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人妙记》苏余音

5、名曰立白

　　小舅舅就这样在徐家村的唐家住了下来。
　　由于他与唐氏长得像，没有人怀疑他的来历，甚至在小舅舅落脚的第三天，就有媒婆来上门。程晨躲在门后偷听，那打扮的像个礼品花篮的媒婆自称姓王，来说的是南水镇上有名的程家：“那赵家的富贵啊，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吃的用的都是镇上最最好的尖尖上的那一块。赵家的小姐生的也是花容月貌，她娘是京都里的大户人家的女儿下嫁而来，琴棋书画哎呦那是不在话下，大才女啊，赵家的这个小姐可是她一手带大，听说很是有她娘的真传，另外啊，还很是会管家，而且啊……”
　　小舅舅温文的笑了：“听您这么说，那赵家小姐真是不一般的人物，这样好的人才怎么会来找我这样一个身无长物，寄人篱下的无名之辈呢？”说话间还睁大了眼睛似乎很是好奇的看向王媒婆。
　　那王媒婆被他这样一看，虚荣心更是膨胀，况且这唐家小子确实是个俊的，连她这样一把年纪的在这样渴求的目光中也是撑不住了。她故作紧张的端起茶碗，眼睛乜了周身一圈，身子斜签着，倾向唐家小子，脸色又绷紧了些，但是眼里八卦的目光火热的几乎要凝为实质，将唐家小子烧出两个洞来：“太挑了！那赵家只有这么一个独苗苗守灶女，自然是挑了又挑，还是让那赵家大姑娘自己来挑，结果现在都养到一十九岁了，还没有挑出人来，家里就放话了，不让她自己挑了——本来嘛，哪里有姑娘家自己挑婚事的——程家说要找个能管事的，将来赵家还得要一个靠得住的帮扶着大姑娘——这不，听说您是南方有名的大户当过管事的，我就舍了一张老脸替您去求了赵家。现在啊，只要您应了，我就拼了老命在给您跑几趟，定会将您好事说下来，到时候，嘿嘿。”
　　唐家小子点了点头，笑的一脸无害。程晨在门口看不见他的表情，若是见着了定会打个大大的寒颤——这笑容与平日里戏弄程晨时根本就是一样的 。
　　王媒婆美滋滋的喝了口茶，这茶还算一般，却比一般村人家中的茶末要好得多，看来这程家也不是外面看到那样死了男人便落魄了，而是还有些家底啊，这事若是成了，程家这里也能得上几两银子罢？虽与赵家给的不能比，但比上给寻常人家做桩媒也不算少了。正在心头算机程家能给上多少，倒时候怎么花。耳边听见一个温柔的声音再问：“那赵大姑娘，可是好（第四声，喜好的好）颜色的？”就下意识的点点头：“你怎么知道……”王媒婆猛地捂住嘴，转了转眼珠子：“小儿女都好颜色，她自己便是个颜色好的，难免骄矜了些，郎君您这样的，往后成了亲，两口子感情肯定好啊，那什么，弹琴和鸣，是吧。”
　　程晨在外头一头黑线，差点绷不住笑出声。这个王媒婆还会掉书袋！偏又说错了，更显得她浅薄鄙俗。
　　那厢的唐家小子却是一副愤忾的摸样，拍着桌子就站了起来：“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却要我以色侍人！莫说今天是要我去做赘婿，就是有人要嫁进来我也不会点头的。”说话间，已经走到堂屋门口，“您还是将这好事留给别个想去程家的人家吧，实话告诉你，我原来的主家给我许了一门亲事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可惜病重去了，可我也是发愿为了守孝三年的，以后，请您再也莫进我家门！”
　　那王媒婆还想要说什么，院子外面的人都对她指指点点的，她一脸不堪的走出院子，嘴里却还骂骂咧咧：“不知好歹的混小子，眼面前的富贵不要，我呸，谁知道是不是身上有什么坏毛病……”此时，一直坐着没有说话的唐氏终于忍不住了，拿起平日里扫院子的大竹帚就要往王媒婆身上呼：“你不就是欺负我程家孤儿寡母！我就是再不济也不会连自己人也护不住！莫要拿你那肮脏的念头去编排我们家的人，你若再敢进了这个院子，我便打死你！”
　　院子外面再王媒婆上门的时候就围了好多人，有些是闲人来看热闹的，有些是知道王媒婆什么货色替程家着急的，还有一些则是家中也有女儿相中了唐家小子的。在唐氏举着大竹帚出来的时候，马上就有关系近些的媳妇婶子去扶她：“你还有身子，别冲动啊。”唐氏也就是做做样子，不然别人还当自家是个好欺负的，什么妖魔鬼怪癞三瘸四都往这门里招。此时借着人来劝，而且王媒婆一溜小跑速度飞快，便就放下了大竹帚，左手顺势就扶上小腹，两行泪就下来了：“自铁柱去了，我就不想活了，干脆随他一起去了，可是家里晨哥儿那么小那么懂事，加上肚子里还有一个，我便想着拼了命也要护着两个孩子长大，等到晨哥儿能担起家我就去找铁柱了。”说着擦了擦眼泪，周边的媳妇婶子也都眼含同情的泪水。
　　“好不容易我娘家的兄弟书读得好，得了主家赏识，放了良籍回家读书考取功名，这才辗转来找到我这唯一的亲人！我也不求他做得大官，但只要能有些出息，家里也算是有个能靠得住的男人。就这样，居然还有人打我们家的主意！”唐氏声音哀怨，带着一股子恨意，“我知道，男婚女嫁很正常，到了年级谁也拦不住，我今天就坦白说了，我家兄弟是读书人，来年要去考功名的，再者替定亲的对象守孝三年，所以现在是不会说亲的。”
　　程晨早就进了堂屋，此时一直躲在堂屋偷听，听到这里他越发笃定，今天的事情，这姐弟俩定时早有预料的，不然以平日里唐氏每日只在床上做针线，不与那位娘家兄弟多说一句话的情形，哪里来的今天这配合这么好？
　　果然那唐家小子接着话音就对着人群端手鞠躬：“多谢前些日子里各位对我姐姐母子的帮扶，若有来日，小弟唐立白有出息了，定不忘徐家村各位乡亲大恩。”
　　至此，一出戏基本落幕。程晨躲在堂屋里，却雷的满头黑线——唐立白？是洗衣粉还是李白大诗人还是天主教做礼拜？这个名字，对于一个从21世纪魂穿而来的人来说，不要太雷人！
　　等唐氏姐弟进了屋子，程晨就满脸好奇的问：“小舅舅，你叫立白？我学过几个字，是哪两个字啊？”
　　“三十而立的立，青天白日的白。”
　　果然是洗衣粉！程晨满脸笑容：“小舅舅的名字取得真好！”然后蹦蹦跳跳的出了门。唐立白，教你整日戏弄我！你一个洗衣粉得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