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伴心湖》心吾散人

1、楔子

　　楔子

　　宋
　　夜幕的降临，使月镇秋府里里外外悬挂的数百盏大红灯笼、红绸结和喜字显得更加灿烂夺目、慑人心魂。然而这样奢侈、喜庆的装点，似乎并没有为秋家带来更多的喜庆气氛，整个秋府上下均沉浸在一股说不出的沉闷气息里。
　　已入深夜，秋家正堂里依然灯火通明、高朋满座。
　　正堂中央，一个约摸八、九岁的娇小身影穿戴着特别量身定做的凤冠霞帔，孤独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分明是迎娶新嫁娘拜堂的阵仗！可整个大厅里却安静地几乎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上至主人、宾客，下至丫鬟、奴才，全部阴郁着脸，没有半点喜悦的神色。
　　沈心结头顶着足以压得她的窒息的凤冠，直挺挺地站在堂上不敢稍动。虽然盖着喜帕，使她无法看见每个人的脸，但充斥满室的沉闷与压抑却足以让她清楚地明白，她的“夫君”恐怕一时半会儿是无法出现在正堂与他行拜天地之礼的。
　　意识到此，心结不禁苦笑。就在短短的数个月前，他甚至还像同龄的孩童一般，过着无忧无虑、平淡却幸福的生活，有疼爱她的爹爹和娘亲••••
　　犹记那日清晨，父亲像往常一样背着药篓准备上山采药。临行前，还宠溺地抱起她，亲了亲她稚嫩的脸颊。可没想到，父亲这一走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听母亲说，父亲是自裁身亡的。她并不敢多问什么，只是任由泪水从她那几乎盖住整张脸的长发在下流过。在由她偷偷拭去。她知道娘亲所受的伤痛是更巨大的，所以她不想再给娘亲增添不必要的负担。
　　自那日以后，娘亲的身体便日渐消瘦与憔悴。她看了好心痛，却又无能为力。后来他甚至不敢与娘亲说话，深怕一个不小心便触到娘亲的伤心事，引发一串串没有止尽的泪水。
　　往常与她非常要好的邻里家的孩子也都不再与她玩耍了，甚至还躲着她，在她背后说她是天煞孤星转世——已经克死了自己的爹爹，现在又要克死自己的娘亲••••起初她是不信的。可后来眼看着娘亲一病不起。她也不得不相信，自己也许真的是一颗天煞孤星转世。
　　就在心结为自己的星相而不知所措时，一位身穿华服的妇人在一群奴仆的簇拥下，带着一个道士和一个媒婆来到了她家。
　　起先，那道士用佛尘在她面前挥舞了几下，与此同时口中还不断地念叨着什么。随后，母亲甚至强起身与那妇人单独谈了好半天•••最后，母亲竟叫她来到床前，无比慎重地对她说：“结儿，娘要你发誓，今生今世不许别人看你的脸，甚至连你自己都不可以！嗯•••••”母亲狂咳一阵，才又继续说道：“不过你的丈夫除外•••••••结儿快些发誓！”
　　看着娘亲痛苦的模样，她幼嫩的心灵一阵疼痛。没再考虑什么，便用她自认最恶毒的言语许下那个誓言。反正自她晓事起，她的大部分脸均被那超常的刘海和鬓角所遮住了。而且从小到大她也都没有照过镜子，所以以后照不照对她来说根本无所谓，不是吗？
　　三天后，娘亲平静地离开人世，去追寻爹爹的足迹了。她只是呆呆地望着母亲的容颜，直到那个妇人来将她领走。到那时，她才刚过八岁生辰！
　　来到了妇人家后，她才知道，这一家就是月镇里数一数二的大户——秋家。而她，则是秋家大少爷即将娶过门的童养媳。至于娶她的原因，听下人说，秋家大少爷也是天煞孤星转世。在他出生没多久就克死了自己的娘亲，五年前又克死了自己的父亲。而现在就连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也要克死！••••••后来，家里来了个道士，说只要能找个与大少爷命格相同的女人做妻子就会没事了。所以救子心切的秋家二夫人理所应当地找上了她。
　　心结知道，她的夫君从头到尾都不赞成这件事。可是他的二娘却非要试上一试，毕竟有关于自己亲上儿子的生死，他一个做娘亲的，又如何能放弃一个救儿子的机会呢？
　　也不知是为了报答秋家的收容，还是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信念，抑或是不忍心看着秋家二少爷被病痛缠身的样子••••总之，她嫁了，就在她娘亲下葬还不足一月的今日，她穿上了红嫁衣••••
　　时间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一个时辰，心结觉得自己又困、又累。然而就在她觉得自己几乎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整个大厅突然掀起一阵骚动。随后，她感觉有一个人走到了她的身边。
　　偷偷瞄了瞄那人的下身，发现他不过穿这一件藏青色的布制长袍，脚上也只是旧了的灰布鞋。这样一身打扮，实在无法与新郎这个词往一块扯。可是唱礼官还是“喜气洋洋”地唱起礼来。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心结糊里糊涂地被人扶着行完礼。她心里正高兴着自己总算可以休息了，可一个清亢、厚实的声音突然扬起：“二娘，该闹得也都闹够了！我想现在我可以走了吧？”紧接着，心结看见一个大红色的花球被摔到了自己的脚边，然后是一阵单调的脚步声；再下来，就只剩下了寂静。
　　她知道，她的“夫君”走了。没有看她一眼，就这样弃下一家老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