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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第七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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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暗卫审讯的方法独到还是哲哲、莽古思福晋她们经不起审问。总之不过一夜,她们几乎全招了。
莽古思福晋一直对皇太极软禁哲哲非常不满。她改嫁索诺木,从原先我额吉的婆婆变成额吉的婶婶,而膝下大女儿的大妃之位形同虚设,这更让野心勃勃的莽古思福晋难以接受。自去年皇太极下令哲哲迁去辽阳养病后,莽古思福晋竟然和托娅联合了察哈尔的探子与哲哲重新取得了联系。至于她们如何将手伸到沈阳汗宫,除了搭上娜仁托娅这条线,其他的就不得不赞叹莽古思福晋这女人的心思深沉了。在哲哲嫁去后金十年无出时,莽古思福晋便已料到莽古思和寨桑父子为了巩固地位势必会挑选其他的格格送给皇太极。而莽古思福晋未雨绸缪,凭着她当初身份将自己的丫鬟塞到了布木布泰和额吉的身边。这些丫鬟看似在莽古思福晋跟前并不得宠,但莽古思福晋手中却是拿捏着她们的家人。布木布泰身边有两个丫鬟是莽古思福晋的,之后随着布木布泰嫁到了后金。而都兰在阴差阳错或者是在有意算计下,从额吉跟前到了我身边。
莽古思福晋自然会将她安排下的棋子告知给哲哲,所以从当初我一入沈阳时,身边的都兰变成了哲哲的眼线。当初的太平鼓舞便是哲哲让都兰暗示于我的。只可惜哲哲没有扳倒我,反倒大栽跟头被皇太极软禁。我原以为哲哲在被软禁后,便使不出手段了,却没想她的那些个暗桩让我吃尽苦头。小厨房舒舒一死,也是哲哲指使都兰做的。只是她们的本意是借叶赫那拉戴青之手,将沾染了时疫的罐子送进我屋里,最好是让我病的一命呼呼,轻者大病一场也好分了新婚时皇太极对我的爱宠。
我身边有都兰,布木布泰身边自然也有哲哲和莽古思福晋的人。在我怀着小胖时,汗宫曾有我骄纵独宠的流言,这件事查明是叶赫那拉屋里的丫鬟,而戴青向我请罪时却说是布木布泰提出的,而事后布木布泰的屋里少了一个丫鬟。究竟是谁挑唆了谁,已经不重要了。布木布泰除掉了哲哲的一个眼线,意在示威她不是那么容易摆布的。而布木布泰没有完全清除哲哲的眼线,因为她还需要这些眼线同哲哲联手除掉我。
我不得不感叹这几年过得还真是步步惊心,相比较之下我的日子真是过得太舒服以至于轻了敌。天聪三年十月,她们几方联手终是对我下了狠招。我被察哈尔奸细从沈阳带出,阴差阳错间又辗转流落关内。在汗宫布木布泰乘此机会将从伊都干托娅手中拿到的逆天改命污秽诅咒之物埋于正屋后的梨花树下。也是从那时起,我的身子愈发虚弱。
想到那逆天改命之事,我就越发好笑。而想出这事的主谋绝对有哲哲的份!别人或许不清楚逆天改命改的是何结局?而哲哲清楚,所谓逆天改命要的无非是上辈子的历史结果。暗卫审问的巴日说,哲哲向布木布泰许诺,逆天改命后她们只要再熬个十多年,待皇太极死了便拥立布木布泰的儿子,那时后金即将入主中原。到时候哲哲和布木布泰一个是母后皇太后一个便是圣母皇太后。
皇太极当时听了怒不可遏,“布木布泰哪来的儿子,别是和他人的种?”
我听得嘴角抽搐,暗想皇太极可别乌鸦嘴,前世的野史不都盛传福临是多尔衮的种吗?
在这些阴谋中,娜仁托娅是最愚蠢的,完全被人当炮灰使用。布木布泰牵上娜仁托娅这条线是为了她背后的人脉。而娜仁托娅嫉恨我。当年娜仁托娅的盅碗舞青春似火,我被拖入权利阴谋,娜仁托娅也成了政治的牺牲品,年幼的她嫁给努-尔-哈赤,没一年就成了寡妇。她当然恨我,或许没有我当年的太平鼓舞,她现在已成了某个旗主贝勒的福晋。而之后她又妄想改嫁皇太极,得到的结果还是我的盛宠,皇太极的不屑。想来她的心中已是将我恨透了。
在这些人最匪夷所思的是伊都干托娅的参与。她一个大萨满长女,没有传承萨满的责任,也无需政治联姻。为何就与莽古思福晋勾结在一起呢?起初我还猜测她是动了权利的野心。而在审讯中,她交代了自己的所做作为,言语将亲兄长和父亲摘出,表示一切都是她自作主张。问起动机,她异常沉默。巴日审讯了好久,她才巴巴说出一句:若是不冒逆天改命的风险,科尔沁萨满难逃覆灭。
皇太极听后皱眉。我起初也不解,想明白后不禁叹息命运捉弄。在历史上大清与蒙古亦友亦敌,然而对于向来骁勇善战的蒙古族,大清的统治者始终对其存有戒心。后金到清前期,爱新觉罗家主要采取联姻形式笼络蒙古人心,然仅有联姻不够的。从皇太极起,爱新觉罗皇室逐渐开始采用另一种方式防范蒙古,即“以黄教柔训蒙古。”
清朝每一代的统治者都在大力蒙古推行黄教,并给予黄教喇嘛崇高的封号。到了清朝中后期,蒙古草原遍地是佛教大小寺庙。上至贵族下至平民的大批壮丁都出家当了喇嘛,而本土的萨满教则逐渐式微。
不得不说“以黄教柔训蒙古”这招够狠,从精神和人力双重打击下削弱了蒙古人好战的本性。然而在蒙古盛行黄教的时候,却有一些特殊的部落他们仍然大范围保留了萨满教的传统。在经历了清朝近三百年的统治后,蒙古诸部中萨满教遗存最多的部落便有科尔沁部、布里亚特部。布里亚特部因其地理位置偏远、政治影响力小可以忽略不计。而科尔沁部作为同爱新觉罗皇室渊源最为密切,也是蒙古诸部最有地位之一的部落,为何却没有被黄教驯化?这个问题惹人深思。
而巴日的回答则解开了我的疑惑,巴日说:“莽古思福晋招认,伊都干托娅要求事成以后哲哲和布木布泰保下科尔沁萨满教。并让她们的子孙也不得施压科尔沁接受黄教。”
皇太极听后面色更沉,神态阴晴不定,他突然感叹一句,“伊都干托娅的能力倒是不错。”
巴日回道:“确实,伊都干托娅是科尔沁萨满这一代中能力最为优秀者。若不是身为女儿,她完全比其兄弟更有继承大萨满的能力。”
而我却听出了皇太极这句话的深意,他确实动了用黄教制蒙古的意思。只是被托娅看破,还被她算计一番。不知皇太极心中作何感想。
“这伊都干倒是有些意思,不过大萨满已经将其剔除出萨满家族之外,就让她之后自行了断。”皇太极吩咐道:“莽古思福晋罪不可赦,你将她的罪证整理出连同索尼抄写的信件一同交给索诺木和寨桑。”
我道:“莽古思福晋必须死。”我看向皇太极,斩钉截铁的说:“都兰是我的丫鬟,就算背主我也给她讨个公道。”都兰已经离世半年,我对她未说恨,只是哀其不幸。然而我无法原谅造成都兰不幸的罪魁祸首——莽古思福晋。
我至今还记得都兰最后一次为我挽的倾髻,也记得她扑在我面前挡的那把刀,每次想都心痛不已。还有上辈子,莽古思福晋受封科尔沁福妃,她隐于背后不知给哲哲策划了多少阴谋。
皇太极握住我的手,他道:“你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我自然不可能饶过莽古思福晋,但她现在毕竟科尔沁索诺木的女人。我不好直接下令处死。把她的罪证交给索诺木,索诺木就算不舍也得摘出她自己保命,更何况她再嫁索诺木只是利益关系。”
这场阴谋皇太极只能将其归为家事处理,因为这件事涉及到了逆天改命的禁忌,若告知众人,怎可不妨一些有心人听到逆天改命会不会有所为。而若归为家事,皇太极则无法以谋逆罪直接赐死莽古思福晋,只能交由索诺木自行处置了他的妻子。这样也可大事化小,保全了科尔沁的面子,也是我的面子。再怎么说在外人眼里,科尔沁的女人应该是利益共同体,出了这科尔沁三女共对付我一人的丑事,只怕落了把柄给全天下人耻笑。我脸上无光,严重的更会招惹妖女乱内闺的流言。
“对不起,我只是心急了。”
皇太极处处为我考虑,而我差点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处置莽古思福晋是别人家事,而处置哲哲和布木布泰就是我们的家事了。”
我一时没听出皇太极此话的深意,只为那句“我们的家事”而恍惚了心神。
“哲哲和布木布泰这次绝对留不得!”
面对敌人心慈是对自己的残忍。我始终下不了狠心,每次对哲哲布木布泰升起杀意,满脑子跳出的却是时间穿越改变历史的悖论。莽古思福晋死了没有什么影响。而布木布泰却是关系到顺治的存在乃至康熙。每每想到这,我心塞的如同吞了个苍蝇。甚至走火入魔的想,若没了康熙雍正,会不会影响清朝的江山稳固?这种感觉混杂着心塞、不甘乃至恐惧、害怕。
“你若心中有顾虑不愿杀了她们,便由我出手也更名正言顺,也好堵住悠悠之口。”
我听着越发难过,干脆扑到皇太极的怀里小声抽泣。“好好的,你又哭什么?”
我梗着嗓子道:“我错了。”
皇太极乐道:“我却不知你哪来的错处。”
我吸着鼻子。“我太懒了!”皇太极更为不解,我慢悠悠从他怀中坐起,一副知错就改的样子。“哲哲和布木布泰是内宫女眷,该由我处置。你就放心处理前朝之事,内宫的魑魅魍魉,我一定秉公办理,决不偷懒!”
皇太极噗嗤笑出声,除此之外尚呆在帐子里的巴日也是死命低下头。见状,我羞得满面通红,我竟当着外人的面扑到皇太极怀里哭泣撒娇,也不知最近的脾气是怎么了,竟如此大喜大悲、敏感善愁。
皇太极也见到了巴日的异样,他假意咳嗽几声,巴日便一动都不敢动。严肃的对巴日又吩咐了几句,皇太极摆手示意巴日退去。而在这时,立在帐外的侍卫通报说,大萨满请求觐见。
昨日傍晚就有侍卫前来复命说大萨满的小孙子,即代替小胖的那个男孩已被大萨满救了回来,目前身体无恙。我听后也大松一口气。而今日前来,大萨满竟丝毫不弯弯绕绕,直言不讳当面就说,布木布泰现在不能死。
大萨满的这句话震惊我和皇太极。皇太极甚至大为光火。我心中暗自腹诽,莫不成大萨满是掐指计算过,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和皇太极下决定处死布木布泰时便来了。
“布木布泰罪不可赦,博额说出这番话是有何缘故?”皇太极问道。大萨满回答:“我曾为布木布泰占卜过,她的命现在不该绝。”
命不该绝?命不该绝!
我惶恐极点,难道历史还是会按照原来的走向?难道我还要眼睁睁的看着布木布泰害死我和皇太极!?
皇太极听后则冷笑反问:“怎么?难不成她还有天命?”
“非也,非也。”大萨满说道:“布木布泰身上罪过确实重。然,我敢向大汗提出目前保她一命是因为我之前为福晋卜算时发现福晋数年后有一命劫,到那时需要布木布泰才能化险为夷,也好让她赎清罪过。”
“胡言乱语!”皇太极蹭的站起身,“福晋哪来的命劫,莫不是你诅咒的?”
“大汗赎罪,给我十个胆子都不敢诅咒福晋,此乃天命啊!”
一个天命能让人喜至九天亦能坠入地狱。皇太极垂于两侧的双拳紧握,我忙拉住他的手,那蜿蜒暴露的经脉磕手的让我心疼。
我压下心中的悸动,问道:“你说我有命劫,那博额可知是什么时候?”
他答:“老夫无能,无法细细窥清天命,占卜一番问长生天后,福晋命劫可能在十年后。”
十年?我颓然一笑,那确实是命劫,是生死别离。
“福晋有句话老夫不得不说,福晋和大汗是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比翼鸟今生今世不离不弃。”
听完这话我不禁笑出声,皇太极的声音也平和了不少,“博额这句话怕没说到位。我们且是今生今世,我要的是生生世世!”
心头狂颤,眼泪酸涩的涌上眼睑。感动后更多的是甜蜜的绞痛。前世海兰珠死后,皇太极再也没上过战场,不到两年便撒手人寰。而在他死后不到六个月,清兵终于踏入关内。
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大萨满说的十年命劫,便是前世我死去的日子。若我那时挺了过去,是否意味着皇太极也不会再出师未捷身先死呢?这种事情看似很奇幻,然而在经历了转世、穿越、托娅的逆天改命诅咒后,我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就算骨子里不怎么信,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迷信、超自然力在人类社会一直不灭,就是因为它如同救命稻草,给人最后的希望和心理暗示。
“我明白了。博额若无事便退下吧。”我看着大萨满行过礼后准备告退,“博额。”我叫住即将离开的大萨满,“你的占卜能力令人佩服。只是博额难道占卜不出科尔沁萨满的未来吗?”
皇太极和我刚知道伊都干托娅逆反的理由是为了保住科尔沁萨满教的未来。既然托娅都能占卜出未来萨满教的衰败,那身为大萨满如何会不知道。可他的选择最终放弃了托娅。
而大萨满给出了我们解释的答案,他说:“布木布泰不再是那个布木布泰,而福晋的未来早已改变。托娅想要逆天改命反而得不偿失了。今日我告知大汗和福晋命劫之事,若到那时我的话可让福晋化险为夷,那到时请求大汗和福晋赐恩于科尔沁萨满。”
好一个老狐狸,姜还是老的辣。他不是不想保科尔沁萨满,只是看清了形式,投靠了对其最有利的人。
大萨满离开后,皇太极终于对哲哲和布木布泰下了最终的决定。废哲哲大福晋之位并处死,软禁布木布泰在沈阳郊外的一个庄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