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湖闲雁》风魈

17、拾柒·在山外面

　　白黎四周一片漆黑，大声唤赫瑜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不知自己身居何处，只觉得似乎是在一个狭窄的地方，
　　他伸手去掏火折子。在身上摸了摸，才想起来之前做饭的时候，火折子被他扔进灶台里了。
　　“啧！”眼前愈是什么也看不见，他心里愈是着急。赫瑜也不在身旁，触手的又都是山石，白黎正急得想要骂人，突然听到从不远处，传来轻轻地脚步声。
　　白黎皱眉，警觉地瞬间隐去呼吸声，贴墙而站。
　　脚步声很轻，由远至近，听起来似乎步伐不怎么稳当，倒像是小孩子……
　　忽然几步外透出了一点朦朦胧胧的微弱光亮，但已经足以让那个白黎看清眼前。他这是在一个不大的山洞之中，身后的石壁堵得严严实实，前面一条窄道拐了弯似乎是通向别处的。那光亮慢慢越走越近，渐渐对面石壁上映出一个晃动的逐渐放大的人影。
　　就在白黎觉得这影子似乎有点眼熟的时候，一个小不点的小孩儿从前面拐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有他自己一半高的火把。
　　“你是……小梦？”
　　“你醒啦？”千梦见他醒了，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白黎一时搞不清状况，打量了千梦一眼，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千梦走近两步，仰起头乖乖地回答，“奶奶说，让我和哥哥一起去。”
　　去哪？白黎一愣，想到大概又是殷夫人的手笔，摇了摇头。他蹲下与千梦在同一高度对视道，“小梦，之前和我在一起的另一位哥哥，他在哪里，你知道吗？”
　　千梦点了点头，“那个哥哥在家里，和奶奶在一起。”
　　“那咱们现在这是在哪里？”白黎心中有个他万般不愿意相信的念头闪过。
　　“在外面。”千梦笑得极甜，一副心愿得偿的样子。
　　“你是说，咱们出了那山谷了？”白黎不死心确认道。
　　“嗯！在山外面！”
　　白黎听到这话，心里掀起一阵急火，就想冲到最里面的石壁面前，提拳就想往石壁上砸去。但走出两步突然一顿，疑惑的转过头。
　　那个老太婆为什么单单把小瑜留住，而把他扔出山谷，还附带上一个孩子……
　　白黎努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重新走到千梦跟前，快速问道，“小梦，出谷的时候，你奶奶有没有交待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千梦想了想道，“有的。”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白黎。“奶奶说，你只要能找到这上面的任何一样东西就行。”
　　白黎将火把一起接过来，就着火光，纸面上只写了七个字，千年冰玉冰磷果。
　　这两样东西都是天下至寒之物，虽然珍贵无比万金不得，但是对于平常人却没有什么用处。只有对于练至刚至阳内力的人，似乎有些防止走火入魔的功效。
　　赫瑜虽然内力被废了，但也看得出来之前练得定是阴柔一派的内力，而殷夫人一介女流，练了数十年的阴寒内力，要这两样东西做什么呢？
　　“奶奶说，拿不到东西，不准回家。”
　　白黎抽抽嘴角，将信纸翻来覆去检查几遍，又对着火光照了照，才死心的折好收进怀里。手在怀中突然碰到一个硬物，摸了摸轮廓，应该是之前与赫瑜交换了的那半枚穿了穗子的玉佩。
　　也不知道那老太婆给没给小瑜解毒，小瑜在谷里会不会被那老太婆欺负……白黎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心里总觉得放心不下。
　　忽然感觉衣角被拽了拽，白黎低头，才发现千梦传完了话，从方才起就乖乖的等在一旁。秀气的小脸上被烟熏黑了一点点，白黎没理他，他竟也不急不闹。
　　白黎心下顿时有些抱歉，伸手将千梦脸上的灰抹掉，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走吧，咱们出去。”
　　现在事已如此，他就算使劲浑身解数进了谷，也不过是再被赶出来罢了。那殷夫人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将他扔出来，恐怕是报复他昨日的顶撞与无礼吧。
　　只要她愿意医治赫瑜，管它什么冰玉，什么果子，他为她取来不就得了？
　　主意拿定，白黎也不急了。他一把捞起千梦，让小孩儿在他的肩上坐好，一手举着火把，沿着狭窄的石洞往外面走。
　　这山窟窿虽然窄但是并不矮，白黎扛着小孩儿边走边逗他说话，才知道方才白黎还没醒的时候，小家伙等不及，已经出去到洞口附近转了一圈了。
　　这山洞其实并没有多深，歪歪斜斜的拐了几个弯，就看到出口了。出了山洞，白黎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瞅了一眼天上刺眼的太阳，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从他和赫瑜遇到复言溪，受伤，入谷，中毒，假死，到方才出了山洞，明明连两日都不到，他竟然把生离和死别的味道都品尝到了一二，一时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愁。
　　白黎在山里转了转，发现这处出口离他二人进谷的时候走的那条山中缝隙并不太远。他略略做了些标记，便离开了。
　　念着小时候一起玩耍的情分，白黎想把复言溪埋了，但找了一圈，却没发现那具尸体。
　　难道小瑜在他昏倒之后，将尸体收拾了？
　　白黎有点纳闷。再到他俩与王诗诗宏青二人分开的那处露宿地点去瞅了瞅，果然那二人也已经不见了。只是在一处略隐蔽的石头下面压着一个包裹，里面是些干粮，还有几张银票。
　　这丫头，嘴上虽然不饶人，但心肠倒真是不错的。白黎将包裹放回原处，连银票也一并留下没动。
　　“哥哥，我饿了。”千梦原先听殷夫人说过些山谷外面的事情，对外面的世界好奇不已。但刚才坐在白黎肩头上逛了这大半天，觉得外面和家里也没什么不同，不禁有些失望。
　　白黎将千梦从肩上移到手臂上抱好，摸摸他的头，道：“小梦儿，别叫哥哥，叫叔叔。”
　　“树树？”千梦眨巴眨巴眼睛跟念道。
　　“不是树树，是叔叔。”白黎耐心解释，“看到比你只大一点的，才叫哥哥。”
　　千梦从记事起就只见过一个奶奶，连对爹娘的印象，也只有一块墓碑罢了。他从没见过别的孩子，更不明白“大一点的”，是个什么样子。
　　“树树，我饿了。”
　　白黎见解释不清楚，只得由得他去。
　　白黎方才转悠了这大半天，也有些饿了。这山林里倒是有不少野味，溪水中也有肥美鲜鱼，但想起昨日烤的那两条半糊的咸鱼，他实在不敢拿自己和千梦的肚子做冒险。
　　这里是琦山山脚，不远就是徐城，他两日没洗过澡，身上沾了是血又沾了土。之前状况跌出，他还没觉得，现在闲下来，就觉得浑身不得劲。
　　“小梦，走，叔叔带你去吃好吃的！”白黎捏捏千梦的小脸，见他脸上没有几两肉，下巴尖尖的，心里不免又对殷夫人腹诽一番。
　　这徐城是座小城镇，唯一有名的地方就是它离琦山实在太近，换句话说，就是离星剑山庄太近。星剑山庄在江湖上声名赫赫，门徒上千。它自迁庄到此以后，几十年来精心经营，势力自然非同小可。这山脚下的徐城中，大半的买卖都是挂了他家的名号。
　　星剑山庄在此地过得像个土皇帝一般，好在山庄自诩名门正派，平日里也提倡侠义，约束门人，很少做些仗势欺人的事情。
　　徐城的地方官是个懦弱怕事的，从不敢与山庄针锋相对。若是城中出了大事，还会遣人去山庄问个主意。几年过去，他的任期快到了，竟也安稳。
　　徐城比起那些有名的大城市来，自然算不得繁华。但在对于从没离开过山谷一步的千梦来说，却好似另一个世界。
　　他就算在梦里都没见过这么多人，再看那满街的店铺和琳琅的陌生商品，一时兴奋得连害怕都忘了。
　　白黎知道千梦现在肯定也不知道饿了，就慢慢走，一边溜达，一边对千梦讲解导游。千梦指什么，他就给解释什么。
　　“……这是面人儿，拿吃的那种面做出来的好看的玩意儿。”白黎瞄了一眼，见那摊子上有一只嫦娥的面人，手中抱着的小兔子就和自己怀里的这个挺像挺像，便买了一只交到千梦手上。
　　“……哦，这个呀，这个是胭脂，是姑娘家抹脸的，涂了之后会变漂亮……啊？你问什么是姑娘家啊……”白黎空着的手挠挠头，“姑娘家就是像你奶奶那样，长得挺好，穿裙子的就是了。”他没教过小孩，也不记得自己小的时候有没有问过“姑娘是什么”这类问题，更想不出当时对方给没给过什么标准答案。
　　好容易支支吾吾的混过去，白黎突然看见一家成衣店。
　　“小梦，叔叔给你买新衣服去。”他见千梦不说话睁着大眼猛点头那摸样，简直可爱极了。跟着“呵呵”乐了几声。
　　但他前脚还未来得及迈进店里，就听街道对面“咔嚓”“轰隆”几声巨响，好像是房子要塌了似得。
　　白黎略一迟疑，回头一看，就见从街道对面酒楼的二层，飞出来一个人来。

作者有话说

　　是不是我的题材太冷了？为虾米看的人这么少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