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里呼吸》風筝

9、第 9 章

　　放学以后，顺子总是在出了校门之后, 立马卷起裤脚，扛起锄头，赶往田间地头。阿娇，每天也总是忙的不可开交，养鸡、养鸭、养猪、养蚕、洗衣、做饭。为的只是积攒钱还那些没有还完的债。

　　他们的脸上，却没有愁苦，总是带着微笑。他们常在晓晨面前说，明天会越来越好的，欠的钱已经不多了，马上就要还完了。

　　农忙的时候，爸爸妈妈整天整天地待在田间地头。看着爸爸妈妈瘦弱的身躯，辛劳的背影，晓晨的喉咙哽咽着。

　　“如果，10年前，我没有来到这个世界，或者说这个世界根本没有我的话，多少人会因为我的不存在而生活的幸福啊！”晓晨轻轻拭去滑落的泪，继续着：“看到他们被生活，哦不！是被我牵累而压弯的腰，看到他们为了我而粗糙苍老的手. 心里面就不是滋味！如果我能够快快长大，能够为他们分担生活的重担，该有多好啊！一直以来，我的心里都有种不是滋味的感受，羞愧啊！ 不能原谅我自己！ ”

　　一颗尚未成熟的心里面，就这样承载着巨大的压力，压得那小小的人儿，有些喘不过气来。

　　晓晨在学校里，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但，她却感觉不到一丝的开心与快乐。每天，她总是冷冷的，静静地面对周遭的一切，脸上的表情透着一股沉重的沧桑感。

　　而在家中，晓晨却可以判若两人，在爸爸妈妈面前却总是有说有笑，跟儿时淘气玩耍的晓晨，似乎没有区别！

　　然而，真实的她将真实的情感，深藏在她的日记中----

　　“我的生活里，除了家就是学校。在学校里，我无法强装欢笑，看到同学们的嬉笑，我就能看见自己的悲哀。我只有静静地看着身边的一切，不让自己有崩kui（溃）的时刻。我努力地去学习，因为只有学习的时候，我才会忘记自己的伤痛。而在家的时候，能够真切地感受到爸妈给的□□in(馨)和关爱，所以，我不能把自己的伤痛留给最爱我的人。我努力地寻找当年快乐、欢笑和喧闹的模样，不去管那快乐真不真实、短不短暂。然而，每一个安静的夜晚，我总有流不完的泪。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这么没用。坚强----我懂，可真的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我已经把它丢失在身后很远很远的地方了……”

　　以前，晓晨拥有过一对翅膀，自由地飞翔在自己的生命中，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对翅膀折断了，怎么也接不上了。

　　童年的小伙伴中，小表姐妮妮，是最真诚的一个，但晓晨还是没有把自己的痛苦告诉过她。晓晨总觉得，她内心的伤痛，别人一定是了解不了的。告不告诉别人，结果都一样。

　　然而，后来，晓晨却从妮妮那里，看到了真正的坚强。

　　妮妮的爸爸，也就是晓晨的二舅，曾是一名退伍海军。儿时的晓晨经常会和妮妮一起抢着戴二舅的海军帽玩耍。每一次，在一旁看着的二舅都会乐得哈哈笑。

　　后来，二舅生了病，很严重。晓晨在去看望他的时候，发现二舅消瘦了很多，头发也开始脱落……

　　妮妮，失去了欢笑，每天沉默寡言地守候在她爸爸身边。
　　她体尝到的是别人所不能体尝到的恐惧和担忧，她害怕有一天会失去爸爸，失去那份幸福的关爱。可是，越是害怕的事，往往就会真的来临，真的发生。

　　那天，雨下得很大。二舅妈号啕大哭的声音，被哗哗的雨声掩盖了。

　　尽管都不愿看到不幸的结局，但二舅，还是走了，走的悄无声息----

　　晓晨只看到了妮妮满脸的泪水，无声的滑落。在左邻右舍的惋惜声中，妮妮却突然擦干泪水，哽住抽噎----

　　再后来，妮妮辍学了，跟着她的妈妈和小姨一起去了上海。

　　也许，人会在经历中成熟起来！在悲伤中坚强起来！在晓晨的脑海里，渐渐遗失了一份记忆----妮妮爱哭的脸庞……

　　在矛盾与坚强中，晓晨一路寻找着坚强，不觉间又走过了两轮春秋。

　　当春的脚步渐渐远去，夏天的风送来阵阵知了的叫唤声，这里的村庄又迎来了另一个火辣的三伏天！

　　“弟！扶稳当点！要不然我摔着了你得负责！”宽敞的稻谷场上，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大声地对着身后认真扶着自行车车尾的小男孩叫嚷着。

　　“知道啦！放心好了，骑吧！胆小鬼！”小男孩不甘示弱。

　　“咿----呀！我能骑了！哈哈-----啊-----”接着，便是轰隆一声响。哇噻！原来，车子径直撞上了面前的一棵大树。

　　女孩一脸的愤怒，盯着倒下的载重“凤凰”，眼神狠狠地盯着小男孩：“谁让你放手的？！啊?! 你看，害得我撞上了这棵大树！”

　　“呵呵。。。呵呵。。。自己没本事，还要怪别人，真是没见过！”小男孩咧着嘴大笑道。

　　“你。。。你。。。不跟你说了，我跟爸说去！”女孩有些气愤。

　　“哼！瞧你，就只有这点本事。说就说去，谁怕你?! ”小男孩这时嘟起了嘴，嚷嚷着。而小姑娘却双手叉腰，立在倒下的车旁，显露虽是无奈，却又不服的表情。

　　上面发生的片段，是两年后晓晨学车时的情景。那年的秋天，晓晨，将是一名中学生了。中学离家太远，不学会骑车是不行的，所以，一定要认真彻底地学会。哪怕多撞几次树也无所谓呵。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觉得车把头被自己牢牢地控制着，可就是在瞬间里冲向前方，直逼树干。那一瞬, 精彩啊! 简直是特技镜头!

　　“放松！不要太过紧张。来，我扶着。你试试！”不知何时，顺子已经站在了晓晨身后，他扶起了地上的车，鼓励着有些泄气的晓晨。

　　两年的光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顺子38岁的脸上, 徒增了些沧桑的线条.

　　顺子牢牢地掌握着车子的动向，晓晨也放心地踏了上去。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松开了手。。。。。。

　　当年，是妈妈松开了抓住晓晨衣衫的手，晓晨才迈出了人生的起步。而今，爸爸松开了他的手，晓晨，又拥有了另一个新的起点。

　　为了学车，晓晨曾把练车场地放在田野边宽阔的机耕路上，在学车的时候，免不了被摔的人仰马翻，还喝了几口臭水沟里的水呢 !

　　但付出总有回报。晓晨，虽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孩子，可是在她的心里面，屹立着坚强与永恒。只要不懈，一定会达成愿望的。

　　“嗬！怎么样？我也会了吧？”晓晨有些得意。

　　“就你？！哼，够笨的！这么久才学会。要不是我，不知道还要撞多少回大树呢，要不是我，不知道还要喝多少口水沟的臭水呢！”

　　你…你…”晓晨大大的眸子，瞪的比铜铃还大,”算啦, 看在我比你大的份上,大人不计小人过了.”

　　晓威总是这样，无论什么事，总是会挑姐姐的刺儿。也正是这样，家，才会有喧闹和瞬间的快乐！

　　爸爸买回了一辆新的自行车。太可爱，太鲜亮了！瞧着它，骑着它,晓晨犹如在春风里慢跑，感觉好不惬意！

　　收获的季节里，晓晨也给了全家和自己一份喜悦。她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中学。生活中，虽然时时都能感觉到自己的无奈与悲伤，可学习中，她却觉得自己是一只饥渴的野牛。如果没有学习，没有这种在学习中的乐趣，她一定会觉得生活失去了意义。

　　中学的生活开始了。

　　晓晨，似乎度过了一段漫长而疲惫的黑暗，她似乎渐渐忘却了曾经的故事。似乎，在她的眼前，正有一条通往光明的大道。没有了先前的阴霾、痛苦。

　　她, 像是找到了自信, 找回了6年前被自己丢失的坚强和勇敢.像6岁之前那样活的自如起来。

　　在家里，有爸爸妈妈时常露出的微笑。虽然清苦，晓晨却觉得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与快乐。那种快乐，是由心底升起，慢慢涌向晓晨的全身的。那种感觉，就像在一个许久没有开启的大门里，有一张许久未曾擦拭的桌椅，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被人拿出来轻轻打扫一样, 拂去那多年堆积的尘土，是那样的轻松，那样的自在。

　　晓晨，在心底暗暗发誓，从今以后，要试着，努力地试着让自己快乐，别人能做的，我占晓晨一样也可以做，别人不能做的（当然不能违法乱纪,呵呵）晓晨还是一样可以做的哟。

　　体育课，晓晨虽然不能跑步，不能跳远, 但还是可以坚持上完体育课的,她可以投篮,可以慢慢地走在操场的跑道上，感受一下运动的气息也好。

　　顺子和阿娇的嘴角，渐渐浮出更多心慰的笑容。

　　日子就是在晓晨天天找寻的快乐里，慢慢溜走。

　　转眼间三年的时间又过去了。

　　十五岁灿烂的花季, 是段永生难忘的温馨岁月.

　　在这段日子中,晓晨体会到什么叫友情、什么叫关心、什么叫爱心、什么叫开心。

　　上了年纪的人们，总是会轻叹岁月的不饶人, 而年青活力的人们,也总是感叹时间的如梭飞奔.

　　晓晨说，中学的三年生活，是她最快乐的一段岁月，她真的忘掉了曾经所有的痛苦与酸楚，也真的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可以不在乎学习之外的生活里，别人同情和诧异的眼光，该说什么说什么，该做什么做什么，该学习的时候踏实地学,该玩的时候痛快地玩.

　　说真的，晓晨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的看开，如此的毫不在意。大概是时间的功劳吧. 时间是可以抹平一切伤痛的！

　　记得,曾经有一次在放学的路上，晓晨见到一位收破烂的老爷爷，他吃力地往坡上拉着满车的废纸箱，晓晨奔过去帮着老爷爷把车推上了坡。当老爷爷回过头来感谢她时，才发觉晓晨原来是个可怜的跛着足的小女孩，于是，老爷爷便不自觉地叹了口气替她惋惜，谁知这样不经意流露的同情，却致使晓晨的眼泪滂沱而下。那个老爷爷啊，顿时也傻了眼，还以为晓晨是在帮忙推车的时候，伤到了哪儿呢。

　　而今，身旁擦肩而过的人们，在走过去后还回过头来，用诧异亦或是怜悯的眼光盯着她看时，晓晨，却没有了感觉。似乎他（她）们所观望的不是自己，只是另外的一道风景而已.

　　当顺子阿娇好奇晓晨的改变时，晓晨只是笑笑道：“也许我是一道不太雅观的风景，孰不知，别人也是我眼中的风景呢！我没什么好可怜的，真的！ 让别人看去吧!”

　　顺子笑了，阿娇却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