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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第六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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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正是姹紫嫣红,百花齐放的时节。乌兰和几个丫鬟为了引我开心采摘了各色鲜花,好预备着材料做胭脂和熏香,我由着她们起劲折腾。天气渐暖,丫鬟们都换下了冬日厚重的棉衣,去了束缚和严寒,平日里更是多了不少欢声笑意。
乌兰领着诺敏手捧几株盛开的桃花,一进屋便吩咐小丫鬟们搬来花瓶准备着插花装点。如今诺敏正式代替了都兰的位置,不过她仍隶属于暗卫,可以说诺敏担当了侍女和护卫的双重责任。
小丫鬟们一连拿来了好多种花瓶。诺敏不停摆弄,满脸的兴奋好奇,都不知选哪个。我斜倚在炕上指了那莹淡若玉的白瓷花瓶道:“这些颜色杂多反而夺了桃花的本色。不如一律用白瓷,看着清雅。”
“是。”乌兰和诺敏应道。
满室的馨香令人身心愉悦。我放下手中的账册,下炕靸着鞋踱向北窗口。桃花粉若胭脂,蕊吐两三星点,格外娇小可爱。诺敏摘来的这株桃花枝条遒劲有力,蜿蜿蜒蜒,形态甚好。我抬手拨弄着花瓣,廊外飘来几个小丫鬟压低的笑声,一切都昭示着万物苏醒之春真的到来了。
“福晋,我前儿在路上碰到西屋的苏沫儿正向库房讨要三批绸缎,说是给二格格裁新衣。库房的富察嬷嬷回绝了,说是超了西屋的份额她不好做主。想来一会儿定会向福晋请示。”
乌兰说这番话时,诺敏已经收拾好退出去了。我心不在焉,“既然是给玛喀塔裁新衣那便给了西屋。只要这绸缎最后不是用在布木布泰身上便得了。”
乌兰面色稍异,压低声音道:“福晋是要打压西福晋了吗?”
拨弄花瓣的手指顿住,我道:“你觉得如何?”
“西福晋虽为福晋的亲妹妹,可奴婢觉得她心机颇深,让人害怕。”
“害怕?”
“是!在福晋离宫的一个月后,便有谣言流出说福晋是得了恶疾,病急乱投医才去清河温泉疗养,更有甚者诅咒福晋不久于世。那时内宫人心惶惶,西福晋倒是趁机得了势,不到半个月内宫便成了她的天下。”
“可现在她已交了权。在外人眼里,布木布泰是临危受命主持大局。别人只会赞她姊妹情深,进退有度,安分守己。我若拿这事做文章反而不得好处,倒落了口实。”这几日来布木布泰多次想要来东屋都被我已身体不适的原因挡在屋外了。我不知该如何面对布木布泰,前世一梦惊醒,有太多不解和痛苦,临死前布木布泰狰狞的神色还犹在眼前。我怕下一刻会情绪失控把她掐死。“你且将那段日子倒戈布木布泰的人列出,并放出风声我这次忽染恶疾是巫术作祟,过几日你便带人搜检内宫。”
乌兰瞪大了眼,“福晋!不会真的有人……”她忽然捂住嘴道:“天哪!去岁寒冬时节大屋后面的两株梨树莫名开花,花期整整维持到正月间。现在想来那梨花是在福晋离宫半月后出现异常的!”
梨花本因在春季开放,如今却反季开花,这实在不合常理,在古人眼里更是视为不祥。
“去岁冬日天气有转暖吗?”
“哪有转暖,这冬天可是一年比一年的冷。”
“这就奇怪了,可有请花匠看过?”
“花匠也看不出什么名堂,都说这太邪门。西福晋说了,那是大福晋当年亲自种下的,万不可动。草木有情,说不准是为大福晋挡灾的。那两株梨树直到正月初八又莫名枯萎,大汗带福晋回来后曾让萨满做法,萨满断言此物逆天邪门,充满血气煞意。大汗便让人将其枯木砍了。”
“很好!”我冷笑道:“原本我不过拿巫术当幌子,可现在就不好说了。这事你一人应付不过来,让诺敏从旁协助。”
“福晋,诺敏可信吗?”乌兰低着头问。
我侧头看她。“她是大汗那边的,有何不可信?”
乌兰没有言语。我知道乌兰、阿茹娜、托娅这几个大丫鬟对诺敏的插入感到少许的不适和排斥,因为都兰。
“我已着人将都兰的旧物带回科尔沁,你可知都兰家里还有什么人嘛?”
“都兰从小丧父丧母,自八年前唯一的哥哥也死后都兰便和她的额么格(奶奶)相依为命。奴婢知都兰心里要强也从不问她家里的事,现如今都兰的额么格是否健在奴婢就不知了。福晋,都兰她是不是犯事了?”
自都兰走后我便禁止所有的知情者提及都兰的背叛。都兰的死是我心中的一根刺,我恨其背叛,又怜其死的凄惨。“是诺敏和你透露了什么吗?”
乌兰摇头,“并无,只是奴婢一人的猜测。”
“从何判断?”
“都兰虽说是个没心没肺的疯丫头,可也因此人缘甚好。她能和府中原本几个小福晋的丫鬟打成一片,却从来不与大屋和西屋的人交往。而奴婢有几次却发现都兰私下里和大屋西屋的人窃窃私语。”
“是这样啊……”
“福晋!”乌兰抬头时双眼已通红,“难道真的是?”
我转身不再看那花枝繁密的桃花,“以后莫再提都兰了。”
“噗通”一声,乌兰跪倒在地上。
年年花相似,岁岁人不同。从今往后再也不会听到都兰手捧桃花,蹦跳着冲到我面前讨赏的声音了。“福晋,你看我这株花可挑的的漂亮?”
我压下心中隐约的痛楚。“都兰的事你有失察,便罚你半年的份银。”
“是……”
乌兰消沉了几日,倒是诺敏愈发适应了大丫鬟的生活,做活严谨细致令众人皆服。乌兰、托娅和乌日娜她们也接纳了诺敏,默许了她代替都兰的位置。
这几日内宫人人自危,几乎所有在我离宫期间向布木布泰投诚的奴仆都被我撵出宫。皇太极身边的和卓嬷嬷和总管的宁楚嬷嬷对这场内宫的腥风血雨表示不妥,认为我是在众人面前打了布木布泰的脸。宫外已有人猜测我不容布木布泰,妄想肃清大汗的内宫,好让自己永占独宠之位。
以前是我顾虑太多,而前世梦醒让我不再顾忌,既然重来一世我又何必忍耐?我想我和皇太极之间不会再有第三世了吧……
所以妒妇也好,妖妃也罢。我要让内宫真正成为一个家,一个只有我、皇太极还有我们孩子的家。虽然心里的理智告诉我,这不可能,你太天真。可我在所不惜。
对于布木布泰我已彻底撕破脸皮,虽然她在汗宫的存在是皇太极为了不让我成为众矢之的。可是相比站在风口浪尖,布木布泰这个定时炸弹让我更为忌惮。
而在内宫腥风血雨之时,外朝也因阿敏的归来掀起惊涛骇浪。天聪四年皇太极因担忧我的病情,将统领大军之权交予代善。而自己则领着正黄旗先行一步快马加鞭赶回沈阳。在临行前,皇太极定下部署令阿敏驻守永州,图尔格、纳穆泰守滦州,鲍承先守迁安,范文程守遵化,目的是对明朝京城形成一个包围圈。然而这样的京畿重地明朝决不允许落入金兵之手,在八旗撤回关内后,明朝老将孙承宗便亲自挂帅率大军收复永州四城。阿敏指挥失当导致永平四城防线全线奔溃,在撤离前他纵兵劫掠,最后竟然将早已投降的永平城军民全部屠杀。皇太极知道后愤怒万分,阿敏这样做完全将皇太极在入关战役中收取明朝民心的举措砸的稀巴烂。屠城的事件影响恶劣,完全将后金的形象倒退回努尔哈赤时期的残暴形象。这样一来,后金若要再入关收复明朝城镇,必会遭到明朝军民誓死的抵抗。
一连好几日皇太极都怒意难消,愤怒阿敏的鲁莽还有无法释怀的是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永州四城是个烫手山芋,虽然军事地位极佳,可要在明朝的疆域中孤守这四城,难度可想而知。皇太极对能否守住这永平四城并无奢望,他让阿敏留守完全是坐等阿敏失败,可借了这个机会削去二贝勒的权利。但没想到的是阿敏更加狠戾,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屠城,在皇太极眼里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皇太极震怒之下令阿敏在沈阳城外十五里屯兵问责,并在于大政殿召集诸贝勒大臣,由岳托当众宣布阿敏的十六项罪责。明理人都知道阿敏这次是在劫难逃了。而皇太极对他的忍耐也到了极点。
早在天聪元年阿敏领兵攻打朝鲜时,便已生出异心想要移居朝鲜,后来由于亲弟济尔哈朗的劝阻才撤兵回沈阳。在离开朝鲜时,阿敏报复似的在朝鲜大肆劫掠,回沈阳后又假意将一朝鲜美女进献给皇太极。皇太极冷眼相待,又将那朝鲜美女赏给了总兵冷格里。而在天聪三年征伐察哈尔时,科尔沁土谢图汗奥巴违背盟约,皇太极大为恼火与其断绝关系。阿敏却借机挑拨,派人送给奥巴不少甲胄鞍辔,并将皇太极对奥巴的不满全部告诉对方。此外阿敏为了拉拢蒙古贵族还私自将女儿嫁给蒙古贝勒赛特尔。
种种行径令皇太极对阿敏忍无可忍。而阿敏暴戾的性格也使得他不得人心,在皇太极下令将阿敏圈禁时,竟无人为其说情。
天聪四年四月,二贝勒阿敏正式被圈禁。曾经的二贝勒阿敏也终于走向了同他的父亲舒尔哈齐一样的命运。
而在四月,前去将都兰旧物带去科尔沁的暗卫也传来了消息。在书房,皇太极将那张密件交给了我。
“莽古思福晋?”我迷茫的问道。
皇太极眼中已杀意尽现。
我放下密件,握住皇太极的手。“我们回科尔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