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白家小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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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寒城北有一条大河经过，叫姑苏河。往年花朝节前后总会举行百花灯会，每到那时河中漂浮上百盏河灯，如天上白河照影。姑苏河原先并不叫姑苏河而是忘川河，或许是这名字实在不吉利，大伙儿也都弃之不用一直只呼它为大河，后来有一姑苏城过来的女子在此地殉情，据说成为了河神。于是当地人又叫此河姑苏氏河，又干脆叫姑苏河。
广寒城最热闹的勾栏也建在此处，叫朝朝暮暮馆。虽然比不上望舒城的金风玉露阁，但也算广寒城发展旅游业的娱乐基地之一，咳。一众客商在经过广寒城也会进去坐坐，这里的姑娘陪酒陪茶，当然更陪夜。自藿城一年前出了名为“花草茶”的新茶，天龙朝一时品茶风盛起，消费档次高一点的秦楼楚馆大量收购花草茶。
白梅衣虽说是带着二儿子四处散心，但做生意的事情还是丢不掉的。虽然白家在抄家一事上大受打击，然百家根基还在，只是很多生意都转到了暗处。朝朝暮暮馆也是白家一大客商，在饮食方面合作多年。此时华灯初上，朝朝暮暮馆开门营业，一众如花似玉的姑娘倚栏而笑，丝绢儿轻摇如三月里的柳条儿。
白沐昙显然十分排斥这个地方，立在门口冷眼望着阁中男女迷情模样剑眉深锁。往常与青楼做生意都用不着白家主人来，此次是白梅衣收了人家馆主邀请，他在客栈中久等不见白梅衣归来遂前来看看。
“哟——好个俊俏的公子哥儿！”老鸨倒是眼尖，见他虽一身不起眼的棉布宽袍，眉宇间淡然稳重的气质不是一般人能装的出来，立刻喜眉笑眼地迎上去，“哥儿里面请——哥儿想必听说过我们朝朝暮暮馆罢？我们这儿啊，天南海北的姑娘齐全得很，保您满意呐！不知哥儿想要什么样儿的伺候着？”
白沐昙淡然转身看她，清泠泠的眸子如同数九寒潭，令人见之心生怵意。饶是见过世面如朝朝暮暮馆老鸨者，也不禁低下头去。
“白大老爷在何处？”
“在、在楼上雅室。”
“带我上去。”
老鸨硬着头皮招来一个龟公，想了想又改让一个叫香红的姑娘来。
白沐昙由着该女子引路至二楼，二楼里都是姑娘的香闺，隔着门缝依稀还能听见让人热血沸腾的娇*吟*浪*语，香红不知为何觉得平日里早已听惯的声音再此刻分外刺耳。她不由得面红耳赤，抬头悄悄打量了身后的俊俏公子，却见他依然面无表情，似乎心在红尘之外。荧荧烛火下，他脸部轮廓在灯火下完美得令人一见就再也无法移开目光，可惜这张脸实在太过淡漠清冷，令人只敢远观而不敢那啥，尤其当他眼睛望向你的时候，你甚至连非分之想都不敢放在心里。这种人，尤其是她这种沦落风尘之地的女子能肖想的？
“怎么不走？”见引路女子抬头打量自己停住了脚步，白沐昙不由出声询问。
香红立即回过神来，低头赶紧快走几步，眼观鼻鼻观心把心中绮念全部驱散。轻轻推开西厢最里面的那一间房门，想来白梅衣他们就在里面，白沐昙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走了。香红恋恋不舍地最后看他一眼，识趣地走开。
房内红烛摇曳纱帐朦胧，白沐昙跨进门就觉得似有些不对劲，太安静了。房间不算大，除了一张床，圆桌长案衣橱就不见其他。或许白梅衣是喝醉在这里歇息，他想到此走到床榻边掀开纱帐，见那铺着红缎子的香榻上此刻躺着的不是白梅衣却是一个女子。
女子是被绳索绑着扔在床上，此刻正在昏迷中。见此情形白沐昙下意识转身要离开却忽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不由得一手抓在床沿的雕花栏上，而床榻上的女子也在这时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朦胧中见到眼前立着一个身形修长，面容清冷的男子，无故被捡来此处的梅如意只以为自己回到了万念山庄，不由低声呢喃，“哥哥，哥哥，如意知错了……”
所以说有缘千里来相会，缘分之事早已注定。
白沐昙只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殊不知此刻朝朝暮暮馆另一间雅室内，他老爹白莲衣和朝朝暮暮馆馆主正相对而坐猜测他这边的发展。
“屋中点燃的熏香能让人四肢微微乏力，还有催*情至幻的效果，姑娘也是刚送来尚未□□的良家女子，你有何可闹心？”
“唉，原先见他一直对情爱方面淡漠，终于有女子入得了他的眼却不幸给老大抢了去，若非这不开窍的小子非要闹出家，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哦？到底是什么女子惹你两子相争？”
“府中一个丫鬟，就是这花草茶配方的发明者。倒是个有意思的姑娘——本还担心她配不上云儿，然白府之祸也多亏了她。如今方觉得云儿能娶了她，是云儿的福气。”
“呵——”朝朝暮暮馆馆主掩扇低笑，“听得倒是个妙人儿。”
白梅衣没有接话，伸手拿起桌上白雾氤氲的碧螺春微抿一口，虽说花草茶味道清新宜人，然懂茶之人还是更习惯喝茶叶，就像白梅衣。
“还是你这里碧螺春煮的最好。”他轻笑道，白瓷盏内的茶叶已经散开，碧绿清澈的色泽分外赏心悦目。
“能劳驾我浮梦生动手煮茶者天龙朝屈指可数，你应该感到庆幸。”
“这是当然。”白梅衣狭长的眼尾微微上翘，笑意更深。像金风玉露阁这种大型的勾栏院一般背后都有大人物撑腰，眼前这人的身份他从来没细问，但心里早已有底。
雷家除了出皇帝也出各种怪胎，出个爱开勾栏院的并不奇怪。
“你就准备在此处喝一夜的茶？要不叫个姑娘相陪？”
白梅衣只笑，没有接话。
案上的烛泪随着红烛缓缓滑落，无声落入铜制的烛台。白沐昙抬头再次看向床榻，见她一副初醒的模样，脸颊绯红，盈盈双眸染上一层懵懂的迷蒙，与记忆中一个巧笑倩兮的女子面容渐渐重合，不禁抿了抿唇，喉间发涩。他知道是桌案上熏香里有东西在作怪，可惜已经没有力气去掐灭，只能附身慢慢坐在床沿上，用尽力气伸手摸到少女纤细的腰，随即找准一个穴位狠狠掐下去。
梅如意还在奇怪自己兄长在干什么，突然腰上一阵剧痛不由让她清醒几分。仔细一看哪有什么梅无念，而屋子也不是自己在万念山庄的寒梅小居。
“能动吗？”眼前侧身坐在床沿上的青年男子问。
梅如意依言动了动手，发现身上被绳子绑得死紧，“不行，被绑着。”
“……”
“这是哪儿？”
“青楼。”白沐昙见她能动，说明熏香只对男子起作用，顿时心里微微放松，“我给你解开绳子，你去灭香开窗。”
“啊？哦。”梅如意一听他如此命令忙扭着身子挪到他身边。如此近的距离她能感受到他的呼吸有些沉重，如寒玉的脸上隐隐有细汗冒出，眉峰微蹙，薄唇紧抿似乎在忍耐什么。她看着不禁觉得心口有些奇怪的感觉，再看他只到肩膀的墨发，蓦地想起来此人就是她在全来福客栈看到的那个年轻人。
好不容易终于解开了手中的绳子，梅如意赶紧跳下床，蹦跳着往桌边灭掉熏香，期间一不小心被桌脚绊倒摔在桌案上把烛台也推了，然后是推开木窗。银色的月光倾泻在窗格子上，屋中暧昧的红光顿时被清冷的月光代替，夜风吹入，屋中弥漫的熏香味淡了几分，梅如意蹲身笨手笨脚地解开脚上的绳子，回头看时发现白沐昙已经身子一软倒在红榻上。
“喂，公子？”梅如意走过去轻轻推了推他。
“……扇儿。”白沐昙合着双目，长长眼睫低垂在眼睑投落下半圆弧状阴翳。
“扇儿？你要扇儿？”梅如意以为他要扇子，在床榻上翻找了遍，然后开始搜他的身，蓦地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扇儿……扇儿……”白沐昙似乎是出于本能般紧紧地抱着她，如同溺水的人抱住一株浮木。他神智早已奔溃，仿佛又回到那个中秋月夜，那个纤细的女孩子笑容温暖向他缓缓走来，黑亮的瞳仁儿暄着宝石般璀璨的光彩。那是他此生唯一一次容许自己任性，允许自己放纵心意前去与她告白。
“爷，簪子还您，小婢已心有所属，不敢承此错爱，望爷莫怪。”女孩定定地看着他，奉上那枚发簪，声音平静舒缓，却字字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令他，似乎连呼吸都会扯碎了心肺。
错过了吗？就这样生生错过了吗？
感觉对方拥她更紧了，梅如意虽然恨嫁，然而真正与她接触过的年轻男子差不多只有大哥和曲玄机，如今乍被陌生人抱在怀中，顿时浑身僵住，感受到他身上异常高的温度，以及身下某个地方奇异的变化，梅姑娘才清醒过来他让她灭熏香开窗的用意，脸上顿时又浮起两朵小红云。
好不容易挣开一只手臂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掏出一颗药丸塞到他嘴里。也幸得那些将梅如意带来此处的人觉得她身上没有什么危险物品又看她衣着干净没有给她沐浴换衣。梅姑娘虽然针灸不行然配药却极有天赋，庄上下人有头疼脑热什么的都是她配的药方，她自己偶尔也会配一两种清心去火的药丸加入蜂蜜糖汁当糖豆零嘴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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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原著里银盅曾经钻了一个空子差点得逞，咱为了这回去面红耳赤地读那一段，发现其实情况是不一样的。大伙儿都知道白二少有洁癖，那时候抱银盅是病糊涂了又喝了那啥把她当成了扇儿，而且白二少心智也没后来成熟，血气方刚什么的。
写番外的时候曾经想要不就先X再恋，但上手发现不对，嗷，这时候的白二少应该更稳重，更何况勾栏也不是自己家，白二少绝对是有警惕之心的，即使中标也不会就化身为狼看到个女的就当成扇儿上了，毕竟已经上过一回。
至于为什么要白大老爷安排个青楼的背景给白二少那个，主要是小生觉得白老爷并不想强迫白二少收人，在青楼的话，那个完又不用负责对不，咳咳。所以我们的梅姑娘注定情路坎坷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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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梅如意睡意朦胧未睁开眼就觉得有一道视线在打量自己，她缓缓睁开眼，却见昨日那个叫醒自己的男子正保持昨日抱她的姿势，一双冷眸正审视着她。
梅如意被这双眼睛望住，不由得头皮发麻，若不是手臂被压着，她真想抱住头。唉哟难怪她觉得他眼熟亲切，这货不是和自家老哥一个德行？老哥每次在自己闯祸时也是这种表情这种眼神打量自己。
“叫什么名字？”他淡淡的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呃，如意。”
“姓氏呢？”
梅如意装傻，打死她都不告诉他她姓霉，更何况她可不知道这人知不知道万念山庄。
“既然没有姓氏，不如跟在身边当我的丫鬟如何？”
“啊？”这下是真傻了。
白沐昙见身上衣衫完整，好么，连鞋都没脱，他只看了一眼，随即就直接起身打开房门。门外栏下几支桃枝伸入走廊内，桃花灼灼，还带着晨露。雀儿枝头叫得正欢，然朝朝暮暮馆一片宁静，这个时点，姑娘与客人都在休息。
迎面走来两人，一人带着斗笠，月白色的袍子因常坐边角起了褶子，是他老爹白梅衣无疑；另一人一身粉蓝绣花长袍，一头及膝长发随风飘拂，后摆拖在地上，纸扇遮住大半张脸，上面风月无边四字端是龙飞凤舞分外显眼，白沐昙看到他无端想到在藿城的二叔，不禁双眉又微微皱起。
“昙儿，昨日之事……”白梅衣似要解释，冷不丁被白沐昙打断。
“昨日什么事也未曾发生。这女子已答应做我丫鬟，今日我将她带走，馆主以为如何？”
“既然白二少要人，小生岂敢不给。”浮梦生轻笑道。
“如意，过来谢过馆主。”
梅如意一直跟在白沐昙身后把自己当透明人，听到自己名字，下意识就抬头正好看到浮梦生一双勾人夺魄的双眸，他唇角上扬，勾起个古怪的似笑非笑、似讽非讽的弧度。
“这丫头昨日刚送来，小生倒未曾仔细打量……唔，清水芙蓉，当真好运气。”
前言不搭后语，说的不知是梅如意还是白沐昙。
待走出朝朝暮暮馆，梅如意还觉得一切恍若在做梦。
恍惚中听见有人问，“可还记得家住哪里？”
“万……”她下意识要说出口，蓦地回神，抬头见是那个戴斗笠的男子在温声询问她，心思顿时活跃起来，道，“万象山。”
“如意是你原来名字还是……”
“如意是小女子本名，小女子父母早亡，与兄长两人住在城西相依为命。前日，家兄欲将小女子嫁于城西桂山山脚歪脖子柳树旁卖猪肉的老王做续弦，表、表兄怜悯，将我带出虎口欲携我投奔舅家，怎知他前往结账便不见了踪影……”
“如今姑娘又有何打算？”竹笠下的唇角不由微微上扬。
“不是做昙花公子丫鬟么？”
“若姑娘不愿意，我自然会劝他让你离开。”
说到打算，梅如意想了想，“前往舅家。”
“你舅家住在何处？”
梅如意傻了眼，自己知道的人家还真的不多，万念山庄由于藏有大量奇珍异宝向来保持着闭关锁国的政策，她老爹梅隐寒在世时还结交了几个朋友偶尔来往，她老哥则彻底成了宅男，整日在庄内不是研究机关就是练剑，这让她怎么找一个‘舅家’出来呢？
“……江东藿城白府。”她想了想，终于隐约想到梅姑以前的夫家，这个住址她还是听庄子里资历老的下人窃窃私语中提起，梅姑从来不愿提起自己往事，好像是因为夫家嫌弃她身份低微休妻另娶。
“咳咳咳。”白梅衣突然被自己口水呛到了。
“大叔你没事吧？”
“姑娘你确定没有记错？据鄙人所知，那白府在一年前已被朝廷抄家，如今白府人皆已迁出藿城，不知所踪。”
“什、什么……”梅如意不由张口结舌，又一次为自己霉到爆胎的运气哀叹，随便点到一个府名，居然还是落败被抄家的。
“其实这个舅家我也不太熟。”
“若姑娘无处可去，不如还是留下做犬子的丫鬟，照顾他起居？签活契，每月工钱五十，管吃住。若不愿干可当月结算工钱离开如何？”白梅衣又道。白梅衣是何等人物，在商场浸淫多年的老狐狸，其实单凭她这模样他心里也清楚定是哪家的千金小姐跑出来，只不知为何她会提到白府，而且看这少女举手投足间隐隐让他觉得熟悉，所以才忍不住多问了几句，回复真是漏洞百出，且不说她那蹩脚的身世，单这口音一听就是广寒城本地，说不定真的是广寒城哪个同年朋友的女儿。
梅如意一听说做丫鬟本来还有些犹豫，本来嘛，她从小锦衣玉食何曾照顾过人？可是想到这次出来的目的就是找个她喜欢的人嫁了（恨嫁的姑娘啊！)想到那张清冷孤绝的身影，不由点了点头。
“不知大叔……老爷如何称呼？”待到客栈客房签完活契，梅如意看着契约，不由瞪大眼，怔在了当场。
“鄙人不才，正是江东藿城白府府上，白梅衣。”白梅衣摘下斗笠，温和地笑道。
“咳咳……”这下轮到梅如意被口水呛到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白家小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