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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兄弟之间 ...


  •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转眼就过了五年。自古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到了显德三年的十一月,周世宗柴荣在大败后蜀,夺取了大片土地之后,便挥戈南向出兵进攻淮南,南唐也出师三万迎战,就连年满十八岁的李从嘉,也被任命为沿江巡抚使,往日歌舞升平的江南再也难见太平景象。到了显德四年正月,柴荣亲征江南。大军摧枯拉朽,长驱直入,柴荣的大将赵匡胤以五千精兵由间道袭破滁州,出其不意生擒了南唐,可怜江南十五万大军就在顷刻间化为乌有,江南的精锐军力几乎都在这一次对抗里完全消耗一空。这也是李从嘉第一次听见“赵匡胤”这三个字。
      “为什么现在战事这样紧急,父皇还不召兄长回来?”看着连着几日都劳累操心得无法入眠的父皇,从嘉几次想要再开口请求父皇召兄长回金陵,但都忍下了。这几年虽然从嘉迷醉在诗词书画之中无暇自拔,但当年那个唇红齿白的娇弱少年也并非全无改变。他心下便猜到父皇明明是知道弘冀之才十倍于叔父,但在权衡政事轻重之后,又不得不舍弃父子之爱,以全手足之情,故迟迟不肯召回弘冀。
      赵匡胤自滁州得手后,乘胜威继续挥戈南下,直逼金陵。中主只得召集群臣商议对策。太傅宋齐丘奏道:“虽然滁州被夺,但这场战事并非完全没有转机。可于淮、泅之间布置精兵,敌军未测虚实,必不敢贸然轻进,等明年春天水涨之时,我军水师正可耀武扬威。这样,江南之围便可解了。”
      中主将目光转向景遂:“太弟之意如何?”
      景遂忧心忡忡地说:“宋太傅之谋固然不错,但自滁州一败,我朝将士已成惊弓之鸟,恐怕无人肯受命于危难之际。臣愚以为屈已讲和,方为上策。”
      从嘉这时以沿江巡抚使之职列席会议,他坐在角落里,静静听着众人唇枪舌剑,心下一时竟理不出头绪来。他觉得宋齐丘的话有些道理,江南虽然在滁州一败涂地,但避开正面交锋,组织力量扼守各处要隘,江甫兵力还是绰有余裕。而叔父景遂的话,也是为民着想,周兵既然摧枯拉朽,无往不克,即使布置防守,恐怕也难挡彼国兵锋。与其兵败求和,还不如未战就遣使讲和?战事总是吃力,想来想去,不禁有些气自己,男儿总是在战场上立功,而自己已经年满十八,除了诗词音律,兵家之道从来都是生疏了的。
      “嘉儿,你的看法如何?”父皇终于开口问到从嘉。从嘉有些慌乱了:“儿臣年小,见识短浅,国事全凭父皇作主,儿臣没有异议。”
      中主听罢不由得长叹一声。他何尝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虽然文采风流,可性情温柔,不好争斗,天生不是治国之材。
      “父皇,叔父之言是长他人志气,断断不可依从,宋太傅的守御之策亦不可取,乞父皇命儿臣率兵前导,同敌人决一死战!”
      中主放眼看去,说话之人竟是长子弘冀。便问道:“你在润州镇守,朕并未宣你回朝,为何擅自回来?”
      “父皇,如今周兵肆虐,人神共愤,儿臣有志请缨,前去御敌,故而星夜驰归。”
      中主看了景遂一眼,又看看弘冀,便低头不语了。他也有难言之隐。父亲临终前谆谆告诫他,要兄终弟及,他不能违抗父命,因此在即位之初,就封景遂为皇太弟,并诏告天下。为了调和叔侄之间的关系,他才命弘冀出镇润州。如今,弘冀自己回朝来了,而且还要出兵相抗,一时间,中主不由得沉默不语。百般思量之下他只好命弘冀速速回润州,而再派使者北上前去求和。气得弘冀一甩袖就往宫外走。
      从嘉急急跟上,见弘冀越走越快,便上前拉住弘冀衣袖,唤了声:“兄长……”
      这时弘冀才停下脚步回头,一看是从嘉,略微笑了一下说:“原来是六弟。兄弟骨肉分离五年,我刚才在殿上都没有认出你来。”
      从嘉放了手,眼眶微微有些见红:“兄长一向可好?”
      弘冀回答说:“为兄在润州日日思念六弟,现下看六弟已经长成一翩翩美公子,为兄心里甚是安慰。”
      从嘉看向弘冀:“我与诸弟随侍父皇左右,每逢重阳,遍插茱莫,唯少了兄长一人,甚觉怅然。从善、从谦尚未见过兄长,今日兄长又要离去,不知再见是何时何期。”话语间,泪珠就要滚落下来。
      弘冀这才笑着伸手搂住了从嘉的肩膀:“为兄六弟重光,才华非凡。绘画音律无一不精。听说前些时候又娶了娇妻,正是人生得意之时,怎地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为兄百般顾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金陵的六弟啊!”
      一席话说得从嘉也知道自己是在对长兄示弱撒娇了。他只好忍泪说:“只是数年不见兄长,一时失控,还望兄长见谅才好。”
      弘冀收回了胳膊,仔细端详起自己面前的从嘉来。他见从嘉的左瞳就是被人喻为有帝王之相的重瞳。然而他全然没有看出这只眼睛里流露出来的争斗之气,这只眼瞳却仿佛好像是一片沉静的湖泊,幽静,宁雅。看得久了,连视线都移离不开。
      只好苦苦笑了一下。他怎不知从嘉对自己是兄弟情深?他也了解从嘉自幼喜好吟诗写词,沉醉在书法音律之中,从不肯随自己习武研读兵法的初衷――全然是为了避自己的嫌。从嘉情深心善,自是宁可抛弃自己的帝王之相也要求得兄弟和睦,但,从嘉却不知道,出生在了这帝王之家,再想要那俗世人的平凡幸福就是痴心妄想了。
      于是冷下了这份兄弟相见之情,淡淡地嘱咐道:“为兄不在金陵,父皇以及诸多弟就有劳幼弟了。”说罢再也不看从嘉一眼,甩袖就走。
      廊下只得从嘉一人静静站了良久,直到弘冀的身影渐渐远去消失在宫门之外,他才缓缓叹了一口气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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