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清池1985

20、少年如风

　　成长是栉次邻比的一场场裂变，我们总会在某个年岁里迅速改变，从一只懦弱蠕动的毛毛虫在一夜之间蜕变成一只美丽翩然的蝴蝶，谁也不曾预料中的裂变。从前的毛头小子也许只待一个假期便会窜高长成一株端壮的大树，昨天那个女童也许转身一变就是今天的夺目女王。
　　发出这一声感叹只是源于从初一暑期结束升级到初二，短暂一年间孙浩和王芳的蜕变，又或者说他们完成各自成长裂变是一种相邀同步进行的礼仪，你没有早我一步，我也没有晚你一茬，刚刚好。就那么一个假期，就那么一个再会，彼此眼中的对方都已经抛却了昨天稚气的壳。
　　而我再想声明的、揭开的一个秘密或许也可以给他们的变化注入一剂强力的成长催化剂---爱情。十四岁的少男少女，从昔日的对手到今天的恋人，时间酝酿这场所谓的爱情也花费了长久的年岁。这里面有我的功劳，也有我的掩护，一切都是静悄的行进，我们打着发小的旗帜明目张胆地让友情之树茂盛，给树荫下的爱情培土、施肥，任它自由发芽、成长。
　　孙浩慢慢地瘦下，连带曾经那一副肥硕的模样也一天天在我的脑海里抹去，重述的是他的高大和健壮。在十四岁的年岁里，他拥有着让其他男孩子羡慕的魁梧的身板，更有着总是能召唤一帮同学的热情的魅力。而王芳无疑有着与他契合的气场，在很多私下里我们几个共处的时间里，她是话题的主导者，是谋划的执行者，孙浩像个小小英雄，她则是女王，风头强劲的女王也许只有在自己的英雄面前才能低下高贵的头颅甘心做一只需要保护的温柔小猫。
　　忘记了最初怎么开始，我只知道我们依然四人抓团，隔三差五聚成一团，放学的时候孙浩惯性爬到七班教室门口然后冲到我的座位上等待，而往往最后长时间驻足的却是在王芳的位置上，不知道王芳现在和她和平共处的新同桌是否能想象到曾经这两个人之间的矛盾重重、不可开交。
　　“你有没有总是想一个人的感觉？”回家的路上，孙浩忽然问道。
　　“怎么了？想谁了？”我愕然。
　　“没谁。”扫兴的答案，他扫兴的回答。
　　也许是我木讷，也许是我晚熟，我依然纯真地认为孙浩的问题是他的一时情窦初开，或者在崭新的环境里遇到哪个女孩子，我没有追问。只是后面几天里的表现让我更添困顿。下课后，教室门口很少见到孙浩的身影，转而是撇下一句“我在楼梯口下等你”的暗号。
　　“你怎么了，到底？”一头雾水的追问。
　　“没什么。”
　　“和王芳有关吗？”这是一句随口的问话，因为我已经对他们之间的磕磕绊绊习以为常。
　　继而一阵长长的沉默。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受，总觉得特别奇怪，也不知道怎么去做。”很少见到他这样无措的言语。“我们大家现在分在不同的班级，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很怀念和王芳一起同桌的日子，然后到你们班后看到她，谈天说地却怎么也没有从前那么放得开，却总想去找她，但没有理由，只是到你们班找你，看着她，就这样。”
　　空气中夜来香淡淡的清香，院子里有温暖的春风的触动，一切都是早春的悸动和积攒着的随时绽放的勇气。
　　“你喜欢王芳？”我的言语戳破了这层迷离的、欲遮还羞的、恼人心烦的情结。
　　然后是揭开后的沉默和了然。
　　“我不知道怎么办，反正这段时间也没去你们班，几次看见她，也都没怎么打招呼，她也一样，好像老鼠躲猫一样，嗨，我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啊。憋的慌。”他似面临一个棘手问题一般向我寻求对症下药的良方。
　　“让我想想。”像是在密谋一场战变，在傍晚的庭院里我们端着椅子静静冥思，只是我知道，一旦这场战役打响，也许会因为过早的爆发而敷伤不浅，也许会是一场持久战役。
　　班级里，王芳是动静皆宜的明朗，课下她是活跃的动若脱兔，课上她是认真的静若处子。我们之间是要好的老同学，是学习上的好助手，可女孩子的心思我却始终不能猜度。我想替孙浩帮忙的心情，又似乎觉得一切都扰了这层不该，因为我们都还太小，更因为他们都是那么熟悉的伙伴，只怕一招不慎，四人搭建的情谊瞬间崩塌。
　　我左右为难，忽然想到郁梅，也许女生和女生之间的直接交流会好一些。
　　她的惊愕不出我所料，而她很快的平静似乎又对此不足为奇。女孩的敏感总是来得比我们男生快而准。
　　“那我问一下王芳。”她果断地答应了下来。
　　两天后，放学的铃声响起，不多时，孙浩继续神奇般地出现在教室门口，趁着教室里还未散去的拥挤，喊叫着一声：“江枫，王芳，回啦！”引来一阵侧目。
　　我惊愕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忽然似乎明白过来一些什么，三个人背着书包夹在人群中下楼，孙浩走在最后，似在保护着前方的王芳，也许，还有我。
　　我们三人并头齐进，王芳走在中间，扬起的马尾似一种骄傲的昭示，一种暖色的、暧昧的情绪弥散在空气中，我觉得自己应该及时走开，蹩脚而多余的滋味。
　　只是郁梅一个简单的问话，只是一层简单的剥离，那层如烟似雾般的幕帐就在他们之间消散。如风的少年早早地敞开自己的心扉，早早将一枚盛夏的果实标注下自己的私人标签，然后旁观着静静守候，在时光的流转间收获他们最终的硕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