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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疑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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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略休整了一会便又启程了。按照我与萧绎的意思,除了在官驿休息之外,途中不再停留,如今的形势是我们越是把自己放在明面上那人反而多了一层忌惮,不敢轻易对我们下手。
我打发半夏她们下去,不必在跟前伺候。车内就只有我与萧绎二人。他脸上的面具闪着寒冷的光,我心中发苦。他还是没有完全相信我的罢,我从不知晓他竟豢养着这样一批死士,那么他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呢?要怎样,我才能走进他的心?
我闭上眼,复睁开时,眼中的荒凉已经被我掩去。
我看向他“王爷不觉得这批杀手出现的蹊跷?为何我们刚停下休整,他们就出现了?”
“你是怀疑我们这批人之中有内奸?”
“是。王爷您想想,这队伍之中有什么可疑的人没有?”
他略思忖“这些人都是追随我多年的,屡次救过我的命,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如此说来只有殿春,半夏,盐秋和忍冬她们最为可疑。因为是母亲送来的,我没有着人去查他们的底细。仿佛她们刚走不久,刺客就出现了。”
我不敢置信,这四人跟随我的时间不长,但却是自我入宫起就跟随在我身边的。除了萧绎,她们是与我最亲近的人,衣食住行皆随侍在侧。倘若她们之中当真有人是内奸……我不敢再想下去。
我的心乱了,于公,我该把这个内奸查出来,免得再受暗害。可于私,我害怕查出那个人,我害怕被亲近的人出卖。
“她们是母亲送给我的啊,母亲是不会害我们的。”我不死心,可是话说的也是中气不足。
他沉声道“母亲长居宫中,素来与人无争,怎知道人心险恶?母亲是被有心人骗了也未可知。”
我道“既然这样,依昭佩看,不如修书一封着宫中人调查她四人的底细。”
“能有人调查固然是很好,只是我在宫中的耳目不多且那人防备的紧,终究不能轻举妄动。”
“若王爷放心,昭佩或可一试。”
“哦?爱妃有何办法?”
我将之前与吴淑媛的示好说与他“母亲与人为善,贸然打探反而令人生疑,吴淑媛早与丁充华不睦,一直想把她扳倒,只是苦于没有机会。若此时当真是那人所为,丁充华必定会因此受到牵连。那么这个忙,吴淑媛她一定会帮。”
他道“本王倒是娶了个女诸葛,爱妃心思细密,果然不同于旁人。”
虽是赞我,可我却感到一丝异样,似乎看他向我的眼光飞快的掠过一丝冷然。待我正要仔细分辩,那丝冷然却消失不见,他看向我的目光依旧温柔和煦。
我写了一封密信交由暗卫送进宫中,可气氛却终究冷下来。他倚着引枕假寐,我挑起车帘看向窗外。他并不信任我,甚至是戒备,难道昔日他对我的爱护只是逢场作戏么?还是只是对我的……试探?
心中荒凉一片,然而始终觉得他也是带着真心的罢,那一晚他脆弱的倾诉不似演戏。也许是只是他经历了太多的背叛和伤害。我到底要拿他怎么办?
行至官驿天已经擦黑了。我没有吃什么东西推说累了便早早梳洗睡下。我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突如其来的冷漠。忽然发现我身边竟没有个可以说说体己话的人,忽然发现我的丈夫其实并不爱我。我其实…是一个孤家寡人。
那么,我爱他么?见不到的时候就会想起他,想起他的时候嘴角就会莫名其妙的挂上笑容。那种感觉……是爱么?
翌日,我早早梳洗起来,亲手准备早膳,不过是简单的粟米羹,烤饼。既然知道身边有了细作,我又如何敢把他的安危置于危墙之下?
他初醒时的样子如同孩提一般,眼神是澄澈的,就连左眼上的那道疤都不再狰狞。我就那样怔怔望着他,似乎与他只是第一次见面,之前的种种,不过是一个绮丽的梦。
“本王的脸上可是开出了一朵花?教王妃这样盯着本王看。”他戏谑的声音传来,我如梦初醒。是了,他还是他。永远春风和煦,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倘若放在庙里,比那些泥人还多了三分仙气儿。
我扯出一丝笑容“昭佩做了早膳,王爷若不嫌弃,不妨将就吃些。”
“好,你先去吧,本王随后就到。”
他惊讶的看着桌上的吃食“这些都是你亲手做的?”
我笑道“昔日在家时,也曾见母亲洗手作羹汤,长久的看着,便也会了。王爷快趁热尝尝可合胃口?”
我给他布菜,如今在饮食上我不敢假手于人,生怕被人钻了空子去。
见他尝了一口羮“王爷喜欢吗?”语气里带着一丝急切。
“样式虽不如宫中御厨做得精细,可是很好吃。”不过是家常菜式,他却吃的很香,连喝了两碗羮,又吃了一块烤饼。往日里,他总是吃的不多。
我低头喝着羮,想起母亲常常说的话“家常,家常,有了家,才有家常。”
“王妃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可是昨日受了惊吓?”他皱着眉头看我。
“没有,只是想起从前在家时母亲说过的话。”
“本王倒是好奇了,是什么话让本王的王妃这样出神?”
我笑道“母亲在家时常常亲手为父亲做饭,那时候我总是在旁边看着的。做饭的时候,母亲的嘴角总噙着笑,似乎年轻了许多。母亲对我说‘能亲手为心爱的人做一顿饭,是一件幸福的事’昭佩今日算是体会到了。若王爷喜欢,昭佩愿意每天做饭给王爷吃。”
他夹了一块饼给我“多吃些,看你清瘦的不像样了。”刹那间昨日的不愉快因为他的关心而消弭。
吃过早饭,我们又再次上路。不同的是,车上多了许多医书。这是我昨晚吩咐忍冬替我出去买的。我想替他抚平脸上的那道疤,也让他从自卑的阴影中走出来。看似他对每个人都温和有礼,不过是在用另一种方式拒绝他人的亲近。他囚禁自己的心,画地为牢,用寂寞来武装自己。不过是因为自卑,害怕再受到伤害罢了。他,其实也是个可怜的人。
医书读起来并不如奇志怪谈那般有趣,极是晦涩难懂,半日读下来,只觉昏昏欲睡。萧绎还在读那本《道德经》似乎很是喜欢。我与他都喜欢清静,常常是这样,各读各的书,虽然互相不说话,彼此却也是一种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