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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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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伯是同事的朋友,见过几次面,印象颇好,慢慢熟络,不知不觉成了朋友。彼时使君有妇,罗敷无夫。
伯其实是“柏”,因为发音相同,我称呼他为“伯”,他亦坦然受之。伯的可爱之处就在于无论我如何不可理喻或随心所欲,他都力撑到底。“翠柏青峦”是他给自己名字的注解,他向往有山有水的地方。这样的男子温文尔雅,幽默体贴,一见忘忧,浓浓的书卷气让我错觉是从卷轴上走下来的书生。只是眼神十分犀利,象随时能把人看穿似的,使人不敢逼视。
我喜欢男生穿白衬衣,刚好他也经常穿白衬衣,我常看着看着就笑出声,他问我笑什么,我不答。白衣胜雪总给人干净、清新的感觉。我是有轻度洁癖的,见不得别人邋遢的样子,好在伯总是干净爽朗的。
有时他问我,糖喜欢长什么样的男子?我立即一副花痴的样子:高大威猛,英气逼人!
你看我这样行么?伯满脸期待,还不忘用手掠了掠头发。
我忍住笑,说,哦,你么,现有的体重不变,再拉长五公分就差不多了。
这样的对话,有旁人的时候我们是这么说,没旁人的时候我们也是这么说,说过就算,笑过就忘,谁也不会把它放在心上。不想以貌取人,可对高大威猛男子的好感与日不减。其实他长得挺有阳刚气,可惜身高不到一米七,这在我看来无异于三级残废,可是做朋友嘛,也不计较这些。
伯常忆起我们第一个短讯息,据说他当时问我住在哪里,我说,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糖啊,你知道么?当时我在想,天啊!揭阳竟然还有这样的女子!说起这段往事,他记忆犹新。
我十分迷惑,当初怎么会对他说这样的话?他说那时我骗伊说我暗恋伊。唉,不曾想我们之间的交往是以欺骗开始的,我想我那时应该是无心的玩笑的。伯倒不介意,我也就释然。这个男人,在往后的相处中发现他其实挺有趣。
他笃信我们相识在残冬,我却以为是深秋或初春。纳闷他那么自信,他竟拿来一首诗作为证据,落款有“某年冬”字样,看来所言非虚。关于我们,他记得的比我多。
伯有很高的文学素养,平时也写写诗,还是本地日报社的特约记者,只不过近年懒得动笔作品渐少。认识我后,倒是重拾写诗的雅兴。他的抒情诗写得很好,我甚至讶异于他能把万般柔情用简短的字眼表达开来,这于我是困难的,不是有情无词就是有词无情。
我们都爱秋季,平日所写关于秋天的文章颇多,尝看到他写的一些关于秋日的小诗,我最喜欢的是这首:风吹竹子叶撩人/人如竹婆娑/手抚秋风风抚人/风似我恋人/恋人随风舞。他说有鼓励就有作品,我于是狠狠地把他表扬了一通。
他喜欢唐诗,我喜欢宋词,有时互相交流也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从唐诗宋词到汉赋元曲到小说传奇再到地方的传统剧种,很多意见不谋而合,让我们击掌而笑。他说糖不忸怩作态,我说伯也是真性情。
他说我是忧郁而细腻的,问他什么是细腻,他说细腻么,约等于周到。周到?我并不觉得在相处中对他表现出什么周到,倒是他的殷勤总是恰到好处。
周末约好聚聚,见了面却不知道去哪里。
我们去哪?伯问。
你做主。我答。
真的由我做主么?你确定?他疑惑。
是的,任你做主,我确定。我笑着说。
不怕我把你卖了么?他摸着下巴道。
怕,怕你不把我卖了。我莞尔。
通常我们会变着地点去吃饭,品茗,听歌,唱歌。日子便也飞快,屈指算来,相识日久,已然三年。这三年里,我陪他过了两个生日,送给他的生日礼物都是钱包,有时他用到钱包会抬头对我笑笑,我报以会心的点头,便觉十分愉悦。很少送东西给朋友,有心通过礼物表达心意,却又不知道送什么东西才能表达心意。有一次伯不经意说起他的钱包坏掉了,我记在心里,心里盘算着过几天就是他的生日,送钱包给他刚好。送了第一个,估摸着用了一年应该差不多了,第二个生日就还是送钱包,好在他不觉得没创意,还是满心欢喜地收下。
还是比较喜欢去江滨会所消遣,那里安静得很,没有喧嚣的音乐,没有借酒闹事者,三三两两的人散在各个角落,桌面上的蜡烛发出幽淡的光,侍者礼貌而周到。还可以随意要一点餐牌上没有的小吃,只要有材料,他们总会极力办到。伯说他认识这里,第一个想法就是以后一定要带我来,想必我一定会喜欢。果然。
我一向喜欢咖啡,此后每次去都会先要一杯,只是那里没有爱尔兰咖啡,只好要蓝山,要拿铁。我们不喝咖啡的时候,通常要茶。茶叶是自己带来的,伯得了好茶舍不得喝,放在冰箱里冰着,留待到会所来的时候一起品尝。我喜欢有淡淡幽香的茶叶,记得多年以前家里有一罐铁观音茶,茶罐上写着“铁色皱皮带老霜,含英翠美入诗肠。舌根未尝天真味,鼻观先闻圣妙香”,当时对这些字还认不全的我,一个个问大人,硬是把它背下来。可惜会所里煮水的小炉不是传统的木炭炉,少了些野趣。
舌根生津。香气扑鼻。在茶香里随意地谈工作,谈生活,谈朋友。伯说,糖,和你在一起感觉轻松又愉悦,你不咄咄逼人,平和而淡定,暴躁的时候看着你便也十分安心,我何其有幸有这样的朋友?我看着他,静静地笑,心想:有你这样的朋友又何尝不是我的荣耀?只是说这些太生分了,只要是彼此懂的,说不说出来都没所谓。
谈笑风生间不觉就是午夜时分。我坚持不在外面过夜,倒不是怕发生什么事,只是在外面睡不好。寒冬的夜晚,伯开着摩托车,载着我穿过这个城市,冻得我直打哆嗦。他满怀歉意地说,糖,我以后一定买个轿车,这样就不会冻着你。
我躲在他的身后,紧了紧围巾说,你知道,我不介意的。
可是我介意,我介意你因我受苦。
好,你努力哦,我等着。
他慢慢地开着,我们一边聊着天,真希望这路就一直长长的走不完。心底里忆起一首老歌:今夜只想和你走在一起,走到路的尽头也没有倦意,梦中弥漫着淡淡的气息,我面对着你无须话语。
伯也有过一段锦衣玉食的日子,车子房子票子,可惜迷上了□□把车子和另一栋房子都卖掉还债了,过了一段落魄的日子。不过他能说戒就戒,戒得很彻底,这也是我佩服的,时至今日也不再染指,在朋友中把自己当反面教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