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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等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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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染恢复了在电台的工作,从下午三点到六点半,她扎起两条辫子,用温柔的声音讲述动人的故事,她的表情生动,笑容灿烂,让人禁不住驻足观看。
这个人往往是纪阳。
“你在玻璃里玩弄听众的悲喜,看风景的纪总在玻璃外面看你。”
这是同组的人说来打趣冉染的话。
于是,冉染对纪阳闹意见了。
“哥儿,你就不能收敛一点?”
“我已经很收敛了。”
“我搬回公寓了?”
“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难题迎刃而解。
又一个周一,很多上班族露出要死不活的表情,或者说,视死如归的表情。冉染是个例外,她和佩佩一起去逛街了。说是逛街,其实是姐妹间说说窝心话。
她们速战速决地逛完几个固定的店,每个人都提了几个纸袋,她们找了一家川菜餐厅坐下。点了几样简单的菜,一边等,一边说话。
“佩佩,你为什么要瞒我这么多年?”
“其实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宁愿永远不说。”
“你居然有个儿子,这样的事情,你以为能瞒得住?”
“对不起。”
“这件事,是我的错。”冉染低下头,她握住佩佩的手,“他们对你的伤害,我们一起讨回来。”
“染妞儿。”佩佩反握住她的手,“其实,再大的恨,这么多年也慢慢淡了。我只是为了我的儿子,我的小豆丁。”
“如果不是你亲口告诉我,我真的不能相信,权江能做出这么伤天害理的事。他居然□□了你,他居然□□了你!
”冉染哭了出来,那是她最好的朋友啊,那是一个女孩宝贵的第一次啊。冉染知道佩佩有多么珍惜这个第一次,她和杜蒙多好呀,她都没把她给杜蒙,她曾经说过,她要在结婚以后才能放心地把自己交给那个人。这样矜持保守的女孩,居然在成人礼过后,被人玷污了。而那个人,曾与自己有过婚约。
十八岁的少女,在整个人生破碎时,受到的却是始作俑者的恐吓和情人的抛弃,她不敢告诉家人,也不能向朋友寻求帮助。她开始觉得精神不济,心神烦闷,经常呕吐。她战战兢兢地去药店买了验孕棒,售货员鄙夷的眼神深深刺伤她骄傲的自尊。她在公厕里偷偷扔掉了显示“+”的验孕棒,她取出自己的奖学金,想拿掉这个孩子,但医生说,她的体质很难再孕。她失魂落魄的走出医院,这是她的第一个孩子,也许就是她唯一的孩子,她怎么可能不要他,她怎么可能不要他?这时候,她遇到了冉柒,冉柒帮她瞒过父母,办了休学,她还帮她找了在外省的公寓,她生产的时候,她就陪在产房外面。她曾以为冉柒是冉染请来帮助她的,后来她才知道,冉柒只是要她的孩子,她要用她的孩子来抓住一个男人,那个给她伤害的男人。
曾佩佩一直默默扶养她的儿子,她不能给他上户口,她给他取的小名叫小豆丁儿。
小豆丁三岁的时候佩佩不得不回到学校去,冉柒又为他找了看护,她对佩佩说:“等你有能力了,再来要回你的儿子吧!”
佩佩找工作很顺利,冉柒给她弄到了国内大学和国外研究生的文凭。冉柒把她送上去加利福尼亚的飞机,一周后,她从加利福尼亚飞回S省。在机场,她见到了冉染,她们抱在一起,那天她的泪水里,有一半是内疚。她骗冉染,自己是去国外进修的。
这一年冉染高三,十七岁。
她只不过比冉染大五岁,但这样青春洋溢的日子却好像离她很远很远。她的儿子已经要三岁了。
冉染天赋很好,她考上了S省的政法那大学,她读法律,辅修心理。
她在大一的上半学期搬出宿舍,和佩佩住在租来的公寓里。佩佩每天都拼命工作,冉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也默默地带了几份家教,假期里就找各种各样的兼职,她在酒吧弹琴唱过歌,坐过前台,当过会议速记,还给人穿过耳洞……什么职业都干过。当她把自己赚的钱和奖学金包在牛皮纸袋子里,递给佩佩的时候,佩佩惊呆了,这个单纯的姑娘,居然自己赚钱给她。这样下去,她就要可以接回自己的儿子了,她的小豆丁。
又过了半年,她终于攒够了十万元,可以接回小豆丁了。她兴奋的连夜赶回去,平日里细心的她偏偏忘记给冉染留一张字条。
她坐上去外省的车,却在路上受到冉柒的威胁,不得不折返回去,到“姐儿”酒吧和夏夏拼酒,在她三分醉的时候,冉柒打来电话,要她订第二天晚上在海外海的包厢,预订人是冉先生,然后再坐她安排的车,佩佩必须听她的,她用小豆丁作威胁。
冉柒的车把佩佩接到了冉家旗下的一家酒店住下来,她的手机被没收了,她没办法传消息给冉染。冉柒送来一杯放了安眠药的牛奶,她喝了以后昏昏沉沉地睡了。
第二天早上,有一位秘书王小姐带她做各种美容,配了裙子,做了头发,化了妆,连手指甲这样的细节都打点到了。佩佩看着镜子里这样美的自己,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她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被打扮成这个样子的,她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和她的染妞儿怎么样了,她甚至不知道镜子里这个精致的女人是谁,真正的她,应该是穿着牛仔裤的爽朗女孩。
她被领到海外海,引座员在前方引导着她,在距离包厢几步的地方,忽然有人喊她:佩佩!
她听出这是杜蒙的声音,她好想回头,问他:'五年不见,你还好吗?'但她耳边响起冉柒的警告:“不要和不相干的人说话,不要妄图求助,做什么事情前,多想想你儿子。”佩佩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用半个侧脸,冲杜蒙微微摇摇头,接着走进包厢。
等待他的是冉家的兄妹,冉梁和冉柒,冉柒说了很多,主要是想让佩佩用孩子纠缠权江,让冉染离开他。
一边是友情,一边是亲情,一边是单纯无辜的挚友,一边是同样单纯无辜的儿子,一边是冉染,一边是小豆丁儿,一边是左手,一边是右手。
这时门外的保镖进来请示,有个男人要找曾佩佩。
佩佩一口咬定自己没有向外界求助,而且自己不认识这个男人。
冉柒一声令下,杜蒙被送到了派出所。
对不起,阿蒙。佩佩在心底默默的想。
佩佩答应了冉柒的条件,她领回了小豆丁。
冉梁和冉柒匆匆走了,听说他们的父母刚刚出车祸了,她的染妞儿,也在医院吗?
佩佩把小豆丁带回公寓,在第二天的时候,给权江打了电话,她在电话里把一切都说了,但她没想到,权江把电话落在车上,接电话的是杜蒙。
佩佩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掉。
这时权江折返回来,给院长打电话,要调出监控录像,找冉染的下落。
电话匆忙地挂掉了,佩佩心难平静,她期盼他什么都不做,又期盼他来找自己。这种恋爱心情,五年了,对他从没变过。
但是事情过去五天了,对方还是没有回应,她只能安慰自己,这件事太出乎意料,把他吓到了。
事实上,杜蒙忍着巨大的痛和愤怒回家,他没有在路上把权江杀了简直是个奇迹。
他回到家里,喝了一点牛奶,就大睡了三天三夜,醒来开始喝酒,一醉又是三天三夜。
佩佩看到了冉染与冉家解除关系的新闻,同时收到了冉柒的短信:不用纠缠权江了,冉梁救了他的好妹妹。
她虽然不懂,但这至少是个好消息。
她不知道,冉柒已经把她的所有隐瞒都告诉了冉染。
冉染的电话紧接着打来,电话那边的她精神状况好像很不好,又哭又叫,佩佩安慰了她半天。佩佩说,她可以等。
周一是逛街的好日子,她们一起出去,逛以前一起去过的店,疯狂杀价后满载而归,她们找了一家口碑不错的新川菜店,她们都喜欢吃辣。点的菜很简单,她们主要是去聊天,佩佩知道,冉染一定有一肚子问题要问她。她也终于可以毫无顾虑地回答了。
她和她站在同一战线,与冉柒和权江之间隔着一条楚河汉界。
女孩子之间的话很多,两人聊到五六点才回家。冉染回到家,纪阳却不在。
“奇了怪了,明明是你催我回来的,怎么现在人却不见了?”
权江度过了他人生中最无奈的一天,他接到了无数个恭喜他要和冉柒订婚的电话,连他在美国的姐姐权溪都打来了。
“honey江,我听说你下个周末就要订婚了?why dont you tell me earlierI have an importent meeting next sunday.我可能不能去看你穿礼服的样子了。I am very sorry.不过你依然是我最爱的弟弟哦!记得要传照片给我!我要看新娘子,我好久没有见过新娘子了,上次见还是我结婚的时候。The people from the western hardly ever get married.”权溪一口气说了很长的话,中英混搭,权江已经快被搅疯了。
“姐,我没有要订婚。”权江开始第一百零一次解释。
“you must be joking.我都接到冉柒的电话啦!”
“她在骗你,我不会和她订婚的。”权江立场坚定。
然后他听到了这辈子最多的"no",他不订婚了,这件事看来对权溪的打击很大。
安抚好脆弱的姐姐,权江终于有时间给冉柒打个电话。
但是冉柒,居然关机了。
而自己的手机,又响了。
“我没有要订婚!”
“啊?你要订婚了?”
“……茗笙,你打来干嘛?”
“我回国了。”
“那你现在在哪?”
“机场。”
“你站那儿别动,我这就去接你。”
这位路痴白茗笙,是权江的发小,在七岁时全家移民加拿大,十四岁时曾回国和叶家的大小姐订下婚约,现在二十二岁的他回国来学习管理公司。
一个小时后,权江接到了一出站就迷路了的小白同学,两人一起去了深海酒吧。
一路上茗笙喋喋不休,说S省的变化好大,他都快认不出来了。
权江不遗余力的打击:“你本来也不认得。”
茗笙默默的泪了……
“哎,对,你的小未婚妻呢?叫什么染儿的?”茗笙又提了一个不开的壶。
“我没有未婚妻。”权江忍。
“那我为什么收到你要订婚的消息啊?”
“那是个恶作剧。”再忍。
“可是我已经告诉家长了。”
“白茗笙,你不说话会死喔!”权江忍无可忍。
茗笙默默的泪了……
在看完天气预报以后,冉染终于坐不住了,又纠结了五分钟,她终于决定舍弃琼瑶剧,出去找纪阳。为了防止自己反悔,冉染关掉了电视。
就在这时,纪阳回来了。
“……”冉染对纪阳怒目而视,发出两道伽马射线,刺穿他,她要刺穿他。
“染染,我去办了一件大事。这件事如果成了,你有可能杀了我,也有可能答应嫁给我。”
“我已经想要杀了你,如果这件事比不上我舍弃看琼瑶剧去找你重要的话,如果比不上我担心你出意外心神不宁外加消化不良的话,纪阳,你真的会死的很惨。”冉染磨刀霍霍向纪阳。
“我和杜蒙还有你哥一起,给你办了转学。”纪阳说完世界都寂静了。
“你接着说下去。”
“转到N大,系别一样,学分也不用重修。染染,有没有惊喜?”
“你让我消化一下。”
半晌,宁静的夜空忽然传来澎湃的笑声。
“这是真的吗?纪阳,这是真的吗?啊啊啊啊,我要读N大的法律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冉染在沙发上蹦来蹦去。
纪阳觉得,自己卑微的求人也值了,被打也值了。
冉染说梦话都在笑,在说“N大法学院,我来了。”这是最近一段时间,冉染得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纪阳早就知道冉染的理想是N大,每次路过,她都忍不住看一会儿,叹一口气,再走。但这仅仅是一半原因,N大啊,自己也是从那里出来的啊,而且就在电台对面啊,离自己的公寓也很近啊,这样就可以和染染经常在一起了。
再过一周就要开学了,冉染正式住进了宿舍。
纪阳默默的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