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觞》无水私兀

8、惊变（下）

　　暗夜下，上官觞歌倚榻而坐，手里一卷书简在暗灯下泛着昏黄。庭院中已没有了他人的言语，但她执意要等，直待夜色朦胧。残千放不下心，硬了性地要陪她同守，但她终还是不允，劝了残千去陪着孩子早早地睡了，一个人应着灯火，看着自己手中的书简久久不曾动过。
　　直到一阵压抑的马车辘辘渐渐临近。门无声地打开，白色的衣影终于现露于夜色。她起身，苍白的脸重又显出淡淡的安然。
　　“还未曾睡吗？”回来的人轻声问。
　　她静默地摇了摇头，擎了灯给他照路。
　　“下午的事，究竟如何？”她小声地问。
　　“唉……”他低声轻叹。“王君召我去，只为一件事，对我们，却是难承难拒啊。”他凝望着她，有一些地犹豫，这些事情，是否该与她说，让她徒增了烦忧？只是，总是瞒不住的呀，这么多年的风雨，又何时不是两人一起承担？
　　夜色缭缭，她看见他脸上一层淡淡地焦虑，忽有一种不安滑过了她的心头。她不语，只待他说。
　　“王君听纳田氏进言，欲以我为国之尸祝。”
　　她一惊，禁不住一阵颤栗袭上了身，她转身，立马掩住了自己的担忧，再转回身时，已看不出她任何的慌乱。她沉默着未曾说话，只静静地等待，在心中只有深深的相信，每一个他做的决定，都将是他们共同支持的信念。
　　“我不过是想应了天命，在这天地间留一个信念，即便是涉足，也只是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却未曾想会到今天这样。若非我们真逃不开这尘世的纷扰吗？也不知这次究竟是祸还是福啊。”
　　她一笑，便在此间明了了他的心意，因此静下了心神。“祸福难测，只是既然承起了这副担子，便不必担忧太多，只顾尽力地做些吧。”
　　“嗯。确是如此啊。只是要辛劳你的。”他轻握住她的手，眼中不住地心疼。
　　她掩嘴轻笑：“夜了，早些睡吧。”
　　“不想睡，只想再寻些灯烛来，好看你淡定的脸庞，看你眼中盎然的希望。”
　　“可是我累了，想休息了。”她轻轻笑，转身就要离开。
　　“觞歌，我只有一件事想听你真心话。”
　　她闻言回身，向着他探寻地一笑。
　　“觞歌，随我涉入这纷繁尘世，你可曾有过后悔和疑惑？”
　　她一愣，笑容有一丝黯淡。她转回了身，背着他，缓缓迈了步子，却停在了一半。“我从不曾后悔过疑惑过，只因你是着手天下的神，只因你的身边有最灿烂的光芒。”她顿了顿，再次转身时，脸上有最温柔和暖的笑容。“逝于，这世间的苍生便是我们须共同承载的命运，我从不曾有过犹疑。”
　　他终于坦然，嘴角浮起了畅然的笑容。他曾多么的犹豫多么的迷茫，只因害怕他的决定终会让她不知所措，害怕有一天她会带走他的希望，那天下的希望。到如今，他终于可以坦然了，那些相知相守多年的深沉的感情，在心中，静静地守藏。他低看着那一角随风而起的裙摆，一种深深的感动开始在心中荡漾。
　　他却没有注意到，那裙中的身形，在转过身地一刻，禁不住地一阵颤栗。她轻掐住自己的手指，忍住一阵突然袭来的感伤。“只是逝于，我不曾说过，那心中难以掩蔽的一点担忧。我是多么地害怕，那一枝血断地梅花，是一场逃不开地劫数，生生压断了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