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觞》无水私兀

2、若画（下）

　　长久的沉默。他抬起手，在石盘上坚定地放上一子。“不管这天下是否太平，总是百姓被视为草芥。我只是不想这天下生灵涂炭。”他长出一气。
　　她悄然立于一旁，听着他们之间的言语。回头，重又行走了僵愣的玉管，一点，便在白帛旁逸的枝头上欣然□□一朵艳红如血的苞蕾。
　　“是啊，这茫茫苍生无不是在现实的狭隙间挣扎着生长。只是，”老人抬起头，看了看这两个决绝的人。“即便是神，就真能改变这天下的命数，就真能拯救了这天下的苍生吗？”
　　她的心头猛地一惊。恍惚间，她看见自己笔下的那一朵苞蕾在瞬间绽放，在最盛烈的那一刻凋委谢落，空余枝干。她突然感到了一丝落寞。
　　老人轻捋胡须。“这天下众生的生死，这天下命数的起落，这天下世间的战合，真的就是神所能掌控的吗？”老人的双眼突然模糊，拾起一子，落在盘间。
　　她静静地看着那枝旁逸的梅花。那白帛上的冬意渐渐淡去，盎然兴起了一片春的讯息，继而火热地繁盛成长，在孕育了一个夏季后，阳光开始温柔，天地间一片金色的盛境涵笼着丰收的喜悦。她忽然蒙起了一阵感触。是啊，这天下的苍生，这世间的兴衰，便是顺着这四季的更迭而孕育、而生长、而衰老、而逝去。这生死的轮回早在千万年前的上古就已成为了定数，而这决定了生死的命数也便因循了更迭的四季而生长。而她，而他，真的便能逆了这天定的命数去拯救？即便是神，也不过是存活在这命数中无上的承担者。又有谁，真正能拯救了苍生？
　　白鹤的一声轻唳将她唤醒。她转身，看见对局的两人已收拾了棋局。她连忙赶过去。
　　“老先生是要走了吗？”
　　“是啊，老夫还想去山上转转，采摘些草药，就不久留了。就此拜别。”
　　她侧拜一礼，看出了老人的担忧。
　　“既然已经决定了涉足尘世，凡事便要多些小心呀！”
　　“嗯，觞歌谨记于心。”
　　再拜别，她立于厅堂，看望他将老人送出屋宅。
　　而他站在门口，转身，看见她促眉站在厅堂正中，向那地上的白帛细细地凝望。
　　他淡淡一笑，轻步走到她的身后，轻抚她的双肩，再低头看到丈余的白帛。在那旁逸的枝干上，一点红色的花苞正在寒夜里等待着初放。他好像突然间看到了盛开的希望，那一点在寒夜中坚强生存的希望，继而就能成熟，一夕间，果实便挂满枝头。是了，就是这一点能够催生希望的生机，是他永远不曾描摹出的一个天下。
　　他抬起头，凝视着她安然的侧影，轻轻地问道：“觞歌，你不是说想要去市集上转转吗？”
　　她闻言侧身，看向他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现在去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