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外史+陆小凤传奇]此心安处是吾家》林樱解意

12、第十二章 冥冥相遇谁人知

　　星光灿烂的夜色下，街道上很安静，静得似乎能够听到微风拂过的声音。仲夏。仲夏夜的夜晚，总是特别凉爽，蝉鸣总是特别多。它的存在像是个被人们遗忘的世界，这样的宁静美好，又有几人能够体会得到。这个时间已经有很多人都睡了过去。但总会有小部分人还醒着，漫漫长夜，愁绪如丝，总有放心不下、彻夜难眠的心事，也总有在这样美好的夜晚，喜欢静静感受星灿风清的人在。比如白飞飞，比如花满楼。
　　可是，现在对于他们来说，目光都只停留在了对方的身上。
　　花满楼怎么样都没想到面前正在飚杀气的这个女子，居然是半年前那个躺在床上，还昏迷不醒的人。那一瞬间触及到的孤寂似乎都可以解释的通了。他突然很想问她的伤怎么样了，是不是已完全治愈了。不过，他还是没有问出口，不是因为白飞飞没有让他说出来，而是在双方都一怔之后，他敏感地发现白飞飞的身体居然在微微的颤抖，她……是怎么了？
　　白飞飞想做的事从来都没有人能阻止，就像她划花朱七七的脸，拼尽全力报复沈浪，让他永远记得自己。然而，花满楼只是握住了她的手腕，只是轻言细语的一句话，她身上的杀气顿时消弭。这件事情，也许到死了的时候沈浪和朱七七都会不明白，作为当事人的花满楼也不会明白。
　　一切只像是夜雪初霁乍现的清空明朗。她像是一个迷路的小孩儿，误入了名为狠毒的凄迷夜色，在这里，她被孤独和寂寞啃噬着伤痕累累的心。就像她每次伤人一样，别人只有惊诧、怨恨，就连阻止她时，脸上都带了一种严厉的责备。在他们眼里的不是白飞飞，而是一个阴险毒辣，机关算计的可恶女子。
　　然而，她竟不信这世上怎么会有花满楼这样的人。他说：“放手吧。”话语里只有怜惜之意，仿佛她的纤纤十指青葱只适合弹琴下棋，真的不适合任何暴力的行为。
　　所以白飞飞愣住了，身子不由自主地发颤。白飞飞从不轻信于人，更不信天信命，可是只用了一瞬间，她便相信了花满楼，世上能有几人在遇见了这样的场面之后，还对一个狠毒的女子保持着人之初，性本善的期念。这一瞬间，白飞飞露出了一丝破绽。
　　而这丝破绽对暗客来说无疑是逃出生天的希望之光。他手掌向上，翻出两颗石弹，狠狠一甩，石弹落地，顿时厌恶四起，谁也看不见谁。他突然起身，掌心收拢，五指变为两指，直逼白飞飞的面庞。就算不取下她那仿佛嵌入了满天星辰的眼睛，至少也要摘下她的面纱。
　　只可惜，这里有个原本就看不见的人，浓浓白烟和深深黑夜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只一双灵敏异常的耳朵就胜过了许多武功高强之人的眼睛。
　　流云飞袖一卷，缠住了白飞飞的腰身，顿时便将人带到了自己身边，那暗客也未曾想到眼前的瞎子武功之高竟然不下于白飞飞，一见讨不了好，两三步冲出浓烟之中，消失不见。
　　烟雾渐渐散开，白飞飞对花满楼道了声谢，脸色却并不好看。虽然对他那一声轻如诱哄的放手心怀感激，可总不喜欢别人插手她的事。花满楼听出了她言语中的冷意，可也不甚在意。
　　“是在下失礼了。”他轻轻退开，脸上还是温和淡然的微笑，看得白飞飞心里没由来的一阵急躁。
　　“多谢。”这两个字多少显得有些苍白无力，可也是白飞飞最大的限度了。此事未了，任裕必然还是会再找上她，剩下的便是幽灵宫内部事务。所以她想此刻还是先走为好。
　　不过，她已走不了了。转身回头间，她看见了沈浪，他的脸上露出了一种难以相信的复杂表情，不知是哭还是笑，神情木然，只喃喃着两个字，“飞飞……”
　　白飞飞的脸色突然变得很苍白，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顿时苦笑不已，刚才那一瞬太过突然，自己竟未察觉到沈浪来了，也未注意到面纱掉了。朱七七听见了沈浪口中的申请和忏悔，有些奇怪又有些害怕地从他身后探出脑袋，一看到面前的女子是谁，满脸惊色。忍不住跳出来大叫道：“白飞飞，怎么是你？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白飞飞很苦恼，拓本可以装作一个陌生人，若无其事地从他们身旁走过。可看着沈浪突然变得坚定的神情，她便知道，若不解释清楚，真的是难以脱身了。
　　就在这个时候，谁也没有想到的一个人居然开口说话了，“白飞飞？那个心思是大海里的一根针，反复无常，变化多端，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在背后捅你一刀的女人。”
　　花满楼笑了，白飞飞也笑了，花枝乱颤，像是一阵风过，冬日里的红梅抖落了一树皑皑白雪。这话其实不是花满楼说的，是陆小凤说的。
　　“他是这么说我的？”白飞飞仍是笑，陆小凤是个可爱多情的花花公子。花满楼何尝不是善解人意又幽默的人。是以她的笑声中偏生出了几分敬意。“你就这么告诉我了，不怕我反复无常地背地里捅他一刀？”
　　花满楼道：“陆小凤也说过，你虽然反复无情，待朋友却是情深义重。”
　　白飞飞道：“欧阳情是我的妹妹，我并没有朋友，所以更没有一个叫陆小凤的朋友。”
　　花满楼：“他也说了，你一定不会认他这个朋友的。”
　　白飞飞突然叹了口气，接着花满楼的话道：“但他一定不会放弃，他当我是朋友，就一定要我把他当朋友。”
　　花满楼微微一笑，好似很新奇白飞飞语气里的无可奈何。至于白飞飞的话……的确如此。
　　沈浪看着白飞飞倩丽如花的笑靥，心中一动，却是大痛，那样明媚如春光的笑容不是为他，却只是因为一个陌生男子寥寥几句话。“飞飞。”他突然出了声，叫了她的名字，那样的画面太过和谐美好，比起白飞飞在他怀里的告别成永诀的情景，还要让他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更加遥远。心里竟然生出一股不甘的意念，想要破坏掉它。
　　白飞飞看着他，眼里不复方才的情绪翻动，苦不堪言。她看着沈浪和朱七七，眼里无悲无喜。也许，她早就看破一切，只是缺了一个摒弃前尘的时机而已。现在的心里虽然还有痛，但已可以沉着冷静地面对着他们。
　　“沈公子，朱姑娘。”曾经的沈大哥和朱七七已变为这般冷清陌生的称呼。“白飞飞已经死了，一年前就已经死了，爱恨情仇是那个死了的白飞飞放不下的东西，死者已矣，前尘往事，烟消云散，这一次只是个意外，就全当我们未曾见过吧。
　　佛说前生五百次的回眸，只为了今生一次的擦肩而过。但是他们的擦肩而过，不是为了相遇，而是为了分离。她的话就像是一把尖刀，一点一点地剜着沈浪的心，他怎么也不能相信，爱他疯魔的白飞飞竟然云淡风轻的几句就抹消了他们的曾经。朱七七也不能相信，恨她至死的白飞飞居然几句风轻云淡就抛开了他们之间的纠缠。然而不论信与不信，白飞飞都已挺起最傲人决绝的姿态，从他们身旁走过，漠然冷清如无物一般。
　　“沈大哥……”
　　“对不起，七七，我想静一静。”
　　死人复生，这是何等荒谬可笑的事情，这样的时却偏偏发生在他们的眼前。白飞飞不爱沈浪，这是何等难以置信的事情，可偏偏也发生在了他们的眼前。
　　对朱七七来说，这世上岂非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有，怎么没有？
　　夜凉如水，一阵冷风吹过。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时本该睡在舒服干净的床铺之上，计划着明天该和她的沈大哥去哪里游山玩水。可是现在，她微微垂下了头，掩去眼里的复杂痛苦，什么话都没说，从沈浪身旁走过，带起一阵幽怨无言的清风。这个迷情凄清夜，连个最心爱的女子从他身旁走过。一个他抓不住，另一个却没有伸手去抓。
　　朱七七没有走，她不敢走，生怕一到明天，他的沈大哥就和白飞飞一起不见了，双宿双飞，只留她一个人在快活城里孤独的哭泣。她躲在一棵柳树后，痴痴地看着黯然神伤的沈浪，她的心也在痛。杨柳枝，芳菲节，可恨年年赠离别。今夜，到底是白飞飞和沈浪的离别，还是相依相偎的两颗心突然地离别。
　　朱七七不知道，所以她只能静静地躲在这里，慢慢地等待。她私心里还是希望沈浪能回头看她一眼，这样，她便能以最灿烂的笑容迎接他的回归。
　　依沈浪的内力修为，怎么不知道朱七七躲在树后。他既不想伤害天真活泼的朱七七，又想补偿伤痕累累的白飞飞。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这二者便是这鱼和熊掌。他希望能够一个人静一静，至少能让他睿智的心不为此而混乱，唯有此，才会能够有正确的抉择。可朱七七这个傻丫头，看着一动不动的沈浪，自己也跟着一动不动，远方的一片黑幕已渐渐泛出一丝鱼肚白。
　　朱七七一直在等着沈浪，永远都是在他远处小心翼翼地等着他。他自觉已经伤害了一个人，不想再伤害朱七七了。他回头看她，走到她的面前，可一向慵懒潇洒的笑容竟带着几分明显易见的疲惫。朱七七连一个凄惨的笑容都挤不出。
　　“七七。”
　　“什么事？”
　　“我不会离开你的。”
　　沈浪是一个信守诺言的人，他答应了，就一定会娶朱七七，不会因为任何人的出现而改变。可是他的心，会不会更痛？蚀心噬骨的痛。朱七七不能明白这种痛，可她一定会尽一切权利让沈浪和她的未来充满笑容，她相信她一定会让他幸福快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