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雨暗阁》架流空路

18、墨绿玉泪

　　莫北走进洵阁是第三日的中午。
　　秋明与一众下人仍旧在彩洵周围谨慎的侍侯着，看着莫北走进来俱都松了口气。
　　“爷！”秋明急步上前，在莫北身边小声道：“洵爷自您走后便没什么反应，进膳洗漱一切照旧，只是不大理人也并不开口。”
　　莫北看了眼又坐回横栏之前的彩洵，疲惫的挥了挥手：“下去吧！”
　　秋明脸上浮起喜悦之情，却踌躇着不肯离开。
　　“你休息之前去看看伍爷，看他醒了没有。如若醒了便速来报。”
　　秋明大喜，应了声退了下去。

　　莫北向彩洵走去，却没有在他身边停留，直走到横栏之前向后转背靠着坐了下去。
　　疲惫的叹了口气，缓慢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今天是第三天，畈伍仍旧未醒。大夫说如若继续下去，也许以后都不会醒。彩洵，我不明白。为何要这么做？就算你当他是楚惜，又怎能下此毒手来虐杀一个眼不视物，手无寸铁的赢弱之人？”
　　“他是楚惜，他来是想要带走你的。”彩洵空茫的目光终于开始波动，看着莫北的眼神带着浓烈的哀怨：“你说过爱我的，却对着他笑，与他说话，维护着他。”
　　“你让我害怕，彩洵！”莫北眼神黯淡，神情悲哀：“这么多年了，我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你想要的我从来不说不字。你明知道我爱你爱得无可救药，却从来不肯对我露出真心的笑颜。我不是清箜，这里也永远不会出现楚惜。可我还希望你能清醒，好好的看清此刻站在你面前真实的我。”
　　“你不爱我了么？清箜。”彩洵明媚的大眼渐渐湿润，泪水一点一滴的落下，滑过绝美的下颚，消失在地面：“你终于要离开了，是不是？”
　　莫北默默的注视着彩洵，许久方叹着气，伸手拉过他，搂在怀里：“我那里都不会去，只要你喜欢。”
　　轻扶彩洵秀发的莫北，并没有看见哪个被温柔搂着的流泪男人脸上浮过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
　　“你还在生我的气么？”彩洵从他怀里抬头，有些担忧的问道。
　　“答应我，不要再做出那些举动，我不想再看到这双手满是鲜血的情景。”莫北有些妥协的握着彩洵的手，认真的道。
　　彩洵笑了，一瞬间娇艳动人的脸庞让莫北无法移目：“我就知道你会原谅我，再不会有人像你待我这般好了。”
　　莫北看着痴了，彩洵将他的手放在脸上舒服的磨挲着，随后注视着莫北的唇缓缓的靠近，在距离还有几寸快要碰触到时，被莫北侧面闪过。
　　“你知道。”莫北努力平稳气息：“我不是清箜。”
　　彩洵看着动情却努力控制，眼神执傲的莫北。神情有一刻动容，只是稍纵即逝被掩饰得很好。
　　他仍旧靠倒在莫北怀里，说着：“你总说奇怪的话。”不被莫北看见的眼神却似在哭泣。

　　“爷！”秋明人未到声音却至。
　　莫北皱眉：“何事？”
　　能让秋明在“落马”使尽轻功快速来报，必是发生什么大事。难道……畈伍出事了？
　　“伍爷醒了，可是……他……”秋明有些迟疑的瞄了眼莫北怀里的彩洵，支吾的不知该不该说。
　　“说！不要废话！”莫北干脆的打断，有些不耐烦的焦躁。醒了不是好事，怎么秋明苦着的脸象是更严重。
　　“伍爷似是谁都不认识了，属下过去时正看见他发了狂般挣脱下人们的扶持。怕他伤了自己，下人们都不知该如何是好，请爷快去看看吧！”
　　莫北将彩洵扶起，只匆匆道：“我会再来。”便转身急步离去。

　　好冷，好冷……
　　周围一片冰冷，没有人，没有一个人在我身边。就算流泪哭泣，拼死挣扎，苦苦哀求都没有用。不会有谁会理睬我这样的废物。
　　当把小吴丢弃在“金巢”里时，我就有种把自己遗弃的觉悟。
　　只要他还活得好好的，平凡安乐的结婚生子过完余生是我最大的期望。而现在我却自私的希望，他在我身边，就算什么都不做，只是呼吸都好，只要让我感觉我还活着。
　　早已习惯的黑暗如烟如雾般存在，一再的提醒，其实死亡很近，一直都在。只是我没有察觉。
　　当睁开眼仍旧是黑暗，夜晚悄悄伸手入心脏感觉微弱的心跳声时，从眼角滴落的泪无助的提醒着我生命如此无奈。
　　可是仍旧想活下去啊！所以拼命的挣扎反抗，苟延残喘的只想等到有一天有个人能全心全意投入所有的爱我。
　　原来，却是我错了。不该强求那么多的。好累啊！如果就这么让自己消失掉是不是可以轻松一些？
　　黑暗中我看见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将头紧紧的缩在膝盖里渺小而可怜。
　　泪水一点一滴滑落，心疼得无以复加。我走过去将缩成一团的自己小心翼翼的护在怀里，凝成一团墨绿的玉消失在黑暗里。

　　莫北与秋明急急赶到轮火圆，却看到屋前满是照顾畈伍的人，每个人脸上俱都挂着不明所以的哀伤。
　　“怎么回事？”莫北沉声道。
　　“爷！”领头的管事急步上前，向莫北报备：“您来就好了，午后小人们刚服侍伍爷喝完药，便见他睁开眼 。小人们自是大喜，虽见他面无表情却也没往心里去。直到有人端来盆水想给他洗漱一番也好舒服些。却没曾想他一碰到水便性情大变，谁都不许碰，一碰便使劲挣扎。小人们害怕会伤害到他只得全都退了出来。请您快去看看吧！”
　　“知道了，下去吧！”莫北拾级而上，却感觉不对，回身看去，人们仍旧未散：“怎么了？”
　　“爷！”管事面有难色，有些吞吐的道：“请您一定救救伍爷，他真的让人放不下心。”
　　莫北有些讶异的挑着眉，看着下面一群面露担忧的下人们。想着畈伍怎就那么大本事，只短短三日便让这些不久前还惧怕厌恶他到不肯靠近的人们，表露着心疼怜惜的神色。
　　他嘴角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推门，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