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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互欠情债(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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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蔺空拉住,反而冷静下来,喃喃道:“大齐的江山么?”
他笑道,“大齐的江山,比什么都重要。”
这是她的幻觉吗?
“你明明说过……我比较重要。”她真的很累,很痛,很想哭,可是这里空旷一片,她没有哭的力气。
“这江山不会背叛我,可是你会。如果我去选择,自然是江山。”
她后悔了,自己的话果然太苍白。
“齐毓,我只能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你。”
“但是你,在利用我。”
蔺空上前一步,“恩主!”他牢牢抓住她,神情带着一丝急切,“卫军马上就要进宫,只要恩主不被齐毓掌握,大齐就撑不了多久!”
“你说什么?卫军……进宫?”她猛地抓住蔺空的衣领,表情凌厉,“我怎么不知道?说!到底怎么回事?!”
蔺空望着她的眼神流露着怜惜与心疼,一字一顿道,“是大人,不让告知恩主,怕恩主妄作举动。”
“原来你不仅保护我,还负责监视我,蔺空,枉费我对你如此信任。”她表情厌恶,似乎已经不想再看他的样子。
她的这个表情,真的很伤人,很痛。
蔺空胸口如遭重击,他只能别开眼,将她护卫在自己身后,“恩主,小心即可,卫军马上就到。”
“蔺空,你很想他死是不是?”她在他身后淡淡地问,目光越过他宽厚的肩头。
“恩主……”
蔺空忽然失语,来不及掩饰眸中一抹沉痛,就听闻进攻的号角在耳畔响起!
“卫军,来了!”
她茫然地望着齐毓,齐毓深深看她一眼,他离得太远太远,她只能听见他一声暴喝,“卫家造反已经兵临城下,尔等擒获卫灵者,立大功!”
蔺空只得抱住卫灵,意图施展轻功,离开定坤门。卫灵却趁蔺空分神之际反手推挡,脱离蔺空的怀抱,接着也施展轻功,却是奔着齐毓的方向而去。
定坤门,你望不见我,我望不见你,如若可能,我宁死也要仔细看你一眼,哪怕一眼。
卫灵轻功尚可,要飞越这城墙还是亟需内力,即使没有被箭矢射中,也要折损自身大量元气。
蔺空此刻头脑一片空白,他眼见着一支支流矢自她身边飞过,他紧张的几乎忘记了呼吸,他一同跃起为她斩落那些利箭,却无可奈何地看着她奋力来到另一个人的身边。
“齐毓!”
女子一身黑衣,衣袂翻飞,青丝三千,就着一地冰冷的,蓝色的月光。
她在骗他,一切的一切,武功,身份,目的,感情。
男子修长的,莹白的手指搭上□□,瞄准那个身影,谁也看不见,他眸中翻滚的剧痛。
“恩主!”
他眼看着那支箭从自己手上的□□射出,携带着强大的力道,箭羽擦过他的拇指,他的眸不可置信地睁大,这……真的是自己射出的箭吗?
“子湘……?”
或许人在这样的时刻,所有的动作都会放慢吧。
她感觉得到自身力量在迅速地流失,飞越城墙已经折损了太多元气,当初师傅就批评过她,轻功不好却总喜欢到处跑来跑去。女子微微一笑,不过这一回,倒也值得了。
她朦胧中看见,齐毓的箭向自己的方向射来,她眉心微蹙,却见蔺空从身旁跃起,挥剑斩落箭矢,然后,那断箭便直直地向齐毓刺去。
蔺空,你知道么,他剑法精湛世间无双,可刚才那一箭,却偏偏射歪了。
女子如遭重创,像一个折翼的鸟儿一般无力地陨落,蔺空耗尽最后的力气一跃而起,他接住她在自己怀里,还好,她没有伤口。
蔺空抬起头时,齐毓正对着他冷笑。
卫军在最后关头冲上城墙,而统帅御林军的毓德太子已经被短剑刺入身体,身负重伤,御林军们斗志迅速消失,只得撤回宫内。
“你应该庆幸没杀死她,否则,你会一直后悔,生生世世,永生永世。”
“我倒是庆幸,能死在你手里,而她……”男子看着女子月色下沉静如水的脸,忽然笑得温柔,“看不见我左右为难,看不见我这般狼狈。”
“子湘,我很抱歉,来不及和你同轮回,共生死了。这样的结局,不如我一人承受。”鲜血染上他的衣袍,可他却笑得温和,仿佛很久以前他在东宫遇见她的时候一样。
“你不会怪我吧?子湘。”
她大概真的睡着了,才没有答话,他永远记得,她这个时候在月色下美得不像凡人的样子。
“子湘……”
大齐苦苦支撑的框架,终于在这时坍塌了。
史书工笔,不见那日的惊心动魄,只是进行了这样的交代:齐国末代皇帝晏庆王,自缢,后陆氏,于逃亡路途被杀,太子齐毓,卒年二十三。
没人交代那日的痛苦纠葛,没人交代那日所有的离情别伤,没人交代那日以及许许多多的过往——这里只有血腥,只有权力的争斗。
蔺空顽强地支撑着,直到将怀中昏迷的女子送到卫玠面前,连同,齐毓的首级。
卫灵,三日后苏醒,苏醒后三个月,未曾开口讲过一句话。
定坤门一别,已经数月,这数月的光景,漫长得犹如一辈子。
她隐约得知,蔺空因办事得力,护主有功,顺带取得齐国太子首级等种种,风头正盛。
她还得知,她的父亲对外宣称她正在休养,不让她插手一切有关齐国的事宜。
她也知道,蔺空虽忙,这一段时间以来,却一直尽力守在她身边。
三个月过去了,卫灵从浑浑噩噩的沉睡中醒来,第一句话是,“齐毓,我很想你。”然后牢牢把自己抱紧,她流着泪喃喃道,“这里很冷,太冷了。”
三个月后,卫灵遵照她父亲的意思连夜离开齐国旧都,蔺空护送。
后面就和我们在卫灵的第一个梦境中所看到的是一样的了,卫灵告诉蔺空:
“你夺他性命,我去你二指,尚算公平。”
“他曾说过,若他死,我便供奉一盏佛前海灯。如今一语成谶,你便替我向他供奉一盏海灯。”
“蔺空,我唯恐他寂寞,亲自选址修建卢音寺供养,并赐你法号‘寂空’,命你常伴青灯古佛,为他祈福。”
那个男子安静地听着,然后道,“蔺空全听恩主吩咐。”
从此世上,再无那个蔺空。
他剃度出家,她遵父亲遗命嫁给幼弟,从此,情债恩怨,各还各偿。
少卿唏嘘不已,“果然还是一个虐心的故事。”
我很难过,却不知道自己是在为谁而难过,只是说,“原来林空,是这样才出的家。”我默叹,“卫灵再强大,也不过是一个女子,终究是要为情所困。”
少卿一笑,“那么林空呢?他是一个男子,也是为情所困了啊。”
于是我们得出结论,“情”这个东西,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换了一种角度去想,卫灵做了皇后,实际上掌握着卫国的大权;林空留在卢音寺不问世事,却也是自得其所,齐毓虽死,可这一切终归要尘埃落定。
我们回到现实,再一次在佛堂前看见卫灵安静跪倒诵经的样子,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安详的一张脸,想必她,心中虽苦,但往事如烟,该放下的,也就不再执着了吧。
可是林空……
“我只是觉得,林空……很可怜。”
如果我是林空,我绝对不会将我对卫灵的感情只放在心里,我绝对不会把机会一次次地让给齐毓,我也绝对不会真的听从卫灵的安排,从此不相往来。
林空付出了很多,却没有一丝回报,而卫灵却因为齐毓的死,而抹杀了所有林空的好。
“可怜?”少卿看着我,头一次没有露出那种温柔死人不偿命的笑,“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