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招安 ...
-
“铮小姐。”
背后的声音传来，我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阿叔？！”
“等下有没有课？”
“没……没有……”
“方便和你说几句话？”
真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感觉怪死了……我尴尬地点头：“那……那就去咖啡店吧……”
我没有带阿叔去Timber，而是就近去了体育馆一楼学生中心旁边的一家小咖啡店，找了最靠近角落的卡座坐下，点了一杯柠檬茶给阿叔，我喜欢喝这里的红茶。
阿叔旋着手里的杯子，看了一阵才抬头笑问我：“离家这么久，还认得出我吧？”
他笑得有些苦闷，头发似乎白了很多，眉心的皱纹也深了不少。
“您……这是故意给我难堪呢。”我小声回答。
他环顾四周，提了第二个问题：“这是你打工的咖啡店？”
“不……Timber离这里比较远……您怎么知道我在打工？”
他轻哼一声：“欧老师是个好人，不像你这么铁石心肠。”
“欧阳行？！他告诉你们我在打工？”
阿叔点点头。
“那我住在哪儿、在干什么、以后什么打算他全都告诉你们了呗？！”
“没有。他除了告诉我们你现在很好，在咖啡店里打工挣生活费，别的什么都没说。”
我长叹一口气，决定一有时间就找欧阳行就“多管闲事”这个问题好好谈谈。
“你说你这么做到底是图个什么呢？”阿叔皱着眉数落我，“别的姑娘在你这个年纪都忙着享受大学时光，你跑去个咖啡店……我们家又不缺钱！你根本就不需要这么累死累活的……欧老师说你有时候忙到晚上十点才下班，你何苦要来受这个罪？”
他怒目圆瞪，像是在等我一个回答。可我们斗争了这么久都没有互相理解、达成一致，到这个时候，我又能回答什么呢？
我垂着眼皮，目光在面前的茶杯上飘忽不定。泡涨的茶包吐了一个气泡，慢悠悠地飘到水面，阿叔又开口了，语气和缓许多。
“铮小姐，你是秦小姐的女儿，有集团百分之十的股份……你应该学学怎么去经营一间学校，而不是去给别人泡咖啡、洗茶杯、擦桌子，你说对不对？”
又是这种从小听到大的废话！我终于忍不住反驳他：“拜托，阿叔，经营学校就比在咖啡馆工作轻松吗？你看看我母亲，她忙成什么样子了？每天大老晚都不回家，忙得连自己女儿都没时间管！”
他叹了口气：“秦小姐这段日子也很后悔……她知道自己不该跟你说那些话……”
“所以就让你过来传口信，要劝降我吗？让我回家、听她的话、乖乖地念书，最后继承她的事业？”
“不是……”阿叔摇头，“是我和你阿妈都觉得，你不应该在外面受这个罪。你阿妈天天都在念叨你，让我去把你接回家……”
“那我母亲呢？她也想让我回家吗？还是她坚持之前说过的话，只要我要去学生物，她就不认我、不管我、不干涉我？”
“铮小姐，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已经让你母亲很难堪了？”阿叔眉头紧锁，抬眼看着我。
“学校里到处都是老师和学生，她是学校的领导，却连自己的女儿都教不好……”
“我很抱歉。”我真心诚意地说，剩下的话却没有讲出来：我觉得我们已经陷入互相谴责的怪圈，没有人肯退让，没有人肯理解，僵持不下。我只好看了眼表，主动结束这次不成功的招安。
“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我起身，拿出钱包准备去结账。
“铮小姐，我来吧……”阿叔跟上来，我急忙跑到吧台抢着把钱拍在柜面上，绝对不能让他付这钱。
“您以后别再劝我了，我要是真想回去 ，您不劝我自己也会回来。”
他又是叹气，好像自打见了我，就一直在叹气。
“还有我母亲，请您转告她，既然我已经离家了，希望她遵守诺言，不要再干涉我。下学期我要转专业，算我求她，成全我一回。”
话一说完，我转身大跨步走了出去，脸上尽量不动声色，手心却已经在冒汗。我后悔跟阿叔坦白我的计划，又哀叹自己还是无法和母亲站在同一个高度谈判，她的筹码是我的梦想，我的筹码是她的爱――显然，我可能从一开始就站在了倾斜的天平上。
我不免沮丧，一路埋头踢着小石子，没精打采地回了宿舍。徐思捷跑来开的门，一见是我，立刻笑了起来：“秦铮，你回来啦？咱们走吧？”
“啊？”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去哪儿？”
“上课啊。”她从我桌上扯过一张纸，“高等数学，周一下午一点半到三点半，S1楼302教室。你不知道？”
“……”缺席一个周末，我完全忘了这周要开始上课的事。
“对哦，你还没来得及看课程表。”她把纸递给我，“喏，你今天就这一节课。”
我接过，刚扫了一眼，她又开始催我。
“快点啊，走过去还要十分钟呢！”
“等等……我找书……”
“听说那个杀手方很厉害的，迟到了要自己在黑板上写名字，到时候平时成绩算零分！”
“这么恐怖？！”我被吓到，收拾东西骤然加快。
“快点啦。”
高等数学是公共基础必修课，整个大教室里坐了一百来个学生。空调发出巨大的嗡嗡声，像是拼了全身的零件挣扎着与炎热的天气抗衡。尽管如此，教室里依然闷热，空气流通不畅，一堆函数逆函数积分微分听得我头都快炸开了。
有一秒钟，我想过不如就不要听了，看看窗外的蓝天多好。但下一秒，阿叔的叹息又出现在耳边――你应该学学怎么去经营一间学校……我使劲掐着大腿，硬生生把思绪收回到黑板上来。忍受不了数学，就得去忍受四年的管理课，这才是我不能忍的。
两个小时的课，并没有让我心情振奋起来。
下了课，徐思捷问我：“你听懂了吗？”
我摇头：“马马虎虎，不是特别会。”
“那你作业怎么办？”
“先看看书消化消化呗……”
“消化不了呢？”
我想了想：“那就只能抄答案了呗。”
话虽这么说，但第一次课后作业就抄答案，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我咬着笔头，坚强地和书页上的f(x)f(y)大眼瞪小眼，它看着我我看着它，久久无从下笔。
“这题等于24。”乔志朝我瞥了一眼，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真的假的？”
“不信你翻答案啊。”
我翻到最后几页的参考答案一看，果然是24，对乔志的佩服瞬间又添一分。
“你不用动笔，光看看就知道答案了吗？”
“对啊。”他一脸淡定，好像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
拜托，他真的听不懂我的问题？
“那你怎么‘看’出来它等于24？”
“后面几项求导之后肯定会是零，你就算第一项次方的阶乘不就行了。”
“万一不是零呢？”
“不可能，不是零你这个年级的学生肯定解不出来。”
“……”我觉得他这个方法太投机取巧了，治标不治本，还是谨慎一点的好。便又翻回前面的例题，开始一道一道慢慢看。
一直到我废掉一大堆脑细胞做完五道课后习题之后才发现，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乔志一个人包揽了所有的活儿，我没有受到一丁点打扰。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啊！我在心里感激不已。店里没有客人，他一人在安安静静地拖地。我赶紧抢过他手中的拖布：“你都忙了一晚上了，我来吧。”
“也好，你放松放松脑神经。”
我换下乔志开始工作，他自己泡了杯茶坐在一旁休息。音响里在放Madonna的《阿根廷别为我哭泣》――乔志很喜欢的一首歌，他一边喝茶，一边哼哼。
我想起那个下午在欧阳行的车上，第一次听到这缓缓如流水的旋律。自此这首歌似乎就带上了味道，打上了烙印，每一次都会把我带回那时的梦境，或难过或感慨，但再也不会像那时一样哭泣。
“George，你为什么喜欢这歌？”我一边拖地，一边跟他闲聊。
“没什么为什么吧……”他正儿八经地想了想，“可能因为不吵？”
“不吵就是喜欢的理由？”
“对啊，就和女人一样。”
我在心里为徐思捷默哀，可能她天生不是乔志喜欢的那一型。
“你听这歌多久了，怎么还是只会哼哼啊？”
他哈哈一笑：“记不住词啊，旋律也记不住。”
“这么次，还能不能行啊！”我吐槽他。
“哎，不过有可能我就是喜欢这歌儿这点，词曲都特别复杂，我就喜欢复杂的东西。”
“比如高数？”
“高数一点都不复杂好不好。”
“你这么说，不知道多少女生想扁死你。”
“你这么说才会有女生想扁死你咧。”
“开玩笑，怎么会？”
“典型的性别歧视，女生就学不好高数吗？”
我直起身，左手撑着拖把，看着他。
“怎么了？我说得不对么？”
“乔志同学，你真是广大男性的榜样。”我俨然正色，“五官端正，智力超群，尊重女性——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又高大了一分，要不是我革命意志坚定，可能就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了。”
他一口茶喷出来，呛得一顿咳嗽，面前的桌子顿时遭了殃。
“喂！我刚擦干净的桌子！”
乔志捂着嘴，一边咳一边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我来。”
“欢迎光临！”——门口的电铃突然响了。
我和他一起回头，Andy从门外走了进来：“你们干嘛，笑这么开心？”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招安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