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惊艳》落砾

29、陈闷家宴

　　就这样，李重俊的家宴三天后举行了，奇怪的是，场地并不是在东宫，而是在他原来的府邸里，实在是令人惊异万分，不过，也只能说，他实在是不受重视。因为是家宴，所以并没有来很多官员，只有些平素关系要好的才收到了请帖，而那些皇亲国戚也难寻踪影，不要说是皇上皇后了，连王子公主也不见一个半个，场面实在是清冷。
　　我终于是见到了这个在历史上老是被人忽略的太子，作为太子，短短两年，毫无建树，唯一一次壮举，却配上了自己的性命，实在是可悲到了极点。其实，李重俊不是个难看的男人，很清秀的面貌，眉宇间总是有些哀愁，我竟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却怎么忆不起为何似曾相识。我随意笑笑，实在是有些多管闲事。
　　我和隆范坐一起，现在，相王府里就数他和我最熟了。自从出了那件事以后，宋王和申王府就很少和我来往，而李隆业和我本就不对板，至于，李隆基，我更是不能找也不愿找。
　　“亦晞，问你件事，你身上香香的是什么东西啊，很早就想问你了。”李隆范低头小声问我。
　　“啊？方姨送的香囊啊。”我凑过去回答，从七夕那天，我就没有拿下它，方姨真的是一个很好的育香师，香囊的香味会随着我的一举一动，散发着不同程度的香味，很完美。
　　“哦，原来是方姨。她可好？”李隆范的眼里淌过不经意的温柔。
　　“你也认识方姨？”我有些惊讶，我原以为，府里知道方姨的人并不多。虽然方姨知道很多事，可是，我呆在苑子里的时候从没见人来看望过他，而以前更该是无人问询吧。可现在李隆范却以如此温柔的表情询问她的近况，我实在是有些好奇。
　　“嗯，不过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李隆范淡淡地叹了口气，“那时我只有四五岁吧，说实话，方姨的相貌都有些不记得了呢。”
　　“嗯，继续说。”我推推他，竟有些心急，看来我还真是个八卦的家伙。
　　“好了，看你急的。”李隆范悠悠喝口茶，“那时候，刘妃和窦妃娘娘刚刚不见，你知道她们吗？”说到这里，李隆范已是一脸的黯然，声音更是轻得有如叹息，小心翼翼。
　　“嗯，知道。”我定了定，也不禁有些伤神，怎会不知道呢，刘窦二妃可是相王一生的至痛和挚爱，两人的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更是历史上的一大悬案。而窦妃，她更是李隆基的母妃，我不禁看向李隆基，他一脸的淡淡，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宋王聊着天。
　　“嗯。那时候，三哥找不到娘亲，所以很是着急，总是满宅子乱跑，不是在这里，是在以前的东宫，我们在那里住了很久，你也该知道了。”看我点头，李隆范继续说着，“有一天，我和三哥一起满园子找，就在一间破破的屋子门口看见了方姨。方姨的背影有些像窦妃娘娘，所以三哥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不停地叫着娘亲，我只记得，方姨，一回头，就已是泪流满面，这一幕，我到现在都还能记得。然后，方姨就一直安慰着绝望到底、哭个不停地三哥，和人来疯瞎嚷嚷的我，直到我们都睡着。等我们醒来后，就已经回到自己的屋子里了，从此后我就再没见过方姨，等大了，也再没有想过去寻她。就是这样了。”说罢，李隆范的眼里还是泛着点点的亮光。我能想象，方姨是如此温暖的人，怎能让人不切切思忆呢？
　　可我的脑中却不停出现着一个影子，一个瘦小单薄的身体，如斯绝望地抱着一个背影，那声娘亲，该是撕心裂肺吧。想着，我眼前竟迷雾茫茫。
　　“唉，亦晞。”李隆范没有多说什么，可他的一声叹息，却直直落入我的心里，他想说什么我都明白，心里更是有如翻江倒海。
　　“唉，亦晞，你怎么了，刚看你就觉得你怪怪的，是不是太想我了。”崔涤的声音就这样直直地插了进来，没有一丝阻碍和过度。“如果真是这样，我可以把你要我那桌去，或者我在你和隆范间挤挤，反正相王爷也不在。”
　　“哪有？！”我有些恼羞成怒，我能毫无障碍地感觉到一桌人探询的目光，和李隆业那一声该死的“哼”。
　　“唉，我说，崔涤崔大人，你跑到我们这里来，你们崔家一门三仕，不就残了吗？你哥如斯风骚，呃，不对，人家叫这是风华，不要介意啊。”李隆范这个小人果然故意挑衅，我不禁有些担心地看向崔涤，他的脸色果然不好看，“他不会难堪吗？”
　　崔涤没有说什么，只是定定看着桌子发呆，收紧紧握着拳，爆出根根青筋，我知道他在忍，而且忍得很辛苦。
　　“嗯，也对，我明白了。”李隆业回头看向崔家那一桌，然后坏笑着再次看向崔涤，“像你这么窝囊的弟弟不出面倒还能保留别人的幻想，一见面，一讲话，倒还真是不能看。”
　　全桌的人都愣了一下，定定地看着站在我身后的崔涤，我有些心疼，有些不安地握住了他的手，我知道，他已经很努力了。他也紧紧回握住我。
　　“是啊，我的确不如在座的几位王爷那么出众。”说着，崔涤端起酒杯，向着宋王，申王，李隆基，李隆范一一敬酒，“当然我也很佩服彭城王爷您。”
　　“哪里哪里。”李隆业笑得好不得意，真不知道该说他肤浅还是幼稚，真是个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的家伙。
　　“您问我哪里啊？那怎么好意思说呢。还是算了，算了。”崔涤装傻装得一本正经，一脸的讳莫如深，而我在底下忍笑都忍到内伤，没想到，他还记得那个冷笑话。“您真要我说，那我就说了。我哪有您那那么大的胸襟啊，为了自家兄弟，不惜日日只做陪衬。我一向很自私，我从不愿助我父兄，因为，我实在是做不来很多事。”
　　崔涤的声音不响，但整屋子的人都听了个真切，李隆业脸上讪讪，很是不好看。不过这也难怪了，崔涤不仅倒将他一军，还在众人面前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实在是做得很漂亮，我笑笑，回捏他的手，只是眼光却无意中对上崔湜的，还是一种暧昧不明的目光，不只是喜还是怒。
　　“你……”李隆业想想还是不服气，竟想站起身。
　　“够了，隆业。”李隆基低低出声，可语气里却又不置可否的威严，“还嫌不够丢人。”
　　整屋子的人都看向我们，连李重俊也不例外，只是脸上依旧是淡淡愁容，一点也不喜气。我蓦然发现了秦书砚竟坐在李重俊那一桌，还是如以往般温润飘逸，而一边的书菀则是一脸黯然地看着我身后的崔涤。我对书砚笑笑，遥遥举杯，书砚也是微笑回应，不失礼仪。其实，很多时候我一直都很好奇，究竟有什么事能让书砚乱了分寸，想到这里，我不禁摇摇头。
　　崔涤又捏了捏我的手，转身回到自己那桌，又一刹那，我真的发现自己有那么一丝不舍……
　　李隆业明显很不乐意，不停地喝着闷酒，指桑骂槐。我一直都把他当空气的，所以只顾自己吃得开心，李隆基看上去也很不开心，闷声不响，只顾吃菜，而王一茉还是一贯的矜持，大方。我突然发现，这是我今天第一次发现她的存在，我刚才压根都没有意识到，他是李隆基的妻子，她也坐在桌前，我不禁觉得有些讽刺，只是苦笑下下。
　　原以为这顿饭就在这种沉闷单调的份为下进行了，不会有惊喜也不会有麻烦，可是她的出现却彻底打断了原本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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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会再更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