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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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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瑞是命理大师,在潮汕平原有些名气,很多当官的都来找他算命。当他还不是大师的时候,职业是屠夫。据说有一江西籍道人见到瑞,说瑞杀死太重,若不跟他学算命,必定会有牢狱之灾。瑞不以为然,心想自己只杀猪不杀人,实在想不出能犯什么事。隔年因为兄弟和人打架瑞去帮忙,把对方一人打了个半死,兄弟俩都被送去蹲看守所。从看守所出来后,他随江西道人去江西学了两年的技艺,道人要求他32岁之后才可以出师亮招牌。从江西回来后又自修了相关知识,终于在32岁那年放下屠刀当起了大师。
听伯说瑞的追踪卦十分了得,他曾亲眼见过。我于是很希望能亲自看看,可惜一直没机会。伯从瑞那里学来了“止血符”、应急的“驱鬼符”等,及一些可以看见灵异的方法,都教给我,可惜我过不了三天就忘了。瑞说我和伯都是不易看见灵异的,我们阳气很重,尤其是伯,眼神太犀利,建议伯戴眼镜。伯本来就近视,现在听从了瑞的建议也真戴上了眼镜。
对命理我是好奇的,却不迷信,我相信其中必有几分科学道理。瑞第一次看见我就说,你眉清目秀是聪明相,我坐在你正面只看到你的半只耳朵;从面相来说,是很明显的旺夫相,只是要胖起来才更好。又拿了生辰八字去算。
他说的话我也没放在心上。后来伯对我说,瑞私底下鼓励他追我,说我们是命里注定相契的人,若能娶我伯必定“升官发财”,即使娶不到,也要争取常在一起。我哂,不以为然,不相爱有不相爱的妙处,从来不曾有恨不相逢未如何之感叹。伯大概有几分信了瑞的话,所以也曾有过假若君未娶妾未许我们又会如何的猜测假想,末了倒也释然,我们都是个性倔强的人,在一起未必能相处得比朋友好。
伯说过,他曾错过两个好女孩,两个理想的妻子人选,一个是现在汕头工作的女孩,一个是糖。那女孩智商不比糖低,文学素养也高,追他追得紧,可惜他没勇气舍了妻儿随她去;糖却是清高而理智的,始终保持着分寸,从不给他一点机会。
其实我容易喜欢上某个人,却仅仅是喜欢而没有爱。有一点我未曾向伯说明,我对朋友比对恋人好,对朋友只有宽容,对恋人难免苛刻。即使回到几年前,即使遇见的时候彼此正年轻,我们还是无法相爱的。我的心所在的地方,天寒地冻,没有人能走得到。有人问我怎么不肯试着去爱呢?其实他们焉知我不曾试过?
有朋友问我,你爱过么?我想我爱过的,只是忘了对谁。可是我不愤世嫉俗,我赞美美好的爱情,我祝福相爱的恋人,不嫉妒,不羡慕。伯却坚信我是冰山下的火种,蓄势而发。
伯若和朋友相聚而我不在场,他必定会发来信息一一说明,和什么人吃什么做什么谈什么,末了会说他们都抱怨你不在不然一定会热闹许多。有时想想,假如伯的那些朋友对我的印象不是十分好,伯该会和我疏远些吧?他是不是因为我给他长脸了才乐于把我介绍给他的朋友们?如此想来就有几分失落,我们自己感觉好就行,关别人什么事?
下次再见面,我便不似往常般有说有笑,只是礼貌地点头、回话。伯他们以为我心情不好,也不肯大声说话,气氛倒压抑了。泽武的表弟忠是初次见面,不熟,他是喝了酒才过来的,大概有几分醉意,端着满满的一杯酒硬塞给我,我一如以往推辞着。泽武过来拉他,他还是不肯放下酒杯,红着眼对我说,你要不喝这杯酒就是不给我面子!我冷笑,心想我为什么要给你面子?从来还没有人这样威胁我,今儿不论怎么样这杯酒打死我也不喝!伯也挤过来站在我旁边,一边挡着忠一边说,我替她喝吧她从不喝酒的。忠踉跄着脚步,以为有脸,嘴里还说着不行不行,今天这杯酒她非喝不可。我刚想发作,泽武和伯同时对我说,我来处理!他们两人把忠架过一边,正跟他说什么。
奕文拿了半个橙给我,说,别跟他一般见识,吃橙吃橙。接了半个橙闷闷地吃着,心里还是憋气的,本来心情就不好偏偏还出了这闹剧,最讨厌别人勉强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何况是会让我过敏的酒精!这哪是对待朋友,简直就是对待仇人。
忠走后泽武和伯坐到我旁边。泽武耷拉着脑袋说,这件事你要原谅我,人是我带来的我得负责!我刚想开口,泽武就说你别出声!听我说!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尊重,你一定很生气的,我道歉、我赔礼,怎么做你舒服我就怎么做!
我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生气抑或根本没怎么气过,只是还不甘心,黑着脸,憋了好久才笑着说,没什么啦,别太介意了。
泽武疑狐地看着我,真的没什么?你确定?
我说,不信啊?你问伯!
泽武朝自己的大腿狠狠捶了一拳说,天啊!我输了,柏青,你真行!
我疑惑地看着伯,伯笑得开不了口,指着泽武说,怎么样?怎么样?!
原来他们打赌我会不会因为这个事生气、离开,赌注是输的那个去县政府前面那段沿江路连翻五个跟斗!
他们真是童心未泯!
夜里十一点多,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去县政府,泽武一路求着我们换点别的赌注,他愿意请吃饭、旅行、买东西,他每说一个我们就异口同声地说没门!泽武急得抓耳挠腮,围着我直叫糖糖糖,我不忍,说,各位观众,咱看在他平日挺会耍宝的份上,放他一马如何?大家立时叫道,不行!糖,别心软!
泽武叹着气说,关键时刻,谁对我好谁对我坏就分辨出来了!
我拉过伯,说,祸是你惹的,叫他们别玩了,叫泽武翻跟斗那不是要他出丑么?伯不以为然,泽武是个警察,这点身手还是有的,不用担心。
我悻悻,认识泽武时他向我介绍自己就说他是肉丸一样的身材,我真怕他一会象肉丸一样滚了出去。伯大概看出我的不忍,就说算了算了,玩别的,众人这才罢了,在江边的茶座坐下来。
望着黑沉沉的江面,吹着凉浸浸的江风,任由头发被风卷起,甩落。伯靠过来问我想什么,我说没有。他说,骗自己就好不要骗我。我转过身,看他,似笑非笑,这个家伙真的以为自己可以把我看穿?
忠不喝醉断不是这个样子的。你知道,我平时介绍给你的朋友都是我比较要好的,他们对你十分尊重。难得你们相处得很好,我以为这样是和你分享我的朋友。不曾想……伯说。
分享?分享么?分享。
想起自己之前的那些想法,有些愧疚,蓦地红了脸,好在天暗他看不见。我以为是炫耀,他说是分享,真让人汗颜。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我能给他长什么脸?这样的女子,随手一抓一大把!倒是他给我介绍的那几个朋友,让我增长了不少见识,学到了不少东西。想说些什么,说我不介意,说我不在意,说我其实挺喜欢他的那些朋友,终究词穷,只是看着远处明明灭灭的灯火,一时无言。
奕文高声喊我们过去,说鸡翅膀烧好了快来吃。我捅着伯说,走啦,吃东西啦,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