你喜欢上我的，我会让你离不开我的，因为我会一直一直喜欢你，用我的爱包围你，永远不离开你。”
“阿阳。”
“嗯？”
“你是我的阿阳。”
“嗯，我是你的。”
看着这样深情的纪阳，冉染踮起脚，在他颊边吻了一下。
纪阳都傻了，是冉染苹果般的脸颊提醒了他，他托住她的脸，深吻下去。还没碰到，冉染就把他推开了，她小声说：“我还没答应你呢！”
纪阳无语，失笑。
冉柒放下了所有事情，开始计划订婚的事情。无论是上上次她哭求，还是上次她散布消息，甚至在前夜以死相逼，他都可以把自己一个人晾在那里出丑，这次一切好像比想的容易多了，孩子，果然是他的软肋。
订婚仪式就定在半个月后，由女方决定所有事情。这看上去好像是男方尊重女方，但细心不难发现，男方从来没有出现过，这就像是女方一个人的订婚礼。
冉柒在上个月年满十八岁，她都想好了，订婚之后就是结婚。她连结婚的教堂、礼服、布置也一起看了，而她没有告诉权江。
冉染、佩佩、豆丁在纪阳家吃晚饭。因为高兴，大家都喝了一点酒，还是因为高兴，冉染多喝了一点，所以，醉了一点。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宿舍里的小叶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