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州小事》自在潜渊

2、第 2 章

　　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映莲在除夕的前一天跑去小渡口站了一天，怎么劝也劝不回来。就那样吹了一夜的寒风，将身上的心中的病都吹了出来。
　　映莲这一病，又是发烧又是咳嗽，整整折腾了一月有余。
　　映莲发烧时一直喊着:“程郎，程郎……”那声音越发沙哑。映莲病时，君酿请了个丫鬟来照顾她，后来君酿听闻映莲梦魇后便一直陪在床边，他知道，他是爱映莲的，他想娶她。
　　君酿惆怅了，他有他的骄傲，也有他的坚持，他的出生注定他的骄傲让他永远不会放下颜面去向一个人求爱，何况这个女子的心里并没有他。他唯一能做的只是竭尽全力的对她好。
　　君酿将映莲半劝半拖的送会了她城中的祖屋，现在已经进入寒冬，河面结了厚厚的一层寒冰，君酿觉得，这样的天气就算她日思夜想的程郎想回来也回不来了。便带着些许的私心将映莲带回了她已经七年未曾归来的家。
　　映莲清楚记得，那天她和君酿是狠狠吵了一架的，当然其实是她单方面的骂了君酿一顿，她在酒馆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回去，她不想回去。可是君酿说:“映莲我希望你能幸福，可是你并不需要我给的幸福，我记得他们都说家是幸福的，所以我希望你能在这里等着你的幸福回来。”她觉得君酿说这话是落寞的，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就像君酿有时候也觉得映莲很无情，可你能指望一个疯子回应你什么？
　　总之，映莲还是回家了，虽然是回家了，可还是天天往小渡口跑，人像是开怀了许多，可身子骨却一日不如一日了，时常都会生病，严重是还会卧床不起。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每当映莲病到起不了床了，总会笑着对陪床边的君酿说:“去不了小渡口了。” 这时君酿总觉得映莲是有些喜欢他的，可转眼她又划了一道鸿沟。
　　等到映莲第一次打翻药碗时，君酿惊觉，映莲她是在寻死的。
　　“映莲，你为什么想死？”
　　“映莲，你为什么想死？”
　　“映莲，你为什么想死？”

　　在映莲的记忆中，君酿的这三次质问，其中充满了不甘和苦涩，让她在深夜无人时辗转反侧。
　　其实她是知道，君酿对她的情意，对她的照顾。恐怕只有真正无情的人或是疯子才不懂珍惜，可她偏偏就是个疯子。
　　那天，君酿在她身边低语，他说:“映莲你已经辜负了你自己，就不要辜负我了，你知道我喜欢你的对吧？你……也喜欢我的是不是，是不是？”
　　君酿以为映莲没有听到，可她听得清清楚楚，但她却也什么都不能回应，什么都做不了，君酿要的，她没有。
　　但至那以后，他们的日子赢来了前所未有的和谐。
　　偶尔君酿在院子里摆弄花草时，她会在边上递个小东西，偶尔君酿也会陪映莲一起去小渡口，在那里一站就是一天。酒馆彻底交给了小肆管理。
　　小肆偶尔也会来看看映莲，这时便会同君酿说说话。一次小肆对君酿说:“君大哥，我看你和映姐姐成亲算了罢，都守了这么些年，我觉得你也该直接些了。”
　　对此君酿只是一笑置之，他想啊，但却不能，他没有把握给映莲想要的生活。
　　就这样，君酿陪映莲穿过一条又一条小巷，路过了一家又一家小店，走过一棵又一棵柳树。越过的，是那挽不回的年华。

　　深夜，一只信鸽飞进君酿住的院落。
　　清晨，“映莲，我们今日吃鸽子吧。”正在摆弄花草的君酿突然转过头对坐在院子的映莲说。映莲轻轻一笑说“我最近想吃些清淡的。你若想吃与我的饭菜隔开便好。”
　　君酿沉默的转过头，继续摆弄花草。

　　深夜，又一只信鸽飞入君酿的院落，君酿看着那只信鸽扑凌到窗沿，直接操起烛台向它咂去，又一只信鸽惨死。
　　如此往反五六次，终于在一夜来的不是信鸽是人。
　　“王爷，请您务必随我回去，国都出事了。”
　　“王爷，王上将逍遥王的封号给您就是希望你能在国都危难时全身而归，化解危难。”
　　“王爷，这是你的与生俱来的权利和责任。”
　　“……”
　　这一夜，这个突如其来的人说了一夜也跪了一夜。君酿静静地看着听着，那表情阴沉得让人害怕。

　　第二日清晨，君酿没有修剪花草，他与映莲对坐在院落中，一壶清茶，一颗柳树，还有一份痴心。
　　“如今这样坐着，突然觉得人生别无他求了。”君酿道。
　　“君酿说笑了，人生怎可止步于此，喜欢如此生活的大概也只有我这等女子了。”映莲笑道。
　　“据说，映莲家当时也是黎州大户？”
　　“不过承祖上余辉罢了。”
　　“今日无映莲一谈，觉得映莲气度不比寻常女子。”
　　“君酿说笑了，不过开了几年酒馆长了些见识罢了。”

　　君酿轻啜了一口清茶，对映莲说道:“映莲，人生在世，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
　　映莲微怔，随及说道:“君酿，其实我是记得的，程郎回来过，我是记得的。只不过他身边不在有我的位子了，程状元被王上赐婚，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会不知。”
　　君酿诧异，继续听映莲说道:“公主是皇室的人，天生就有种傲气，我记得她曾经来找过我，说的大抵也就不要痴心妄想那回事。我当时还觉得好笑，你看，公主其实也不过如此，没有一点儿气度。”
　　“这就是皇室的悲哀，他们无法选择幸福，所以要清除一切不利的因素。”君酿道。
　　“这也是我的悲哀，我一心认为程郎对我是忠贞的，我对他的自信毁了我自己。现在想想，其实我并不是很爱他，只是年少时的亲密，让我认定了他。说来其实好笑，我的爱，只是个对生活的误解。”映莲轻笑，将视线移到小渡口的方向，“君酿，这些年真是谢谢你了，我其实很幸福。”

　　“我觉得你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好像对什么都看透了。”君酿道，“就像人临死前突然明悟了。”
　　“君酿说笑了，我还有长长久久的时间，我还有很多梦想，我……”
　　“映莲，”君酿突然严肃起来，对映莲正色道，“我问你，你……有没有，哪怕一点点喜欢我。”
　　“有的，君酿，就像我的亲人，我很喜欢你。”映莲道。
　　君酿一笑，亲人吗？这……算好的吧？
　　“映莲陪我去小渡口走走吧。”君酿道。
　　映莲点点头答应了，进屋整理了一下便与君酿向小渡口走去。

　　小渡口
　　“映莲，我有些事，要回家了。”
　　“那好，我们回去吧。”
　　“映莲，我说的是我要回国都了。”
　　映莲脚步一顿，嘴边泛起一丝苦笑。“映莲，和我一起回去吧，我们在一起。”君酿对映莲说。
　　映莲轻轻摇了摇头，说:“几时出发？”
　　“就今日下午，还有一柱香。”君酿道。
　　“怎么也不早些同我说，我也好让小肆他们准备准备送送你。”
　　“映莲，同我一起走吧。”
　　“一柱香的时间有些紧，你我不要多说了，快去准备吧。”
　　君酿抿唇不语，只是将映莲看着。“君酿，我不可能和你去的。”映莲说。
　　映莲从身上拿出一个小布包，将它递给君酿。“现在别看，等上船再看。君酿每个人都有他的责任，你该回去了。”
　　君酿盯着映莲，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走吧，君酿，我等了程郎十八年，如今已经三十六了，抱歉我没有多余的年华分给你，我在这里等你，等你四年，等到我四十岁，那个时候你一定要回来，我不会像上一次那么傻等了。”
　　“君酿，我说你是我的亲人，是因为亲人才是最亲密，永远相伴相依的人。”
　　“君酿，人这一辈子总会遇见两个人，一个惊艳了时光，一个温柔了岁月。程旭惊艳了我的时光，感谢你温柔了我的岁月。”
　　“君酿，走吧，我等你。”
　　君酿依依不舍的登上了回国都的船，映莲一直目送，一直微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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