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今夕与梦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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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五，黄昏。夕阳艳丽，彩霞满天，陆小凤从合芳斋的后巷中冲出来，沿着已被夕阳映红的街道大步前行。他所有的缎带都送人了，唯独忘了自己的，他一定要在月亮升起前找回一条缎带，今夜的决战，他绝不能置身事外。
因为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都是他的朋友，因为他已发现，就在今夜的圆月下，就在他们的决战时，必定会有件惊人的事发生，甚至比这次决战更惊人。已经送出去的缎带当然不能再要回来，但是被偷的缎带就不一样了，它不仅能够偷回来，甚至还能抢回来。他已决定不择手段了。
不过……今晚他的运气比平常都要好。司空摘星不仅给他送回了两条缎带，而且他还碰见了白飞飞。像白飞飞这样的女人，一旦有心隐藏起来，是没有人能够找到的，但是既然已经碰见了，那么无论她之后想去哪里，陆小凤都能够找得到。
他看着白飞飞手中的缎带，心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他所遇见的人都已来到这座城下，白飞飞的还在他手里，未曾给她。那么，这多余的缎带从何而来。陆小凤只能把这些疑问暗压在心里。几个人一道进了这皇家龙脉之地。
白飞飞今夜穿了身浅绿色的罩衫，上面绣着片片白色的枫叶，更显得她身姿袅娜，气质清雅，此外，还带了斗笠，斗笠下的白色轻纱将她的容颜遮掩住，在江湖这样的地方，也会有人不愿让别人见到自己的真实面目，并不稀奇。稀奇的只是陆小凤居然似乎与这个女人很熟捻，陆小凤跟漂亮女人相熟原也不稀奇，稀奇的只是这个身段气质皆属一等的女人对他爱答不理，好似还很讨厌。
白飞飞早在一看见陆小凤的时候，心里对事情就已猜到了一二分，“是欧阳情叫你来的？”
陆小凤道：“你既然知道她在担心你，为何不辞而别呢？”
白飞飞道：“有些事情总需要一个人去解决的，有些事情也总不能让自己的好朋友知道的，恰好，这都是同一件事。”
陆小凤没有再说话，他知道一个冷若冰霜的女人，如果她并无表面那么冷，那就一定很倔强，十个陆小凤也拉不回来。只是想到欧阳情的眼泪，心里有些不舒服，便多了一句，“至少告诉我接下来要去哪里，这是我答应了欧阳情的。”
白飞飞点点头，婉转而道出了两个字，“江南。”除了幽灵宫各代宫主，没有人知道，幽灵宫很少在江南一带活动，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它各个机密，重大事件皆在江南一大众普通之处。此行便是要从那里查起。
白飞飞可以强迫自己忘却白静的欺骗，沈浪的多情，可是幽灵宫是她心里唯一的牵念。那里的宫人都对她很好，在孤独寂寞的孩提时期，是因为有了那里的嬷嬷和宫婢，她才能懂得微笑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幽灵宫是否有了新任宫主，是否在江湖上又有了什么行动，这与她无关，但是……她不能容忍有人利用这片自己成长挂念的土地。
陆小凤听见了江南这两个字，眉毛一挑，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人，眼神竟然变得非常柔和，充满了温暖。一种只有在久别重逢的朋友眼睛里，才能找得到的温暖。很显然，是白飞飞的话让他想到了花满楼。他从自己的腰间扯下了一枚玉佩递给白飞飞，道：“如果遇到无可奈何之事想要找人帮忙的话，拿着玉佩去找江南百花楼，会有人帮你的。”花满楼生性善良，他的小楼大门永远是敞开的，等有帮助的人可以进来。可像白飞飞这样心思深沉的女子，必定心狠手辣，陆小凤知道花满楼一定认得出她，可不能断定，真的有了什么事，他会不会帮她。
白飞飞没有推辞这块玉佩，她知道，如果不接下来的话，至少欧阳情会很担心。然而，陆小凤却从她一向平静无波的眼里看出了一丝涟漪，那是一种难得的佩服和敬仰。白飞飞道：“是花满楼？”
“你知道他？”
“欧阳告诉过我，在我昏迷不醒的时候，你们照顾过我。”
这样的回答本无可厚非，可陆小凤就是觉得有些郁闷。同样的事情，为什么她一见到自己就没有好脸色，只是想到了花满楼就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白飞飞看着陆小凤一脸郁卒的样子，道：“花满楼是个很了不起的人。”陆小凤听见这话很高兴，任谁夸奖他的朋友，都会很高兴的。见过花满楼的人，几乎都会这么认为。不过，白飞飞接下来又说了，“但你却是个很讨厌的人。”
他一脸认命地摸摸鼻子，对于女人来说没有是非曲直，她们自己的直觉就是是非曲直，且不容更改。
白飞飞把话交代给了陆小凤之后，向右一个拧身，足尖飞跃，一瞬间已是在十丈之外，这样的轻功并不比陆小凤的身无彩凤双飞翼差多少。白飞飞扔了一把匕首陷在墙上，脚底借力，一个翻身，衣袂飘飘，便已到了太和殿之上。这里便是决战的地方，环顾四周已有很多人等在这里看好戏了。
而在这里，她也看见了她最不想看见的两个人，沈浪和朱七七。朱七七是个爱凑热闹的性子，可她想不到沈浪能纵容宠溺朱七七至此，高手决战，一不小心便会卷入其中，这里是皇家天威的地方，朱七七不会武，他当真对自己的身手如此自信，无论何时，都能护得了她周全。
最是多情情转薄，白飞飞按捺下心中怨恨、伤心种种复杂情绪，到了只是轻叹一声：“前尘往事，如烟似梦，白飞飞啊白飞飞，你还是放不下吗？”就在她目光移开的瞬间，沈浪却注意到了前方的那位绿衣女子。
不知为何，只是个背影，却觉得分外萧索孤寂，分外熟悉，心里蓦然一痛。朱七七拉着沈浪，娇笑道：“沈大哥，依你之见，这西门吹雪和叶孤城，是哪个比较厉害一点啊。”
他看着拉着自己手臂，可爱活泼的朱七七，脸上泛起幸福的笑容。所谓阴差阳错，莫过如此，他们之间的阴差阳错还少吗？
今夜是决战之夜，待看到屋顶上的两个人时，气氛顿时变了，剑拔弩张，只一刻似乎就可以演变出千种变化。
在月光下看来，叶孤城脸色果然是全无血色，西门吹雪的脸虽然也很苍白，却还有些生气。两个人全都是白衣如雪，一尘不染，脸上全都没有表情，在这一刻间，他们的人已变得像他们的剑一样，冷酷锋利，已完全没有人的情感。
两个人互相凝视着，眼睛里都在发着光。每个人都距离他们很远，他们的剑虽然还有没出鞘，剑气都已令人心惊。这种凌厉的剑气，本就是他们自己本身发出来的。可怕的也是他们本身这个人，并不是他们手里的剑。
在这样紧张万分，蓄势待发的时刻，所有人几乎都一动不动，两只眼睛只盯着他们两个人的方向。好似生怕接下来会漏掉他们的任何一个动作。唯独白飞飞，只淡淡地瞥了一眼，冷冷地笑了笑。趁所有人的注意都集中在他们两个人身上时，从太和殿飞掠而下。
西门吹雪还是那个西门吹雪，他的剑道需要在生死须臾间才能有新的了悟。可叶孤城已非叶孤城，他以为瞒天过海，却瞒不过技高一筹的白飞飞。一剑西来，天外飞仙。叶孤城的剑无垢，可是他的心已有垢。这场比试，不管会引出怎样的惊天阴谋，叶孤城都已是必败无疑。对这场武林中人期待的剑光交战，白飞飞已然失去了兴趣。
夜。一轮冰盘悬挂在天空，洒下淡淡的音色的光辉，月光皎洁，这里没有人踏月还家，只有月色披洒在白飞飞的周身，她整个人更加的寂寞了。已看透了的结局，便没有再看这个故事的必要。别人是雾里看花终隔一层，她却是心思通透，意料之中。是否看的太清，纵使自欺欺人，也难掩心伤。正如她玩笑般的生命，正如她生命中曾经的阳光。
还是一样冷清的天空，漆黑如墨的天上，一轮皓月只会显得更加孤寂。索性在他眼中，都只是一片黑暗。江南百花楼。花满楼最喜欢的便是在夕阳下抚摸情人嘴唇般柔软的花瓣，只是从夕阳西下开始，直至日落，他却在屋内，料理着几盆快要枯萎的兰花。他记得今天的这个日子，九月十五，决战紫禁之巅。他向来不喜欢有人死在他的面前，更何况是两个绝世无双的剑客。
而他们的相遇，就注定了有一个人身亡。他只坐在安静宁和的小楼内，这里可以平静他焦躁的内心。世事如棋，刹那间便是风云变化，他明白自己无力阻止，只能在小楼，感受晨光温暖的喜悦，檐头鸟雀的婉转轻啼。
就是在这样的夜，他却突然想到了一个女人。这是种错综复杂的感觉，从他瞎了之后完全没有过的混乱。那群人口中的宫主白飞飞，只这三个字，寒若纯白冰雪，轻如缥缈浮生，他却突然想到了那个曾经遇见过的昏迷不醒的女人。气息微寒，身量清浅，竟与这三个字无与伦比的契合。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今夕与梦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