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不悔》一九三四

2、第二章

　　\\\"你还敢回来!把信给我!\\\"--一声怒吼把十四给惊醒了,昨晚上刚看到这个新少爷的时候,他愣了半晌--这不是前几天那个挨抢的少爷么,怎么还病得醒不过来呢,自己这一不小心,又害了一个少爷.十四后悔得什么似的,就自告奋勇,要给少爷守夜,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实在困,才趴在床边上睡着了.
　　曾启翰昏昏沉沉的睡了几日,这日甫一醒,看到的就是那日偷了信的人,他虽是个不谙世事的少爷,可那天淋了半天雨也回过味了,偷信的可不就是假装捉贼的那个么?
　　那封信,曾启翰突然不敢想下去了--那是多少同志的命啊!就让自己这么泄露给了一个小贼,怎么对得起组织对自己的信任!本就是大病未愈,又悔又恨,曾启翰一句话吼出去,便咳得撕心裂肺的.
　　这下十四可是全醒了一个劲的拍着新少爷的背,着急的喊:\\\"赵叔,少爷醒了,咳得厉害,你快找医生来!\\\"

　　好一顿折腾,总算是一切妥当了,屋里又剩下十四和启翰两个人.
　　\\\"你成这新来的下人啦?\\\"曾启翰斜撇了一眼十四.
　　\\\"下人\\\"这个词刺痛了十四的心--他长在贺府八年,谁说过他是下人?少爷把他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少爷......好,做个下人也好,做个下人才不会害了新少爷,算我赎罪!
　　\\\"回少爷的话,十四是赵叔找来伺候少爷的.\\\"
　　\\\"乔十四是吧?\\\"曾启翰的声音越发的不屑,\\\"甭管你是谁派来的,我曾启翰堂堂七尺男儿,一腔热血报国,只恨着了你们的道,再不会透给你们半个字...咳。。咳。”启翰一时激动，又咳了起来，十四被骂得一头雾水，只慌着拿了热水过来。。
　　“你少来这套，还当我不知道你偷了信么？”终究是刚醒的人，身子弱得很，缓了半天气，死不肯喝那杯水--万一放了迷魂药呢--叹了一声，低低的说道，“都露馅了，还装什么，我大伯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你们莫伤及无辜。鞭子，辣椒水，只管上！我，打死也不会说的！”紧接着又补上一句，“打不死，更不说！”启翰其实还想补上十八年后又一条好汉什么的，以显示自己的豪迈，可是总觉得这话是绿林道上的，有点辱没斯文，又想起共产主义是工农一条心的，自己怎么能瞧不起农民英雄？于是一字一顿的，恶狠狠的盯着十四说道：“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十四看着新少爷的一脸杀气，十四懵懵懂懂的，晓得少爷知道自己偷了他的信，扑通就跪下了：“少爷，你是贺家的少爷，十四的命就是你的，你要上鞭子，上辣椒水，只要你解气，十四都不带哼哼的！可你别把十四打死了……十四还等着赎罪呢。”十四抬起头，黑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雾气，低低的呜咽起来……

　　曾启翰是满心等着十四变脸，大吼一声上家伙；十四是一心赎罪，怕疼也等顶着头皮挨：于是，两人大眼瞪小眼，静默无语。

　　启翰心疑：他这是唱得哪出，莫不是被马克思主义感化了。。可我还没开始教育他呢，难道他身在曹营心在汉？
　　十四纳闷：刚才气得什么似的，喊打喊杀，怎么现在不说话了呢？

　　启翰心念一转：“好，你要投靠组织，总要拿出些诚意来，那封信嘚先还给我。”

　　十四不是个爱念书的，贺大少爷也不管他，十个字里也就认得两三个，组织这个词，他可是第一次听说，想了想，这是不是说我重新回贺家？信，扔哪去了。。路上扔的？上茅坑用了？怎么想不起来了？

　　“会少爷的话，信，我找不着着了”说罢，头就低了下去，等着挨打。

　　启翰一听这话，差点没从床上蹦起来：“你当我是傻子阿？！要是我会信了你的鬼话，我就不姓曾！”

　　十四委屈的要命，小脾气上就上来了，嘀嘀咕咕的：“你不傻能让我偷了么，本来就是找不着了……”

　　“你说什么呢？！”启翰剑眉倒竖。

　　十四连忙改口，大声回话：“小的说，少爷你本来就不姓曾，您该姓贺的，所以，少爷您该信我的……”
　　偷瞄到少爷越来越黑的脸色，十四的声音越来越小。

　　“好，好，你个油嘴滑舌的！你不念国家民族大义，你身为劳动人民却投身敌营，不，不对，你不定是个什么出身，小小年纪就来这里做些卖国勾当……”启翰连珠炮似的教训着，大义凛然，一身正气，只可惜十四逮住了两个自己晓得的词，就赶紧走神去了--出身？我是地地道道的家仆出身，比你这个少爷在贺家的时间长多啦！卖国？那不是秦桧干的事么？我昨天刚偷了个洋人的钱夹子，顶爱国的！

　　等到启翰说的嗓子冒烟了，一手抓过床头放着的那杯水--就是十四刚才端来的那杯--咕咚咕咚灌了干净。趁着这工夫，十四赶忙开口：“回少爷的话，小人地地道道贺府出身，六岁入府，除了赵叔，柳妈，府里没比小人来得早的。说到爱国，偷偷的禀告少爷，十四昨摸了一个洋人的钱夹子，最是爱国的。”

　　“等等，你本来就是这个府里的？”
　　“是啊，六岁就来了。”
　　“你不是看了信，混进来套我话的？”
　　“不是阿，我也就上茅房认个男女，信那个东西，倒找钱我都不看。”
　　“你端的水没放迷魂药？”
　　“啊？少也不是都喝了么？”

　　启翰看看手里空了的杯子，脸色变了变，两人再次陷入沉默,大眼对小眼。

　　什么叫鸡同鸭讲，牛头不对马嘴--说的就是上面这两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