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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菡萏 ...

  •   有句老话,叫出头椽儿先朽烂。在宫中,自然也得遵循这理。不过,若是有人当了这出头的椽儿,余下的倒也不必太过畏首畏尾。
      含象殿中,绿袖奉上茶盏,回道:“娘娘,薛美人昨日离了清宁宫,没多久又折返回去,似乎在正殿里停留了一炷香时间。”
      宣敏微微一笑,似乎毫不意外。“她自然是要去的,不然,想做第二个胡才人么?”算算日子,薛美人这胎也该快满三个月了,再瞒下去,连皇后那里都讨不了好,更别提这后宫之中惯会捧高踩低的宫嫔了。
      红衣问道:“婢子愚钝。那薛美人向来与皇后娘娘也不亲近,这回也不知巴上去做什么?”仿佛想到什么似的,猛地一拍巴掌,“莫不是要向皇后娘娘告什么人的密?”
      绿袖摇了摇头,这个红衣,说话还真是荤素不忌。前些日子,薛美人隐瞒有喜之事还是经她之口无意猜测得知。倒也是个福至心灵的,却没多长个心眼儿。
      见自家娘娘似乎无意为红衣解惑,绿袖只得提点了句,“那薛美人近来不是有恙么?”又指了指自己腹部。
      红衣一愣一愣的,这才反应过来,又压低了声音问:“难道薛美人要向皇后娘娘投诚?”
      旁坐的宣敏这才发了话,“什么投诚不投诚的,皇后娘娘乃是后宫之主,这妃嫔大小事可不都得一一及时回禀?”
      绿袖附和道,“正是,这话可别乱说。”一脸无奈,这话若是被外人听了去,可不知得怎么排揎自家娘娘了。
      午膳过后,宣敏歇了个神清气爽的午觉。一觉醒来,只觉得身心松散,十分舒适。
      自从端阳宫宴上嘉奖了她们几人后,太后便表示已是痊愈了大半,无须这么些娇滴滴的美人整日里侍候她。皇帝皇后自然是秉着孝心劝了一番,最后只得妥协。
      于是,她们这些妃嫔的小日子又清闲了起来,每日请个安回来,赏赏花吃吃茶,一晃便是大半日。其实,宣敏偶尔觉着,与世无争的日子也是不错的,只是你不争,旁人总要逼着你争。倒也只能选择随波逐流了。
      前些日子闲着无事,便将安阳和黎晋的那幅画给敷了粉,又上了色,这才送了过去。自那之后也没动过笔,倒是怕手生了。
      宣敏眼神望向窗外,随口问道:“本宫似乎记得,语心阁那儿有个亭子,湖里的菡萏不知开了没。”
      红衣回道:“娘娘记性好,那语心阁却是有个亭子建在湖上,这会儿菡萏开得正好。娘娘可要往那处走动一番?”
      宣敏微微颔首,吩咐人备好笔墨纸砚,带上红衣并两个小宫女,便轻车熟路地去了。
      到得湖边,放眼望去,只见一片幽幽的接天碧色。浑圆的碧叶衬着粉白的花瓣,花蝶飞舞其间,果然美不胜收。有的含苞待放,还泛着股青白之色;有的却已是盛开了大半,散落的花瓣犹如美人含羞半褪的衣裙。清风徐来,湖中莲叶翻飞,花枝微颤,隐约传来淡淡的清香。
      宣敏进了亭子,深吸了口气,只觉得十分清爽,连带着夏日的燥热也去了几分。又走了几步,寻了个角度,细细观察揣摩了一番,便摆摆手让人将画具布置到石案上。微微俯身,开始聚精会神地描绘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宣敏才从这旁若无人的境界中挣开来,斟酌着落下最后一笔。纸卷上寥寥数笔淡墨,却勾勒出一番旖旎的菡萏清姿,点点粉蕊衬得愈发娇美动人。
      宣敏正思索着题个甚么诗句好,却听得有人耳边赞了声好。转头一看,果然是黎晋其人,身后的宫人早已静静跪了一地。不禁心中腹诽,逛个池子也要这般兴师动众,还真是天家气度。
      宣敏口称“圣上金安",低身行礼,又有些奇怪,这人此时不是应该在紫宸殿勤政么,如何跑到这来赏花。要知道,这语心阁地处内宫东北角,虽不至于像冷宫那般,但也是十分僻静冷清的,寻常宫嫔也不会来这走动。
      黎晋顺手扶起,又走到案前,仔细审度了一番,惊叹道:“那日见爱妃为朕与安阳作画,本以为工笔画已是极好,没想到这写意之作也这般专精。”又转头夸了一句,“人云善画者必至善至美,爱妃果然蕙质兰心。”
      宣敏被夸得有些赧然,到底还是落落大方地受了,又不好意思地抬眼问道,“既蒙圣上青眼,不若为这画题词?妾虽能画几幅画儿,到底诗作方面还是计拙,方才想了半日,也未想好究竟题甚么为好。”
      相伴多年,宣敏自认还是了解几分这人,是个爱风花雪月善哉风雅的。此景此景,相比也不会拂了自己的面子。
      果然,黎晋眉梢一动,便接过了笔。放眼望去,只见湖中众花芬芳正妍,笼罩在一层薄薄的暮色之下,添了几分暖意。
      宣敏静静在旁,眼中似是满池菡萏清辉,又似是只有这一人。若不论其他,他也算是个好男子了,外貌谈吐皆无可挑剔。可惜,他是帝王,自己不过是后宫诸人中的一员。
      黎晋思索了片刻,便提笔落下两行小字。便放下狼毫小笔,看向身旁美人笑道:“君为红颜醉,爱妃以为如何?”
      半似红颜醉,凌波欲暮时。
      宣敏噗嗤一笑,只微微别过脸去,嗔道:“妾蒲柳陋姿,可当不得这般夸赞。”
      黎晋佯装肃穆状,沉声反驳,“朕几时说了爱妃?”抬手指向湖中菡萏,“红颜却是指的这些美人儿。”
      宣敏如何看不出这人在说笑,倒也乐得陪他演上一出郎情妾意的戏码。面上便带了几分羞怒,只转过身去,口中嘟囔,“圣上欺负于妾这般小女子,也不怕笑掉他人大牙。”
      都说灯下观美人,总要多动人几分。黎晋却觉得,这湖光暮色中,美人也显得愈发风姿绰约。湖中那大片的粉白菡萏,竟被眼前这女子衬得失却了几分光泽。便有了几分意动,笑哈哈地拥了美人入怀。又瞧着天色将晚,良辰美景不容错过,当下便携着这双颊晕红的美人,准备离了亭子,往那含象殿而去。
      谁知未迈出几步,便见眼前多了个人,不知何时便杵在了前头。黎晋有些错神,内宫之中竟有人如此无礼,敢以身拦御驾?定睛一看,原是身怀帝裔的胡才人,香腮微粉,衣衫单薄,在晚风中倒显出几分弱不胜衣的风流姿态。只是这般时辰,不在自家殿阁中歇息休养,只身一人跑到这语心湖来做什么?
      宣敏嘲讽一笑,不过才一日,这胡才人真是心急,不想着如何安胎,倒是急慌慌地来拦人。这拦人,面上也须得做得好看。没了天时地利人和,这美人再娇媚怕也无人欣赏。
      胡才人美目含情,盈盈拜下行礼,又似无意抬头般,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真当是楚楚动人。心中只祈祷着,今日此番相遇之态,能让君王心思回转。
      黎晋微微皱眉,平声问道:“胡才人如何孤身在此?侍候的人怎么一个都没跟着?”
      胡才人忙上前回话,“禀圣上,妾自幼不耐暑热,这才出来走动一番。宫人都跟着呢,不过方才被打发去取了些物件,故而只有妾一人。”
      不待黎晋出声,宣敏便笑了一声,转向身旁之人道:“果真是暑热难耐,瞧胡才人这香汗淋漓的,妾还以为是赶着去做什么呢。”语气十足的嘲讽,话中之意更是明确,不过就是窥伺帝踪制造偶遇罢了。可这胡才人也是个蠢的,这语心阁自己来了也有一二个时辰,报信的人总不会不知。要不是胡才人太过自信,就是那报信之人有鬼了。无论哪个解释,今日之事,总归她讨不着什么好去。
      听得此言,黎晋面上稍稍缓和了些,这个德妃还真是有意思,说话直来直往,不像旁的妃嫔,道个什么事都能绕上好几圈。不过这般也好,直性子的人相处起来,倒更轻松些。
      瞧着胡才人那股泫然欲泣的模样,更多了分不耐,“既是身怀有喜,便应好好歇着,怎能这般不知轻重?”又瞧着宣敏只带了三个宫人出来,便命全安指两个宫人送胡才人回去。也不再理睬这头,只仍牵着宣敏离了此地。
      翌日,伺候着黎晋梳洗离开后,绿袖便低声给宣敏禀报各种小道消息。“昨日里,胡才人到语心湖之事,娘娘想必比奴婢更清楚。”瞅着宣敏点点头,又接着说,“可被送回重心楼的路上,却是被只猫吓了一遭,动了胎气,还连夜求皇后请了太医过去。”
      宣敏冷哼一声,这些手段总是没完没了,上回是踩着石子滑倒了,这回便成了不知哪儿窜出的野猫。若是昨日黎晋没有突发奇想,这语心湖上可就只有自己和胡才人,这般情景,若是不发生点什么事都说不过去。若是自己前呼后拥着一群人,黎晋又是孤身前往,这遣人送胡才人的差事可不得落到她宫里人头上,到时更是扯不清。究竟是被猫吓了,还是被德妃的人推了,只看有些人怎么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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