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四十六章 ...
-
玉津将李建成带回太华殿，一路上，李建成神色都有些怔然，玉津恐他生什么变故，便直接把他安排在太华殿。
将李建成交给一个神官，玉津匆匆又去了长流宫。
凤皇恢复了原身趴在庭院里发呆，闻到玉津的气息，化作人形钻了出来。
玉津皱眉道：“帝君刚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凤皇摇头道：“我也不知。命星明明……”
玉津止住他后面的话。
“那精血……”
凤皇道：“我送去了归墟，帝君已经准备好了。”
玉津道：“前几日，我探查到了巫族的气息，我以帝君之名给他下了一道令，唤他来神群山。”
凤皇惊讶道：“巫族，我记着当年只剩下一个巫族，如今过了这许多年，怎地还活着吗？”
玉津道：“你成日里就好奇这些乌七八糟的，你管他怎么活下来的，总之现在多一族未灭，化解浩劫便多一分胜数，不然这三千大千世界，哼——”怒完，玉津问道：“龙族依旧没晋位者么？”
凤皇忧郁道：“本来有机会的，结果那两条快晋位的被、被少君的弟弟给杀了。”
“……”
玉津默了一默。
凤皇也跟着沉默了。
“其实也许帝君说得对，无神无术的时代大约真的要来了，我们也是时候放逐到九天之外了。”
玉津点头道：“天地本就如是，我们能做的不过是多保全几位年幼的孩子。”
凤皇抓了一缕金色的发丝，在指尖绕了绕，“吾凤凰一族，仅剩我一个，我不用保全谁，不过帝君曾经救过我，虽然帝君说不必在意，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是父亲教给我的，我一直铭记着。帝君想做的事，我本就该舍掉性命也要帮助他完成，何况是这样意义重大的事情，我更应该如此。”
玉津拍拍了凤皇的肩膀，“真是个讲义气的凤皇，不过上次听别人说，救命之恩最好是以身相许。”
凤皇：“……”
凤皇凑到玉津耳朵边，轻声道：“我觉得——帝君是家传的那个啥啥冷淡。”
玉津一个未站稳，吧唧坐到青石板上，嘴巴张得老大，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帝帝帝……君……”
凤皇嘿嘿一笑，“没想到吧。”
身后一把没什么感情的嗓子冷冷淡淡道：“我也没想到，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
凤皇僵硬的回过头，脸皮簌簌的抖动着，许久才憋出一句告饶的话：“帝君，凤皇知错了。”
站在门口的俨然便是瑞气腾腾的帝君，此刻正抱着手臂居高临下的瞧着两个吓得东倒西歪的人。
凤皇抖抖索索的指着帝君怀里抱着一把长剑，“帝君不会是想拿这个割了我的舌头吧？”
帝君冷冷道：“美得你。”
凤皇：“……”
帝君把剑递给玉津，“这个送给他，算是赔罪。”
玉津偷偷打量着帝君，却实在瞧不出帝君的喜怒，她总觉得这位帝君脸上像时刻戴着一张面具，看不出喜怒哀乐，永远面无表情。
然而，今天有幸听见这个帝君声中带笑，却很贪心不余的遗憾没见到帝君的笑颜。
她现下也算是活了十余万年，虽然在现今的神族里，勉强算是个前辈，但是她并没有经历过那个四处都是传说的洪荒。
那些洪荒的神祗所有的传说都尘封在古楼里，用寥寥笔墨点出绝世功勋，那些书册薄且轻巧，根本记不住许多传说。
这位帝君算是唯一的现在可以见到的远古神祗，玉津不激动不热血沸腾实在是不可能的事情，她太华殿的府邸中已经画下了好几副这位帝君的丹青。
描着帝君英姿的丹青，她预备留着传世，至今为止，一个有笑影的画面都没找到，因此十分的遗憾，玉津总觉得，像帝君这样以威武果决著称的神祗留给后代的画卷应该是持神兵而立，昂扬一笑，杀伐阳刚之气供后世瞻仰学习。
传说这个帝君，在昆仑丘长大，曾经以少年身姿介于龙凤之争，彼时，龙王和凤皇以及座下大将皆受了重伤，尚居于昆仑丘的帝君一应下凤凰的求助，龙王立刻坐不住了，也过来求助。
这个求助就涉及到帝君的一个十分诡异的爱好，帝君喜欢脖子长尾巴长的动物，不知是有幸还是不幸，龙凤两族都是个尾巴长脖子长的动物，他不知偏袒谁比较好。于是还是少年的帝君，给龙王凤皇一位一把兵器，算是退出了。
却说后来的巫妖之战，已经成年的帝君又喜滋滋的参战了，只要看着不顺眼的就是一顿揍，本来神族是个修身养性的种族，却出了帝君这么个异类。只要侵了他地盘的异类统统杀了，巫妖两族大怒，引水燃火要将神族扯入战场。帝君以长留山金石并引以天火统共造出三十六把神器，各领一路，成功截断巫妖大军。
后来，祖巫和妖皇焦头烂额的上了昆仑丘，找到了昆仑丘避世的帝君，帝君重新把居于长留山的帝君栓在身边，巫妖大战这才顺利进行了。
再后来，巫妖大战延续了几千年，帝君再没参与，乖乖的留在长留山，直到应劫殒落。
所以说，这个帝君的虽然活得时间不算顶长的，但是生活着实精彩，洪荒最著名历时最长的两场大战，都能见到他的身影，不得不说，在神族里这方面实在值得其他神族瞻仰。
玉津十分爱惜的接过长剑，实在难以遏制心中的兴奋，这是帝君打造的神兵，传说能打败巫妖大军的有灵魂的神兵。
稍稍一查看，玉津默了一默，“帝君，这个是神兵吗？”
帝君垂首瞧了他一眼，转身关了门。
玉津：“……”
这算是什么意思？！
再说被玉津安置在太华殿的李建成，他一路神思不定，不愿意相信李世民再也不会回来了，却又找不到反驳的借口。
他躺在床上，做了一个梦，这个梦是武德四年的旧事，却又有些不一样。
这个梦倏忽而过，直接从武德三年李世民的出征开始，一忽儿就过到他自己的出征。
武德三年七月，李世民出长安领兵攻打驻扎洛阳的王世充。
眼看着武德三年过去了，李世民还没回来，而异族稽胡已经愈发嚣张，频频抢夺李唐居民财务，引起骚乱颇多，这还不算，居然还敢领大军来袭。
稽胡只是匈奴的一支，西汉之时，匈奴是中原最大的威胁，后来主力被汉王朝成功驱逐，余下这一支居然在隋末乱世实现了崛起，重新捡起弓箭抢夺邻居。
突厥已经和李唐再次闹翻，三天两头的找个借口来打，李唐已经烦不胜烦，再来一个稽胡，真是快要被这些异族烦死了。
李世民领大唐主力军在外征战反王，李建成负责战后崛起工作，也因此他手中兵将不多，大部分兵将都在李世民手中，而李世民此刻正在洛阳和王世充窦建德两反王对持，无法分出人手。很显然，稽胡打的也是这个算盘，乘的也是这个时机，不过他们算盘终究打错了，犯我大唐者，虽远必诛，既然稽胡敢来，那么就再也别想回去了。
武德四年三月，河边柳树低垂，桃花开遍，梨花如雪，李建成奉命出征。
李建成坐在亭子里，随手摘了一瓣雪白的梨花卷在纸条里，让海东青传给李世民，纸上写的是他对窦建德率兵来援洛阳的看法，其实李建成什么看法都没说，只写了六个字，“不必担心后援”。
这句话既是安抚，又是保证。
屈指一算，李世民七月出征，到如今已经八个月，即便李世民自己不急，手下将士也终归是会有思乡之情。
他知道李世民驭下素来极严，乱世之中，那些大将英雄们哪个不是壮志雄心杀人如麻，更有甚者曾经坐镇一方，手段稍稍软弱一些，下面就要乱成一团，非得铁血无情方能震得住。
李建成想，大约因为李世民太铁血了罢，武德三年五月李世民平定刘武周回到长安，李建成甚至能嗅到李世民身上浓重的血腥气，那时屠城之后的血腥气。
男女老少一个不留，血染长街，修罗浴血打马翩翩而过，留下一地断肢残骸。
不过在这个梦中，李建成全然忘了屠城这一件事，他的梦是从七月开始。
他梦见的是自己，他率军于鄜州迎战刘仙成。
稽胡是匈奴一支，素来祸害中原，为祸久矣，一身银甲的皇太子在中帐冷笑，“这次，定要让他们全族灭尽！以后我中原大地千秋百代必再不受匈奴乱华之祸！”
大战告捷，俘敌两千，李建成没有杀他们，嘴角挂着和蔼的笑，“吾不欲杀你们，你们且率族人于此养息，只要祸乱不起，终将千年万载免受饥荒之苦。”
李建成派使者送信刘仙成，洋洋洒洒的写了三页，其实就一个主题，过来吧亲，在这里我将给你建一座城池，你是最高统治者，统治着你的稽胡一族，你们以后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有地有田，再不用每日辛苦劳累又挨饿受冻。
就在他准备再送一封信过去接着说服时，刘仙成居然已经来了，李建成不动声色的把已经写好的信收了起来。
李建成领着刘仙成去参看正在打地基的城池，大约是他的笑容太和蔼太佛光普照，刘仙成激动得热泪盈眶，当即表示，誓死效忠李唐，誓死效忠皇太子。
李建成扶起刘仙成，拍了拍他的肩头，“好兄弟，不必说这些客套话。”
随后，李建成状似不经意的对他提起，“建一座城池，手中这些唐军不够用，若按照这个进度，恐怕一年都完不成。”
刘仙成当即表示，“殿下不必忧心，我家乡还有许多勇士男儿，我不日就回去召集他们来此。”
等的就是这句话，游牧民族最善于分散作战，一旦分散，唐军对他们根本没有办法。李建成一脸得兄弟如此夫复何求的感动，又大力拍了两把刘仙成的肩头，“好，十日后，你聚齐你们稽胡勇士，届时我在这里为你们安排。”
言毕又加了一句，“弱冠以上到此即可，太小不行，女子也莫要来此受累。”
刘仙成单膝跪地，行了一个恭恭敬敬的匈奴人的礼，“臣，刘仙成谢殿□□恤，若有机缘，定结草衔环以报。”
李建成垂首望向一脸虔诚恭敬的汉子，转过头望向远方的残阳，那里大漠黄沙，那里终年有异族试图占领这一片大好河山。
我李唐的江山，岂是尔等能觊觎的。
十日后，六千稽胡勇士赤手空拳聚于空地，青壮年阖族而出，李建成终究还是给他们留了一线血脉，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只是，真的能好好相见吗？
四周挖好了丈余的深深沟壑，打地基，呵，多么好的借口。
李建成高头大马，长刀银甲，刀柄一抹红缨，随着清晨的朝阳往下一甩，“放箭！”
箭矢如雨，空地之上的稽胡勇士无路可逃，李建成想要的命，谁都留不下。
有稽胡人落在沟壑中，随即被唐兵射杀，空地之上沟壑之下，再无一个活物。
六千血骨堆出完美结局。
李建成打马回营，太阳已经升起，灼热的日光笼着一片鲜红的血色，他迎着太阳策马，恍惚中，急剧的河流从前方奔涌而来，无法躲开无处躲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河水席卷淹没。
李建成猝然惊醒，不是这样的，事实不是这样，他安然回朝，并没有遇到大水。
那场大水，不知从何处而来，那里接近沙漠，又哪里有大水。
那一场和匈奴的战斗，成了中华历史上匈奴人的最后一次记载，李建成靠在墙上，一手捂住隐隐作痛的肩膀，在检查尸体的时候，没有找到刘仙成。
李建成望向远方，雾气中隐隐的似乎看到缓缓远行的稽胡人，他们离开大唐，妇孺老幼相互扶持着一路往西走去，远离了这个染满了他们鲜血的地方，也远离了自己的家乡，追着几百年前的祖先消失在东方的历史里，然后重新以掠夺者的姿态出现在西方的历史里。
只是，他不知道这个梦是什么意思，实际上，他没有捻下那瓣梨花，他的院子里没有种梨树。
没有那场大水，灼灼的日光似乎都没有。
那一场战斗很匆忙，他早早布好了局，只等着猎物入套，他需要赶回去坐镇东宫，保证后援和粮草，距离窦建德率兵来胁，已经过去了近两个月，该是时候爆发了。
对这一点，其实李建成觉得头很痛，李世民似乎有一种超越时代的神宅属性，他一旦认定了一个人，除非那个人死了不然绝不换人，认定了一个地方，非火烧屁股不挪窝。
在出征打仗这一方面，李世民尤其如此，他带惯了玄甲军，便把玄甲军往舒服里整，刀枪剑戟一样不缺，当某一天李建成接过玄甲军手里递过来的烤兔子时，李建成终于不再怀疑李世民的玄甲军是十八项全能了；他习惯了李建成给他守后背，换了个别人，便怎么都不舒服，险了许多次，最后无奈的选择自己护住自己的后背心；然后开始习惯李建成给他当后勤，李建成若不在朝，李世民便恨不得能按饭点催，李建成一直觉得李世民在这方面大约是心理缺陷，大唐这才刚刚开国，反王未平，打仗是顶顶重要的事，谁敢轻易贪图军饷延了军情？！更何况，他是秦王，即便贪图军饷谁敢贪到他头上？！
无奈李世民属性奇葩，李建成只能往回赶。
李建成微微翘起嘴角，时隔许多年，再度忆起旧事，却忽然觉得属性奇葩的李世民也很好。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第四十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