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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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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王阮睡得七荤八素、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再起来的时候,就瞧着王崇年坐在她床边,满脸深情地低头吹着一碗消暑的绿豆汤。
王阮一时有点懵,脑袋转不过来弯儿,前一刻还在缎子铺里闲逛,这下倒坐在自家床上盯着他哥白白嫩嫩的一双手,眨眼的功夫被灌进去了一大碗,和着那茶会后从大厨房偷拿出来的绿豆酥,她现在肚子有些撑。
看了一眼见底的大白碗,又看了他哥人畜无害、童叟无欺的一张脸,王阮眨了眨眼,王崇年跟着也眨了眨眼,就着两人互相眨眼发呆的半晌,王阮好像想起点什么了,再看看他哥难得一副关切的兄长样,她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了。
这人就算是王阮重感冒带发烧、哼唧在床睁不开眼,也会趁着她脑袋昏沉大笑一声,然后敲诈走夫子前些日子奖的与瑶琴,哪轮的到这幅姿态对付他妹小小的一个中暑。王阮觉得有必要从她哥这里套出点话来,于是一清嗓子。
起先王崇年抱着个碗,看着眼神呆萌呆萌的妹妹就着他的手,一小勺一小勺地喝汤,对于好久没见的这么亲的傻样,王崇年觉得这可就是奇迹啊奇迹,当下顿觉心里柔软一片,懊恼先前想着要骗来那与瑶琴真是不应该,私心里竟有点盼望着妹妹以后多病几回。
此下王崇年正沉浸在和他妹妹的深情对视里,一点也没察觉王阮渐变犀利的目光,听着这王阮的一声咳,恍然大悟,捧着碗又准备去桌上的瓷盆里再盛上一些。
王阮望着那大个儿的瓷盆,不由得再从肚子里翻上来个嗝,感觉那汤都堵到了喉咙眼,连忙摆手:“哥,不用了,真的!我现在感觉超棒!”说罢,王阮一瞪眼,精神抖擞地从榻上一个鲤鱼打挺翻起来,还壮士气魄地捶了捶胸,顿觉吃下去的那些马上就要呕出来了。
“哦,是么?中午还瞧见你吃得甚少,晚饭点也过了,还想给你多喂些。”王崇年挺遗憾,心想王阮应该再蔫一阵,好让他再多喂会儿,“我去吩咐大厨房给你做些夜宵,下午王素语回来冒着火,一听着她定的那绿豆酥不见了,恼得要把房顶掀了,那掌勺的又加紧重做,我专门让他多做了些,这会儿想来差不多了,我去给你取来。”
王阮听着前句王崇年要拿绿豆汤来赛饱她,心想这晚上一趟出恭就又饿了,半夜哪里撑得住,正要回嘴,生生被后半句噎了回来,一阵心虚,更觉得撑死不是个好死法,那绿豆糕一个月都不想再碰了。
赶忙拉住正准备掀袍起身的王崇年:“慢!慢!我这些天上火,又胖了些,前些年定的衣服都难塞,晚上不吃也罢。”
王崇年瞟了瞟瘦瘦弱弱的王阮,一下就想明白了这王阮又做了些什么缺德事,一挑眉:“我瞧着你胸无二斤肉,也看不出你胖了些。也好,这些天我让厨房给你把菜全换成素的,暂时去了茶点,可好?”
王阮一个语塞,觉得有句古话真是说得好,拿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被人暗讽没胸,当下一个深呼吸,挺直了腰板,绷起脸,这气势上绝不能输,严肃道:“罢了,我前几日刚去春井堂定了新装,身材一变又不能穿了。哥,天色不早,你快些回去好了。”
王崇年憋笑,不动声色地瞟了瞟他妹依旧不显山漏水的胸,突然有点担心这以后的小外甥可怎么活,叹息着摇了摇头,一起身,抬脚往门外走,还有意无意大声嘀咕着:
“原本还想和妹妹你交流交流感情,讨论讨论你晕了的原因。真是女大不能留啊,为兄伤心!”
“且慢,哥,我忽然饿了,我要喝汤!”
又硬塞进去半碗,还赔上一张与瑶琴,才终于从王崇年嘴里听出些许个零碎的消息,顺了个经过。
淮南王府有两位世子,在他们爹娘的倾心教育下都出落得是知文善武,堂堂一表人才,尤其是大世子以贤善闻名江淮,但坏就坏在这小世子上,打小聪慧又嘴巧,哄得他爹娘眉开眼笑,便从小使着性子跋扈惯了。
王阮这还听这个小道消息,说着小世子少时趁他爹午休,齐根削了他爹蓄了好几年的胡子,谢王爷睡起来习惯性地摸了摸下巴,这一摸不对劲了,忙推醒身边还在迷糊的谢夫人,夫人当场笑得背过了气去。
在众人的强烈忍笑而导致的肩膀不停颤抖中,谢王爷终于反应过来了,照着镜子悲痛地打量着自己只剩了一圈胡渣的宝贝胡子,顿觉怒气冲冠,七窍生烟。幡然醒悟过来这男孩子是不打不成器,当场翻出了自己呼呼生风的鞭子,两眼一瞪怒气冲冲地寻着了院子里正专心致志埋胡子的小世子。
还没等谢王爷吹胡渣,小世子一蔫鼻子,用还有脏泥的小手抹眼泪,委屈的小语气登时哭得他爹娘小心肝啪-啪地碎:“爹,隔壁的大牛跟我说,只要寻着个风水宝地买了人的毛发,就能保佑这人长命百岁,永世安康。”说罢,又嘤嘤地哭得泪如雨下,湿润的小眼神加上抹成花猫的小脸,他爹马上就忘了隔壁根本没什么大牛,还有这地是他们家茅厕前面,当即哄着这孩子原谅了他。
上次巡诊展,王阮还特意偷着瞧了瞧谢王爷至今都未长出来的胡子,偷笑着信了这桩事。这小世子虽自称淮南小霸王,但靠着这古灵精怪的性子惹得人人喜欢,又生得一副好相貌。眼下刚刚及冠,就有姑娘倒追着拼命讨好。
今日王阮这出乌龙事就是这小世子捣的鬼,这起因还是得说回王老爷,王阮她爹。做生意的人,这朋友遍四方,跟王府也素来交好,前些日子王老爷因事拜访,就当这谢王爷的面略略提了提这联姻的事,又有意无意地指向了大世子。
碰巧被小世子路过听到(王阮猜这人应该是个盲目恋哥控,估计想一直独占他哥),于是准备警告警告王阮,让王老爷打消这念头。于是写了那么一封不伦不类的信,结果没想到王阮转手就给了王素语。巧就巧在王素语还真给大世子谢乔安回了一封信,小世子当王阮的信半路拦了,看也没看,藏在了书房里,出门赴约了。
小世子前脚出门,谢乔安后脚进门找他弟,又好巧不巧地看见了那封信,反应过来赶忙去追。这厢小世子在扶桑亭远远一眼瞧见那前来的人影不是王阮,心知哪里出了差池回身就走。
等他寻上了正逛街的王阮,谢乔安也赶到了扶桑亭,向晾了半天恼得够呛的王素语解释一通,听得探子来报他弟敲晕了王阮,心下一急扔下王素语就是跑。等谢乔安找到了正被自家侍卫往回送的王阮,小世子早就脚底抹油跑了,无奈之下,他只得寻了个中暑的借口送王阮回了府。
王崇年呲着白牙:“父亲现在还被蒙在鼓里,还欣喜你被乔安送回来,要不是乔安与我相熟,这是你还真真就当中暑了。”
王阮此时得知真相觉得浑身无力,真是造化弄人,再加上着实撑着的肚子,心里哀鸣一声。小世子这类的人物她不敢惹,也惹不起,以后再见着他一定绕道走。
王崇年起身,拍拍袍子:“行了,难得你被敲晕,你便休息着,我先回房”临到走出门,举了举手里捧着的与瑶琴,“其实吧,你不给这琴我也会说的,没想到妹妹你这般大方,盛情难却呀!”
“砰”一个大白碗结结实实地砸上了王崇年的肚子,堪堪掉到了他脚边转了几转,王崇年挑一挑眉,回身躲过了又扔过来的勺子,嘴里念叨着:“阮阮,你这是谋杀亲哥,再说既然都开口送了,谋杀了也不还你。”
王阮靠在榻上,瞧着那地上还在打转的勺,觉得真是心力尽瘁,闻着那空气里弥漫着的安神香,撑得动弹不得。正迷糊地要入睡,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不对啊,明明自己是被敲晕的,又怎么还依稀闻见一股子恶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