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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番外 ...

  •   他站在电梯里,手掌在大理石上摸索,手指触及按键板,由下往上,寸寸上移,轻按下一个按键。
      安静。心中默数着。
      “叮”,门应声滑开,黑色的导盲杖探了出去。耳边声响渐起,他听着,辨认着,径直走出了正门。
      “Président,ici,s’il vous plaît.”等候在外的司机打开了车门。他坐了进去,车门合上,隔绝了周遭的喧闹。
      车子在路上稳当前行。来自魁北克的司机操着浓厚的法语问了几句,他随意应答着,靠在靠背上,轻阖上眼。
      车子驶入庭院,在楼前停下。徐妈开了门“少爷,回来了。”
      他走进大厅,侧耳细听,没有听到她细柔的声音,回过头问“徐妈,忆童呢?”
      “呵呵,在厨房里忙活着呢。”
      他略为意外地抬抬眉梢,往厨房走去,刚到门口,便闻到了一缕香味,听到锅碗瓢盆的清脆碰撞声。
      “忆童。”他向前伸出手,下一秒,掌心里便传来了她柔软的温度。
      他握紧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胸前,听她兴奋地说“你回来了。我正在煲汤呢!再等一会就行了。你先出去坐着吧。”
      “好。”他扬着笑,微微低下头,待脸上印上她轻柔的一吻,才转身走出厨房。
      当忆童把汤端上来,整个饭厅都溢着令人垂涎欲滴的香味。她为他盛了一碗,把汤勺放到他手中,叮嘱着“小心烫。”
      他尝了一小口,抿唇细细品味。知道此刻她肯定是颇为紧张地等着自己的评价,他却故意久久沉默。
      忆童终于按捺不住了“味道如何?好不好?”
      他轻笑着点头“很好。”
      他听到她大大松了一口气似地叹喟,随即便咯咯地得意笑着。

      带着一身暖润的气息走出浴室,他用毛巾擦拭着头发,缓步走进书房,轻唤一声“忆童?”
      没有回应。
      慢慢走向书桌的方向,他伸手摸探,碰到了忆童细细的手腕,“忆童?睡着了?”
      伏趴在桌面上的忆童阖着眼,手肘下垫着看了一半的资料。
      他俯身将她抱起,走向卧室。当膝盖碰到床沿,他弯身把她轻放在床上时,忆童恍恍惚惚地睁开了眼“司廷?”
      “嗯。”他轻声应着,在她身边坐下。
      “我刚睡着了?哎呀,我还没把资料看完!别人还等着我传真过去呢,我得。。。。。。”忆童说着急忙坐了起来。
      他握着她的肩膀将她按下,揉揉她的发顶“明天再看。现在好好睡觉。”
      “可是。。。。。。”
      “嘘。”他低下头,想吻住她,不让她说话,唇却落在了她俏挺的鼻子上。
      忆童一怔,嗯哼一声,暖暖的气息拂在他的耳畔。他的唇顺着她的鼻尖滑下至唇瓣,含着她的轻呼,将她柔细的身子完全锁在自己怀中。
      “嗯,司廷。。。。。。”忆童含糊地喃语,偏过头,却躲不开他如影相随的亲吻,只好抬手挡在他唇上“明、明天,是该去检查了吧。。。。。。”
      他顿了几秒,轻咬她的指尖,应道“嗯,是的。”
      “那我和你一起去。。。。。。”
      “好。”他伸手扯过身侧的被子,将它盖到两人身上,“睡吧。”

      她像只慵倦的小猫般,蜷缩在他的臂弯中,脸颊贴着他心脏搏动之处,肌肤的暖意熨烫着彼此。
      他闻着她细细的鼻息,脑海里勾画出她此刻恬静的睡颜,心头荡过无声叹息。
      她就在自己怀中,心底却阵阵空荡与不安,只因他听得见,触得着,却看不到了。
      在那欲置他于死地的爆炸中,华叔断了腿,他失明了,梵氏亦倾颓过半。黑豹万没想到这皆源于自己过往所造的孽,悔咎之余便将梵氏迁至加拿大,一是为了医治他的双眼,二是全面收缩梵氏势力。梵氏逐步渐退,改道,作为梵氏加拿大总部的总裁,他为了使梵氏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合法企业,付出了极大代价。如今的梵氏,不复当初的翻手为天、覆手为雨,他亦只是普通的商人而已。
      两年了,从他得知自己失明的那一刻起,他便决定了放弃。他已身处黑暗,还能给予她什么?即使思念煎熬,痛彻难眠,也惟有咬牙挺过。
      在他万念俱灰的时候,她却出现了。

      那天,当他按约定时间坐在眼科诊室,医生却不见踪影。
      他在一室寂静中等待着。
      门被推开,脚步声渐进,呼吸急促可闻。
      “Doctor Green?”他不太确定地问。
      来人没有回答,他微微挑起了眉,侧耳细听。
      一只手抚上他的脸。
      忽如其来的碰触让他下意识地猛一挥手,将那手挡下。
      “Who are you?”他眉头紧锁,语气警惕。
      依然没有回应,哭泣声却逐渐清晰。
      他的心在刹那间揪紧,周遭的气息团团紧缩向他袭来。
      顷刻,他伸手向前,触到了她满脸的泪,炙烫着指尖。
      她紧紧握着他的手置于胸前,望着他没有焦距的黑眸,泣不成声。

      他爱她至深,生命相托,她爱他至切,不离不弃。
      上苍至此仍对他有所眷顾,让她相伴身边,却也肆意捉弄,教残石去与碧玉相伴。
      爆炸使他的视神经,眼角膜严重受损,经过两年的治疗也不见好转。视神经纤维不痊愈,眼角膜移植手术就无法进行。医生虽然没有宣判无可救治,但也没有乐观表态。
      如果没有她,就这样终其一生,他也无所谓了,看了太多,真的累了。
      然而,她还在,在眼前,在心底。他想看着她、护着她,直到终老。只是,是否已无能为力?

      “刷”地一声,窗帘被拉开,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玻洒进屋内,映出暖意。
      她将窗帘的搭扣系好,小跑到床边,棉拖鞋嗒嗒地轻敲地板。在床沿旁蹲下,她双手垫着下巴,趴在被褥上看他,手指拨开他鬓边的黑发。
      梵司廷头一偏,缓缓睁开了眼。
      她把脸凑近,鼻间尽是他的气息。她在他唇上轻吻一下,笑道“起床了。”
      梵司廷从被子中探出手,摸上她的发顶,轻揉“怎么不多睡一会?你最近挺忙的。”
      头发被他揉得乱蓬蓬的,她嘟嘟嘴,将他的手拉下,把玩着他的长指,自己的手在他厚实的掌心中显得分外细柔“不睡了,陪你去医院。”她拉着他的手臂,欲将他拉起来“起——床,嗯,你好重。。。。。。”
      梵司廷笑笑,大掌顺着她的手臂往上,轻扣在她脑后将她拉近,贴着她的唇喃喃“嗯,是你力气太小。。。。。。”

      梵司廷在暗室里接受检查,她在门外的长凳上坐着等。
      白大褂的衣角从她跟前晃过,几步后便又退了回来。“凌小姐?”
      她闻声抬头,看到了年轻医生俯下的脸“君医生。”
      她正欲起身,他作势让她坐着,自己在她身边坐下,“陪梵先生来检查?”
      看到她点头,他又问“上次的检查情况,Theodore怎么说?”
      她微微叹气,摇了摇头。君晋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神经自愈确实是要花很长时间,急不来的。”
      她垂眼掩去眸中的忧虑“嗯,我知道。”
      两人静坐了一会,她问“君医生今天没有病人?”君晋靠向椅背,稍夸张地叹叹气,笑着摇头“没有那就最好不过了。只是事与愿违啊。刚做了个手术,暂休一会,过会儿还有两个病人。”
      “医生。。。。。。都这么辛苦吗?”
      君晋耸耸肩“不全是,但这个不是轻松的差事。”
      看着他白大褂口袋上挂着的铭牌,她眼里有几分敬意。君晋是这医院少有的华裔,之前曾是眼科医疗领域泰斗Theodore的得意门生,虽年轻却在眼科部颇有威望。她向来敬重奋发有为的人,在医院一来二往中与健谈的他便熟稔了起来。
      “对了。”君晋忽然想起了什么,“上次你说想采访Adeline的事,我跟她说了,她同意了。”
      “真的吗?”她掩不住脸上的欣喜,眼睛一亮,兴奋地拍了拍掌心“她同意了?太好了!太感谢你了!”Adeline是在加拿大名气颇大,风头正盛的华裔画家,但行事低调,特立独行,常有欲采访者被拒之门外。她正犯难呢,不料碰巧君晋是她的好朋友,他说愿意帮忙,结果,Adeline就给了他这个面子。
      她诚心道谢“真的得好好谢谢你!不然我真不知怎么交差呢。”
      “言重了。我知道,在国外工作不比在国内,压力挺大。能帮上忙我也很高兴。”
      “很累吧?”君晋望着她,忽然问道。
      她怔了一下,以为他指的是她的工作,便说“是啊,有时候会觉得透不过气来,之前没想过会是这样的。”
      “要照顾失明的人的生活,兼要顾虑他的情绪,确实是挺累的,也需要很大的耐性。也许今后你要面对的还会更多。”
      原来他是说这个,她连忙解释“呃,不是,我是指。。。。。。”
      “忆童。”梵司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她站起迎上去“检查完了?”
      君晋也走上前“你好,梵先生。”
      梵司廷回应道“你好。”声音有些沉。
      随后出来的Theodore 将门带上,看到君晋便说“Edward, you’re here. Fine. Get the report ten minutes later, please? And, lead them to my office. You know, about some details.”
      “Ok.”说罢,三人往电梯走去。
      正走着,她忽然觉得一阵猛烈的晕眩,下意识地想撑住身边的墙壁,却一时没把握好距离,手攀了个空,身子往旁边倒。
      “当心!”君晋喊道,伸手抓牢了她的手臂,“凌小姐,你怎么了?”
      “忆童?”梵司廷猛然回头,焦急地挥着手摸索,“你怎么了?”
      晕眩很快过去,她站稳,脸色甚是苍白。她伸手将梵司廷挥动的手握紧“我没事、没事,你别急。就脚滑了一下。”
      君晋细看她的脸色,刚想说话,却见她急忙朝自己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再看看她身边神色紧张的梵司廷,抿抿唇,沉默了。
      梵司廷紧紧握着她的手,眉心纠结成线。

      从正门到客厅左侧的长沙发,十四步的距离。从沙发到壁柜,走7步。水杯在壁柜第一层的右侧。壁柜旁边半米处是盆栽。左侧通往厨房,往右拐十步便是楼梯。
      他喝了口水,在沙发上坐下,指尖摩挲着杯身的微凸纹理。那道道细纹是否一如此刻自己眉间蹙起的痕迹?
      每一件物品的摆设,固定不变,每一个距离,判断无误。在黑暗中生活了两年多,从万般不适到习惯,从沮丧颓靡到接受现实,他能生活自理,能统领自己的企业,可是面对她,他有太多的不能。
      他烦躁地扯下颈间的领带,随手扔到一边,片刻后又把它攥在了手中。他知道,他不经意间放置的东西,她都会将它们归位,他总能在固定的位置找到它们,那样的细心,周到。感激之余,对自己的懊恼却也逐渐累积。
      “少爷。”华叔的声音伴随着轮椅的转动声响。
      “华叔。”他收敛心神面向华叔,“你来了。事情谈得怎样了?”
      “对方态度强硬,似乎谈不妥。”华叔叹气,带着些许恼火。
      他沉默。墙边的古式钟坠针摇摆出嘀嗒声响。“我来跟他们谈。”
      “。。。。。。好吧,我去安排一下时间。少爷,你。。。。。。脸色不太好,是劳累了吧?要不,把这事往后延。。。。。。”
      “不用。”他不累。只是。。。。。。她说累了,她说会觉得透不过气来。

      风从窗口拂进,扬起淡淡的颜料味道。
      他推开门,才跨进去就碰倒了立在地上的画框。他弯腰在地板上摸到框边,将它扶起来。
      “司廷?”
      “嗯。”他循声走去,在她的椅子背后停下,“怎么不休息一会?”
      “呃,我想在帛曼生日前完成这幅画。”画笔轻敲在画板上,嗒嗒作响,“还差一点呢。”
      “不急,注意身体。”他俯下身,直到闻到她淡淡发香,“画的是什么?”
      “麦田,金黄色的,草垛,有两个人一般高。小木屋,旁边是棕色的木栅栏。。。。。。”
      听她柔声细细描述,他脑海浮现熟悉的场景“是我们去过的地方?”
      “对!”得到略带兴奋的回答。他想起两人牵着手,漫步在麦田间,她对他说那是怎样的一片金黄,满眼阳光。她把麦穗置于他的掌心,双手裹着他的手,带领他感受麦穗的饱满。
      心底淌过一缕温柔,他厚实的掌沿着她的脸颊往下,轻托起她的下巴,指尖先探路,来到她的唇,随即倾身印上一吻。
      她轻拍他的手背“司廷,妈妈说想下星期来看看我们。”
      “好。”他将她拥紧,抵着她的发顶轻轻摩挲,“我来安排。”
      “对了,我可以采访Adeline了!全靠君医生的帮忙!他是Adeline的好朋友,这就是‘无巧不成书’吧,呵呵。。。。。。”
      “君晋?”那个常跟她聊天的年轻医生。
      “是的。能在这交到会说中国话的朋友,觉得很亲切呢。”
      他沉冥片刻,将她在怀里紧了紧“忆童,你。。。。。。是不是想回国?”
      “。。。。。。没有啊。”她的声音怔顿了一下,“在这挺好的。我很习惯,工作也还顺心。”
      他明白,其实全是为了他。为他的事业,为治他的眼睛,她才会离开自己的亲朋好友,离开自己生长的地方,在这陪着他。
      只是,她的付出,他该怎样回报?
      她画的画,他看不到,她的笑,他也看不到,即使她现在满面愁容,他也不知道。甚至她在自己面前跌到了,他连扶稳她的能力都没有。
      无奈的悲伤涌上心头,迅猛得让他难以自控。察觉她似乎回过头看自己,他偏过脸,埋首在她颈侧,感受着她脉搏的跳动。
      “司廷,君医生说多做眼部按摩有益,我想跟他学,你说好不?”
      “。。。。。。不要去找他。”他闷声说道。
      “呃?”
      他忽然用力吻上她,眉头微蹙,辗转地吮吻。怕她疼了,他缓缓松了力道,却依然纠缠着。
      他一把将她抱起,听到她的惊呼和颜料盘落地的声响。他扯下她身前的染上颜料彩点的围裙,拉起她的手环上自己颈间,大步朝卧室走去。

      瓢泼大雨忽如其来,让路人措手不及。凹洼处汇聚而成的水流冲刷着路面,迅猛的雨点打在咖啡店的露天遮阳棚顶,啪啪作响。川流的车子快速摆动着雨刷,旋转的轮子飞溅起高高的水花。
      她双手遮着头,缩着身子,往街边的超市门口小跑过去。躲在屋檐底下,她抖落袖子上的小水珠,皱眉看着漫天雨帘。出来买颜料,不料却碰上了大雨,本还打算着早些回去给他做自己新学的菜呢。看来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她转身走进了超市。
      她在货架之间漫无目的地走着,目光在形形色色的商品上掠过。心里期盼着雨势尽快变小。超市里要比往常人多,估计之中不乏与她一样是躲雨的人。
      她抬手看看表,想着司廷该回到家了。伸手在包包探摸着,想找手机打个电话回去,却发现手机落在办公室里了。肩膀上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她回头,意外看到了君晋“君医生?”
      “这么巧。你来买东西?”君晋笑问,看到她没提着购物篮。
      她摇头,抬手指指门外“外面雨太大了,我进来避一会儿。你下班了?”这还是第一次看他不穿白大褂。
      君晋从货架上取下两听饮料,在手中把玩“今天休息,和朋友约在附近见面。你,喜欢喝绿茶吗?Made in China。”他扬扬手上的饮料。
      两人闲聊着往收银台走去。君晋付了钱,拉开饮料罐子的拉环,递给她。她微怔,连忙道谢。
      君晋喝了一口,站在玻璃门后看着雨幕,回头对她说“今天约的朋友是Adeline。”
      她不觉睁大了眼,握紧手中的罐子。
      他抬手一抹唇,笑笑“怎样?一起过去先打个照面?”
      “这。。。。。。会不会太唐突了?”她犹豫。
      “那我先打个电话问问。”
      她盯着他打电话,心里多少有些忐忑。看他挂了电话,朝她笑着点头,她便也开心展颜。
      “嗯,那个。。。。。。”君晋揉揉鬓角,眼微眯,想了片刻,说“关于她生活方面的事情,请你。。。。。。可不可以避开不谈?”
      “呃?”她怔忡,不解地看着他。
      “可以吗?”他望进她眼眸深处,神色严肃。
      她郑重地点头“可以的。”

      雨点落在窗玻上,啪啪啪,扰得他心烦。他再一次拨打了她的手机,还是无人接听。徐妈说她早出去买东西了,但现在还没回来,是不是被雨困在哪里了?是不是打不到计程车?还是。。。。。。正满怀担心地踱步,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他接起。
      “司廷。”是她的声音。
      “忆童!你在哪里?”他焦急问道。
      “我在一个酒吧外头,跟君医生在一起。我手机落在办公室了,现在用的是君医生的。他待会儿带我跟Adeline见个面。我会晚点回来,你别担心。”
      他稍稍松气“你在哪个酒吧?我让人去接你。”
      “嗯,什么时候回去我也说不准,到时再说好吗?我现在进去了,待会我把地址发给你。。。。。。”
      “忆童。。。。。。”耳边传来喧闹声,她已经走了进去,听不清了。

      雨势渐小,两辆小车行驶在路上,Adeline在前头带路,开往她的工作室。
      她坐在君晋旁边,望着窗外不时掠过的灯柱。
      看她一直不语,君晋侧头问道“怎么了?”
      她回过神,小声说“没什么。”
      当Adeline主动与她握手,她纳闷着她为什么伸出的是左手。而瞥见她那没有手掌的右腕时,心头一震。
      她再三思索,还是忍不住问道“Adeline不接受采访的原因是。。。。。。”她微微抬了抬手。
      君晋抿唇笑笑“算是吧。她只是想让别人关注自己的作品,而不是身体缺陷。”
      她想了一会,点点头“嗯,人各有无奈,也各有坚强。”
      操掌着方向盘的手紧了一下,君晋撇头看她“所以,你才这么尽心尽力地照顾梵先生。。。。。。”
      她因他的话缄默。良久,乌眸望着前方,喃喃“不是的。是他在照顾我,一直都是。”
      君晋不解,正欲说话,手机响了。他拿起看看来电号码,切断了。

      他穿梭在人群中,看不到闪烁变幻的灯光,酒杯里晃动的琉璃色泽,黑暗里只有迷离的音乐和偶尔的聒噪。
      他慢慢走着,偶尔碰撞到桌椅的一角。
      君晋没有接电话,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便来找她。他看不见,只希望她能看见自己。
      把酒吧转了个遍,没有听到她唤他。她去哪里了?已是深夜了。
      他在椅子上坐下,身边的人靠近“梵总,看来凌小姐不在这里,您是回去还是。。。。。。”
      他沉默,一旁的人便也不再吭声。
      一阵香水味飘进鼻间,似乎有人在他身边坐下,懒懒的女声响起“Alone?”
      他循声微偏过头。
      “I didn’t see you before. Not a frequenter, right?”
      他不答,眉宇冷然。
      “So, chat a bit?”女子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眉峰不悦地扬起,越加冷若冰霜。
      “。。。。。。All right, enjoy your time.”
      女子耸耸肩,识趣离开。
      他一语不发,眉头深锁,握着掌中的手机。
      一动不动地坐着。一室的喧哗在黑暗里渐渐模糊,耳边仿佛响起她的一声轻唤“司廷。。。。。。”
      他心中一突,回过神来,四周便又只剩扰人的喧闹。

      她给他打了电话,说君医生送她回去。
      夜深人静,车头灯穿透夜幕,在铜门前停下。她与君晋告别,踩着橘黄的灯影,走进通往楼房的林荫道。
      远远地,她便看到了他,坐在灯下的长椅上,微低着头,黄晕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拉得细长。
      四周静谧,她快步朝他走去,鞋跟踏在地上的声音格外清晰,他缓缓抬起了头。
      “司廷,你怎么在这?等我吗?”她边走边说,微微喘着气。
      他扬扬唇角,朝她伸出手。当她握着他,他把她拉进怀里环抱着。
      她抬手理理他被风吹乱的黑发“我回来晚了,你等了很久吗?”
      他抱着她,呼吸着她的气息“累了吧。”
      “不累。”她摇摇头,靠着他宽厚的胸膛,汲取着他的温暖。
      两人坐着,静静依偎。似乎所有的纷乱都消失无踪,只剩彼此。
      雨后的夜空墨蓝得凝重,却又有些透亮,雾气沉淀而成的云朵隐约可见,没有跳跃的星光,没有柔洁的月影,苍茫的天幕让人心平如水,气沉如岳。
      他的下颚轻柔地摩挲着她的发丝,她缓缓抚着他的掌心,似是写字似是画画。
      然后,她轻轻哼起了歌。
      柔柔软软的声调,让他微微挑起了眉。从未听她唱过歌。
      “你在唱什么?”似乎是首英文歌。
      她停了一下,脸上带着微赧的浅笑“是一首颂歌。在教堂里唱的。妈妈信教,还是唱诗班里的,很小的时候,我就跟妈妈学会唱这歌了。”
      “以前怎么没听你唱过?”
      她眨眨眼,咬咬唇“呃,我唱得不好。。。。。。”
      他莞尔一笑,吻她的颊“唱得好,以后唱给我听。”
      “好。”她温顺地点点头,窝在他的怀抱中轻笑。
      “忆童。”他唤她一声,带着几不可闻的叹息。
      “怎么了?”她抬眼望着他若有所思的神情。
      “你。。。。。。跟我在一起,累吗?”他将她抱紧。
      “为什么这么问?”
      “我。。。。。。看不见,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很多事情我无能为力,连正常的生活都不能给予。你。。。。。。”他脸色渐渐阴沉,眉心纠结难解。
      忐忑地等着她的回答,希望得到她的坦诚,却也害怕那会是自己不能承受的打击。
      她心头一紧,胸口酸涩。她知道他的忧,他的恼,他的苦 她都懂,所以才会心疼、心痛。
      举手欲抚平他的眉,她说“司廷,你知道吗?我现在很幸福,因为你就在我身边。”她把手按在他的胸口,“这里是跳动的,是暖的,所以我才是活着的。”
      “当初以为你死了,我。。。。。。”回想起那锥心之痛,她的声音发颤,眼圈泛红“那样的两年,我再也不想经历。本以为我永远只能那样了,万幸的是,你还活着。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什么都不重要了。。。。。。”
      他咬紧下唇,抚着她的肩头,抚慰着她也抚慰自己。
      “看不见了,不要紧,还有我,我来做你的眼睛。你想看什么,我就替你看什么,我们一起看。”她柔白的指尖抚着他的眉峰,轻轻舒展那浅浅痕印,“说好一起走完这一辈子的。只要能走,不论多慢,都要陪着彼此一起走。所以,请你不要放弃我。没有你,我才是看不见,走不动的人。。。。。。”
      他将她紧紧搂抱,将她嵌入骨血,尽其全身的力量,倾其满腔的感情“我爱你,尽我一生。。。。。。”
      不是第一次表白,却同样让她动容。她靠在他的肩膀上,眼眶的热潮渐渐涌起。
      一滴泪滑下,濡湿了他的衬衣。
      她在心底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哭泣了。今后,无论未来如何,只要彼此相伴,都会笑着面对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把番外写完了,貌似写了N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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