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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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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痕将韩在野偷藏在自己房里,他出门溜达了一圈,却没听到半点有人行刺大将军的消息,从那些仆役脸上也看不出被下过禁口令。
“呵,有意思。”他慢慢晃回自己屋,就见韩在野已经很不客气的占了他的床睡死了。他也不太在意,自己在桌边坐下,左手支愣着头,右手食指不断轻敲桌面。
如今的情况只能说明这韩在野是拖着重伤之身故意躲进镇国王府,还选在了大白天,甚至那般巧的遇到自己。先不说他是怎么以重伤之身进来的,单就见到深藏在下人院落公共澡间的他这点来看,这人也不如他表面这般简单。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狗血文里能有多高深的手段?最多脑洞开太大奔向外太空……”
楚痕翘起二郎腿,眯缝着眼,转头看了看床帐里大方安睡的韩在野那朦胧的影子,思绪却透过那薄影,信马由缰。
杂乱思绪太多,不可避免地,当初兢兢业业筹谋数年,却最终一败涂地的旧事也渐渐被翻出。那些重要城池的守城将军,他并非不知根底,可他偏生忘记自己能查到的,旁人又如何不知?
楚痕随桃泽太后逃难来到晋遐不久,曾收到一封李覃的书信,信中只写了一件事,有一位叛国的老将军,在桃泽灭国天芒封赏他的前夜自杀。临死前留书说自己为一己之私犯下大错,无颜面对旧主,只得以死谢罪。
楚痕还记得那老将军,是个耿直忠义之人。在大殿之上不止一次规劝过楚痕那风流浪荡的父皇,亦曾做过楚痕的启蒙恩师。当初众叛亲离,楚痕怎么也不能相信这之中竟然还有这位老将军。直到他收到李覃的信,他才明白,何谓以微小代价攻彼之弱,便可大获全胜。这一手耍弄得好,怎么看也不是那只知野蛮抢夺的天芒干得出的事儿。
虽说早知道晋遐的插手,但他那时才知晋遐竟能做到如斯地步。
凡人,总是有弱点。
而这弱点往往总能让人怨三分、痛五分,再余下两份无奈。
他曾以为那些背叛不过是剧情所需,甚至轻狂地妄图改变剧情,最终竟只是引来许多无辜之人的送命。轻叹一声,楚痕抿了抿唇。想起自己从前不也是因一个弱点而万劫不复么。
“呵,如今这捡来的一世,我可再不想重蹈覆辙。”
韩在野醒过来的时候已是半夜,刚睁眼就感觉到四周有些昏暗,一缕微光在左侧摇曳。他转头一看,白日里救了他的少年正拿着本封面反折的书就着昏暗油灯看着。
“醒了?”楚痕眼角余光发现韩在野的动静,便随口问了一句。韩在野清了清干哑的嗓子,道:“是,还未谢过公子白日仗义相救。”
“既然要谢我,是不是应该说点实话?”
韩在野脸上浮现一抹犹豫,最后还是答道:“我确实来行刺陈不羁,只是在路上已失败被他所伤。幸好落入望水被人所救捡回一命,而我来此也是那人指引,说是此地必有贵人助我心想事成。”
韩在野的坦白并未解开太多疑惑,反而平添更多疑点。
楚痕倒也不着急,既然是在望水救的人,他直觉跟那渔夫必然脱不开关系。他今日上那渔夫船时,虽然鱼腥味甚重,但在腥味之下他依然嗅到一丝与众不同的血气。最初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现在想来那渔夫当真是步步好算计。
只怕,他也并不想瞒着自己,否则何来那般多的破绽。
几番思量后,他将这事暂时放下,对韩在野说道:“他可曾跟你讲过那贵人是什么模样?”
韩在野摇头,“他只要我来镇国府,说是迟早会知道。”顿了顿,他又看向眼前貌似平凡却处处透着不凡的少年,“不知公子是?”
楚痕笑了笑,放下书,又将油灯的灯芯拨了拨,慢悠悠道:“我是谁,你不用着急。日后我们自会认识,现在么,我想跟你做笔生意。”
韩在野挑挑眉,“做生意需诚信,公子名讳都不愿说出,如何与我谈生意?”
“怎么不能谈?第一,你现在靠我才能安然度过陈不羁的追杀;第二,只有我才能给你个机会再次刺杀陈不羁。你要明白,现在掌握主动权的人不是你,是我。”
楚痕的模样有些冷,韩在野以为楚痕不知道自己底细,却没想到对方在短短一个白日里已经通过陈不羁查到些端倪。
“你要什么?”
楚痕知道他始终会低头,毕竟那张脸每次提到陈不羁眸子里就渗出藏都藏不住的刻骨仇恨。亏得他之前以为这人是个心机深沉的货色,一旦戳破那层假皮,就发现这韩在野不过是个纸老虎。
“我,只要你做一件事。”
韩在野一愣,显然不懂楚痕的意图。楚痕转过头,眼眸沉沉地盯着韩在野,只简简单单一句便透出不容韩在野拒绝的气势。
韩在野原本直视的目光不由自主转开,他心里有些惊异自己竟然害怕起这少年的目光。
“在野一介武夫,公子对我亦有救命之恩,只要是在野能力所在必为公子办到。”
“呵,放心,这只是件小事。”见韩在野并不怎么抗拒,甚至有些退让,楚痕笑眯眯的缓和了脸色。
韩在野看这少年瞬息之间就散去方才的凌冽气势,心叹自己原是病急乱投医,却不料竟跌在个毒医家门口。从两人开始谈话起,他便始终被对方拿捏在手,毫无反抗余地。
“敢问是何事?”
“一个月后,我会找个机会帮你杀掉陈不羁。你要做的,便是在离开时假装挟持我逃进越王府。”
韩在野这次是真不解了,但楚痕显然不想跟他解释太多。从白日里得来的情报隐约推测出眼前人的身份后,楚痕心里其实有些些不爽。
没错,这个韩在野来自北淼,父亲正是北淼第一将军。一年前在与陈不羁的海战中,所掌海船被陈不羁的船队击沉,落得个葬身大海的结局。韩在野杀陈不羁,报的正是这杀父之仇。而最让楚痕在意的,则是这人即将转换的新身份。
裴青杉裴大总攻后宫榜上排名第二的忠犬受。
楚痕撇撇嘴,想起自己当初看的剧透,裴总攻的几个受里,有爆菊待遇的除了他便是这位韩小受。按照原本剧情,他应该是在路上行刺陈不羁时便被抓住,从而遭遇狗血淋头的各种身心摧残,历经艰辛后机缘巧合被裴总攻所救。
很显然现在的剧情又一次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从当年神棍兄给楚痕易容丸起,一切便开始脱轨。从桃泽一事的失败,楚痕便知道更改剧情这种大手笔绝对不是自己这种顶着小弱受壳的配角能做到的。
至于有没有可能是那个开在天外的窗户里的金手指突然转换胃口想吃清粥小菜……你见过吃惯了重口的人爱上清汤白粥吗?又不是怀孕的妇人脾气胃口都大变。
只可惜他如今身在剧中,说到底依然是他人手中一具提线木偶,只能走一步是一步。
“我说六公子!日头都快落了您还没睡醒呢!”着一身灰白短打的王府杂役见楚痕缩在树荫下打瞌睡,便一巴掌拍上他脑袋。楚痕抬眼看了对方一眼,翻个身继续睡。那汉子就在他边上一个劲儿唠叨:“嘿,不过是个继子,就算你曾经是皇子君主又怎么样?现在你娘就我们王爷的一个二夫人,你拽什么拽?成日里就在王府闲着也不知道干些正经事报答我们王爷,也就主子心好乐意收留你们这两累赘,换了别人不说吃饱饭还不知道你们娘俩能不能这么安逸的睡觉哩!”
楚痕掏掏耳朵,对大汉带刺的话毫不在意,只是嫌弃对方的口水都快喷到脸上了。他抬起手掌本想借此挡挡,却无意中注意到自己那即使是干了三四年的杂活,依然细嫩仅虎口一层薄茧的手。
……真是好一双青葱玉指啊。
楚痕面无表情的放下自己的爪子。
好吧,从他服用了易容丸还是挡不住一些莫名其妙被他各种传说中的神仙气质吸引而妄图动手动脚的人来看,一双劳动者的手至今仍可用青葱玉指来形容实在不必大惊小怪的。
说到自己的万人迷属性,楚痕已是从身到心麻木一片。特别是几年前,当他光着膀子蹲在茅房,一边拉屎一边挖鼻怡然自得时,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傻逼王府贵客窜到他所在的下人茅厕,踢开那挡门后喜闻乐见地对光着屁股食指插鼻孔的他一见钟情了。
他至今还记得,当时的自己因为受惊过度,下意识一弹手指上的鼻屎,正好弹到对方嘴角。那个变态居然用手指将那鼻屎抹下来放在鼻尖嗅闻,含情脉脉地在茅厕门口顶着满室粪香以鼻屎为题,现场赋诗一首对他告白。
每次回想起这段儿黑历史,他都觉得自己一定是在某个时段失去意识被人圈圈叉叉怀上了,否则怎么一直吐酸水呢。以至于从此后,他每次上个茅房、去个澡堂都如惊弓之鸟一般。但有风吹草动便动如脱兔。
也因为这事,他头一回意识到这美弱受身上的万人迷光环到底有多凶残。
尽管在这麻烦光环笼罩下,楚痕的生活异常多灾多难,但在失去一切的他看来,这些小灾小难不过是生活中的一种调剂。至少当他愉快地实现自己曾经某个龌蹉愿望时,他是真的身心皆愉悦。
是的,就是那个收集一筐小弟弟震慑裴总攻的奇葩愿望。
楚痕一想到自己床底下经过特殊防腐处理的一箱子糟糕物,就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有句话说得好,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楚小痕在短短的十来年时间里,已经在变态的道路上完成了质的飞跃。桃泽太后每次偷偷去看望儿子,就忍不住对那个小糙汉子痛心疾首。想当年的桃泽太子是如何的天资过人,全桃泽的人都猜测着他长大该是怎样神仙般的人物,如今却被这国破家亡活生生折腾成一个世俗小莽夫。
说他是莽夫还算委婉,如果这桃泽太后有机会跟着儿子出门,见识他宝贝儿子横扫菜市场舌战群商贩的犀利、怒目冷对烂桃花当街脱人裤子断人子孙根的气魄,大约她也会骂一声:流氓!
不管作者对长歪的楚小痕有多糟心,楚小痕又对自己怎么都摆脱不掉的美弱受属性有多神烦,圣武十九年,裴总攻终于踩着夏天的尾巴,在提前出现在众人视野中的两位小受或焦躁或敷衍的等待里进入了他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