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约之血 VOW》七里冬

1、楔子

　　“萨穆，你说，小凛长大后，是什么模样…”一处高耸的悬崖前，站立着一男一女。崖下，弥漫着熊熊烈火，火光之中泛着极其诡异的墨绿色光泽，灼热及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深深萦绕，到处是不成型的死尸，但崖上的男女，似乎一点也没觉得，只是静静牵着彼此的双手。男子听到身边女子的话，淡淡的笑了，“小凛她，长得一定像你，这么善良，这么美。”男子望着女子迷离的银瞳，轻柔地说道，“沃森，会好好照顾她的，对吗？”女子依旧笑着，但眼中尽是浓浓的不舍，“会的，小凛，一定会平安成长，一定会的，索伊。”男子眼神坚定，紧握的双手，似乎想传递给身旁的人更多力量，“那就好，就好…”
　　火光迅速蔓延向上，站在崖边都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脚下的灼热，情况越来越危急。那对男女却只是相视而笑，人紧握双手，齐齐跳入崖底，任火焰吞噬翻卷，化为灰烬，无影无踪…
　　已是深夜，房内，床上的少女辗转难眠，头上微微沁出了滴滴冷汗，“不要，不要！”少女揪着衣领惊醒，黑夜中，少女房中的镜面映出少女惊醒后痛苦的神色，柔顺的黑发垂散着，落于腰间，额前有几缕因汗而打湿，贴在肌肤之上，剑眉星目，肌肤莹白如凝脂，薄唇还因刚刚的噩梦而喘息不止，原是墨玉般的双眸，却在夜色之下，泛着猩红的色泽…
　　少女抬手，抚上额前，她，是怎么了，怎么又做这个梦，从13岁起，就一直做这个梦，从未间断，整整4年了，无论是使用催眠咒还是剪梦之术，都无半点用处，简直如梦魇一般，她曾不停地想，梦中那对模糊不清，双双跳崖的男女是谁？和她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每当梦见他俩跳崖的那一幕时，连她也能感觉道梦中那种灼热的刺痛，如割骨，如剜心，仿佛她也随他们跳入了崖底的火焰之中。她曾询问过爷爷，但老人家只是握着她的手，什么都没说，或许，这只是个普通的梦魇，又或许，不是…
　　空气之中似乎听得见翅膀扑腾的声响，忽然，阴影之中有一只深灰色的蝙蝠飞出，在房间的夜色之中盘旋了一周后，落在了少女肩头，“小凛，你又做噩梦了，是吗？”肩头的小蝠居然开了口，暗红的双眸中透露出担忧的神色，“没事，莫可，没事…”少女喃喃道，不知是说给肩头的小蝠听，还是说给自己听。“算了，别想了，你再睡会儿吧。”莫可安慰道，“现在几点了？”我问道，“凌晨3点左右，怎么了？”莫可歪歪脑袋，“已经4点了，昨晚我们处理了几只？”少女墨瞳中的猩红渐渐淡去，“加上小的，一共8只。”莫可回答，“8只啊，什么时候起，处理得是越来越顺手了。”我还记得，当初，只有4岁，爷爷第一次让我见了那东西，叫我结束它的生命，明明那只吸血鬼已经被法阵锁住动弹不得，我依旧是连动都不敢动一下，那是一只初拥丧失的吸血鬼，已经失去了个人的思考能力，完完全全就是一只不断渴求血液的野兽，他不断地向我嚎叫着，磨着尖利的牙，似乎很想扑上来，撕裂我的喉咙。大概是因为太恐惧，全程我都是失去意识的，到清醒过来时，我已经用银匕砍去了他的头颅，法阵也消失，那只吸血鬼的头颅，就滚落在我脚边，那是我第一次夺走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平时的我连一只蝼蚁也不会去伤害。奇怪的是，我居然没有害怕得尖叫大哭，反而是平静地走出了暗牢，走向了正等在牢门口的爷爷…
　　“小凛，你真的没什么事吗？”闻言将我从回忆中拉回，我看向左肩头的莫可，淡笑答道，“没事，只是想到以前了。”莫可，我的宠物，全名是尼科欧博·莫可·特尔雷克。莫可是他的原姓，但他跟了我，我便赐他与我同姓特尔雷克。莫可，是独自生活了上百年之久的血蝠，同血族一样，他以吸食鲜血为生，尤其偏爱女童的血。
　　初见他时，就是在一家孤儿院，当时的我已经身经百战，看到那情景依旧汗毛倒竖…
　　我刚好完成训练量及任务，却在回程途中，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虽然有结界遮掩，但以我的能力，还是清楚地辨别了方向，赶了过去。待到达时，我才发现，这是一家年久的孤儿院，放眼望去，里头的情景，确实叫我终生难忘，贫瘠的小孤儿院大概也就7,8个孩子，但基本上都已经是地上被吸干血的冰冷尸体，还有两名女老师的尸体，也凄凉地横陈在地上，连同尸体成列的草地之上也没有多少血气，可见吸得有多干净。云过，月色逐渐流露，月光之下，那颗梧桐边，拖着及膝长发的男子，正抱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小女孩，贪婪地吸食着她脖颈内的鲜血，待月光完全照映在他脸上，远远站着的我，才发现男子长得异常俊美，双目呈现出一中浅浅的红色，在血色的映衬之下，那种红剔透得诡异，浅褐色的发丝由于鲜血的缘故，有几丝沾染在他的嘴边，那模样，说不出的萧瑟…在我看清他的同时，他也看见了我，似乎是因为又有食物送上门的喜悦，他丢开了怀中已经没了气息的女童，朝我笑了。“你，好像很喜欢和孩子的血。”我凉凉地开口，“呵呵呵，见到这种场面，你还能这么冷静的问问题，你真是个有趣的食物。”他带着嗜血的气息，笑得很是嘲弄，缓缓走向我…我原本以为，他该是有能力点的一只，没想到也不过是同那些初拥丧失的家伙一样，只是个渴求鲜血的废物。
　　我勾了勾唇角，待他走到走到仅离我5步之遥时，他脚下忽然闪烁着刺眼的银光，似乎时发现不对，想飞身逃开，可惜，束约之阵已经发动，他全然动弹不得，一圈又一圈咒印伴着银光闪现，法阵已经全然显现，被钉在法阵中央的他目光毒辣，狠狠等着我，我是喜欢这样的眼神，但他似乎不该用在我身上，眉心微颦，法阵迅速转动，银光刹那间形成锁链，拴住阵中央的他，“啊！！！！！”撕裂般的惨叫响起，被锁链拴住的瞬间，常人无法想象的灼热之焰，便随即注入。这已经是我处理吸血鬼最基本的法阵了，他居然一点都没察觉，还这么走了过来。一声又一声惨叫响起，我没有必要收手，他残害了这么多孩子，这么多身处孤儿院却仍不放弃希望的孩子…
　　叫声渐渐淡去，他已经无力在以喊叫发泄身上的痛苦了，收去锁链，因为少了锁链的支撑，他颓然倒在法阵之上，奄奄一息，眼神空洞。我走向法阵中央的他，抬手准备伸向他的心脏，处理掉他，似乎是知道接下来所要发生的事情，他竟无半丝恐惧，只是静静闭上了眼，浅浅地笑了，我清楚地看到，那笑容之中是一份解脱和欢愉，他似乎…原本直取他心脏的手，缓缓贴上了他心脏的位置，我闭上双目，细细感受，才睁开了眼，原来他失去了百年来，唯一的同伴…我明白，吸血鬼，意味着永恒的孤独，在那样的生涯之中，能够得到一个能欢笑能畅谈的朋友，是多么不容易的事，亲眼看着自己的同伴为救自己，遭木棍穿心，又是何等的痛…
　　“你很寂寞。”似乎是没想到我会突然开口问他，感觉到掌下的躯体颤了下，他看向我，似乎很不解，“因为失去同伴，所以才发狂吸食人血。”浅红的瞳中是满满的震惊，“你，怎么知道？！”无视他的询问，“他不会希望他牺牲生命救下的同伴，变成这样。”我看着他道，那双红眸中是决堤的悲痛，“那又怎样，他离开了，又是我一人！那为什么不杀了我！！！”他大吼，似乎是爆发了以血压抑的种种情绪，“我，做你的同伴，要吗？”我的话，有这么惊悚吗看他呆泄的样，“别开玩笑了，我是血蝠，你不过是个食物，凭什么做我的同伴！！”食物？我挑眉，这家伙是打算用这个形容词，形容人？“你再好好闻闻，我是不是食物。”哼，真是讽刺，有时候我倒希望自己是个纯粹的“食物”。大概是又被我的话愣到，他呆呆望了我一眼，然后带着怀疑的眼神，闭上双目，却在下一秒，眉头皱起，睁眼，“你，你是血族。”他惊愣地看向我，“怎，怎么会，我刚才怎么没感觉到！”看他凝重的样，“我，不是纯粹的血族…”忽略他探究的目光，我自径转身离开，“等等，”身后传来声音，我停下脚步，“你刚刚说的话，是认真的？”回头看向他，“是。”向他这般的生物，成为同伴，或许不错，“尼科欧博·莫可，你呢。”虽然倒在地上，狼狈不堪，血迹斑斑，却丝毫不影响他笑容的温度，“穆凛，本名是埃莉诺·维洛·特尔雷克。”我同样看向他笑道，“这样啊，那我就叫你小凛，怎样？”小…凛，除去爷爷叫我埃莉诺，其余的称谓都是大人，小凛，呵呵，听起来不错，“从今天起，你的名就是尼科欧博·莫可·特尔雷克。”我淡淡的陈述，看他似乎很疑惑，我加了一句，“你，就是我的宠物了。”而后离开，顺便忽略身后那一声：“什么？？？？？”
　　……
　　“小凛，你怎么又发呆了？”回过神，看着肩头此刻化作血蝠形态的莫可，“没事。”我下床，站起身，赤着足走到落地窗边，刷地拉开墨色的纱质窗帘，此刻已经将近5点，浦江那端已经可见点点熹光，我就这么站在窗边，看着日头一点一点露出，有浦江之端缓缓升起，照亮那些高耸的大楼，照亮流淌的江面，照亮这块土地…
　　我转身，走向浴室，莫可由我肩头飞离，一阵灰色的烟雾缭绕住血蝠小小的身躯，烟雾越来越浓密，随后减少并散去，依旧是浅褐色的长发，浅红的双瞳，某厮顺其自然地走过去为少女整理…床铺。
　　待少女由浴室中出来，莫可早已变回血蝠形态，飞回她的肩头。我走向窗前，感觉阳光在体内的反应，待平息过后，我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纳。
　　今天是2013年7月30日星期二，我，穆凛17岁的第211个位于上海的清晨。魔都上海，之所以叫魔都，其中的深意并不是人们所想想得那样，但这儿，却是我这个魔女的乐土，或许，也不只是我的乐土…
　　魔都，作为魔女的起点，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没有选择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