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小时光》郑心秋

3、那时桃花儿开

　　1、我妈说春天种下去的种子夏天才会长出芽儿来

　　屋里还是乱七八糟的样子，习惯了，我看到老头儿坐在门板边抽烟，他一抽就是一下午，我想着，桃花儿田埂上的桃树是不是都干枯了。
　　我站在山垭口大喊阿黄，就看到他在那里屁颠屁颠的跟上来了，手里拽着个灰灰的小袋子，他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梨吖，都叫你不要叫我阿黄。他把小黑袋向我跟前一伸，你的桃种还保存的完完整整的，一颗都没有少。
　　等阿黄跑去家里把锄头偷出来到桃花儿田埂的时候天都已经快黑了，我一直埋怨他回去是不是去偷吃鸡蛋忘记时间了。看着那颗枯死的桃花，我便狠心的催促着阿黄动起锄头来。
　　他那还没锄头高的身子骨在那里一歪一勃的动着，我说，阿黄，你说这秋天种下去的种子它能长出花儿来吗？阿黄仰起头搔搔脑子说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我提起种子转身就走，我说阿黄我们春天的时候再来种，我记得我妈说春天种下去的种子夏天才能长出个芽儿来，然后我就哭了。
　　我跟阿黄说我妈悄悄跟男人走了。

　　2、他说我不能拦你，但我可以追你

　　那年冬天，桃花儿田埂上的桃树枯死了，次年春天我跟阿黄都忘记了再去种桃花，因为老头儿答应让我去念一年级了。阿黄还是一直跟在我后面，无论去哪里，只要没离开山垭口。
　　这让他妈妈很不满意的一直骂我小狐狸精，因此为了让他离开我这个坏家庭的孩子故意让他晚上了一年学，我上了二年级他才抱着一年级的书本傻呵呵的来找我说，梨吖我和你一起上学了，我还是叫彭煌，你可不能再叫我阿黄了。
　　初一那年，我还是比阿黄高半个头，我每周去镇上读书，阿黄还在村里上六年级。他说梨吖，等我上初中的时候可不能让你跑去高中！
　　你傻小子难道能拦我不成？我冲他吼。
　　他说我不能拦你，但我可以追你。
　　遇到段城西的那天，我正狼狈的从班主任办公室爬出来，他站在门口班主任就像贵宾一样把他请进去了。没了阿黄的护驾，我这个祸害乡邻学校的坏胚子看来还真不能混，回去我就跟阿黄说，姐这样儿可能没法上高中了，人都把姐当人渣。
　　后来我才知道段城西那小子是段校长的儿子，这件事情也是和梅子他们去打过架后才知道的。那天在操场上看见隔壁班那女的穿得像小姐一样，我就不小心吐了个骚字，她就转身给我回了个贱字，她骂我没关系，可是她说我那死鬼老妈更贱。一时忍不下来我跟梅子他们就把她拉到后操场去打了个鼻青脸肿，后来学校说给我们处分，梅子说去找了1班的段城西，是她的小学同学。

　　3、她说陶梨吖，凭什么彭煌就得听你话啊？

　　我们没被处分，那女的气得满脸冒青烟，为这次顺利脱险我跟梅子请客给死党们压压惊，想起那天昏天地暗的两阵拳打脚踢，我跟梅子都兴奋不已，当感觉门后有人进来听到梅子叫城西你怎么现在才来啊的时候我就呆住了，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生？
　　我贴在梅子身上看着坐在梅子旁边的段城西，他们看着我说我是不是看段城西看傻了。我说就他那样儿？还没城东的猪好看呢。段城西说，猪也很可爱啊。晕死，我没法回了，装醉……
　　阿黄上镇里来的时侯我变得有些乖了，那个时候段城西从1班转来了我们班，大家都说他是为了梅子才转来的，我也不清楚，梅子每天都自我陶醉在幸福中，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我能感觉得到段城西不喜欢梅子。
　　没怎么发觉，阿黄那小子长高了，我的额头只能达到他眉眼，他还是那样傻，我说阿黄我明年就要上高中了，他说你不是没信心吗？我说姐是谁啊？是你的桃花仙子。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敢跟阿黄说我的成绩提上来了，是靠的段城西，所以梅子都不怎么与我说话了。
　　阿黄不认识段城西，自从上了初中后他就专研学习去了。那天学校因开会放半天假，本来打算介绍他们认识的。我找到阿黄他说他有别的约了，我说别去了还是姐这边重要，阿黄就跟我去了学生街找段城西。
　　还没到学生街就被一女的拦住，阿黄这小子出息了居然有美眉追了。那女的上来就指着我，她说陶梨吖，凭什么彭煌就得听你话啊？
　　我问阿黄，这黄毛丫头是谁啊？

　　4、她是我除了家里那老头儿和阿黄以外唯一让我感觉温暖的人

　　那天下午那女的叫严冬瑶，据说野蛮程度比我还高，看是同道中人我就把阿黄让给她了，阿黄艳福不浅，怎么以前没看出来呢？
　　我说阿黄，下次再带你去找城西，正好我还有事儿，你先陪这妞儿去吧！阿黄盯着我不走，严冬瑶更是急了说，彭煌你可是答应我的。说着就拖着阿黄走了。
　　要不是看到严冬瑶我都忘了梅子说下午去后操场，她有事儿找我。看着阿黄和严冬瑶走远，我转身就往学校跑去，我在想梅子是不是又在整人了，不然怎么会去后操场？
　　我以为会看到一个女生在那里鼻青脸肿的趴着，到的时候梅子带着她的一帮死党在那里学男生抽烟，一群人立马就把我围起来，梅子丢下烟说，你们都他妈给我滚开！梅子推开人群，我看见梅子眼睛红红的。
　　我问梅子怎么了？她说梨吖，我们是不是好姐妹？我说是啊！梅子红红的眼睛笑了起来，她说好，没事了，今晚不上课，我们去河边溜达去。我一直处于疑问当中不知道梅子为什么要这样做，虽然我知道梅子不会动我，她是我除了家里那老头儿和阿黄以外唯一让我感觉温暖的人。
　　刚出来后操场就看到段城西从校门口急匆匆的跑进来，见到梅子就嚷嚷你没把她怎样吧？梅子不做声，段城西就转身抱着我的双肩说梨吖你没事吧？我说我能有什么事？你冲梅子嚷什么嚷啊！别以为你爸是段宏基就了不起！说完在段城西不明所以的眼神下拖着梅子就去河边了。
　　其实我知道梅子喜欢段城西，他们开始都说段城西和梅子是一对儿，段城西转来我们班也是为了梅子。后来就说是为了我了，我知道段城西喜欢我，可是我不喜欢他，虽然段城西长的确实很好看。
　　听说一个人能把自己的爱情让给别人是最伟大的，梅子她真伟大。所以、我才要骂段城西一顿。

　　5、我想我跟彭煌都忘了这里原本还有颗桃花儿树的

　　初三最后学期，阿黄来了我们班，他由于学习优秀跳级来了我们班，那个严冬瑶还跟在他身后提醒我要知难而退，我笑着问阿黄说，你们家妮子愿意你跳级离开她啊？阿黄说她只是我同学而已，我说过会来追上你的。我无言以对，冲他吼，你小子傻傻的上学还真有一套啊。
　　阿黄名声远扬了，不仅是我们村里，还整个镇上都知道他了，那些所谓的知识分子还说他和中国革命前期的英雄彭煌有一比。因此，他妈就更让他离我这个狐狸精远一点了，中考的时候他妈为了让他考重点逼着他转1班去了。他跑来跟我说，梨吖，对不起！我又不能保护你了。我说去吧去吧！做个听妈妈话的乖孩子。
　　可能是天意，中考后我居然顺利去了市一中，我以为这样努力，就不会离开他了，可是……他居然连二流学校都没考上，我回来的时候家里老头儿可高兴了，左邻右舍不再骂我是坏胚子，他们跟老头儿说，你这几年的辛苦没有白费，你家梨吖真懂事！我一听鼻子就酸了，老头儿真的很辛苦，我是应该好好努力来报答他的。
　　我去山垭口上叫阿黄，听到他妈在下面田里骂要不是我这个狐狸精他们家璜儿不会没考上高中，我就闭上嘴不再喊了。回来的时候路过桃花儿田埂，我想我跟彭煌都忘了这里原本还有颗桃花儿树的。

　　6、见到彭煌告诉他，我在等他

　　没见着彭煌我就去市里念书了，一念就是三年，我还是不学好，抽烟打架逃课样样都来。只是、不谈恋爱。我在等彭煌，等他来追我，就像在初中他跳级来到我们班一样。老师们照样把我当渣子，说我是聪明的渣子，因为打完架逃完课后我的学习照样很好。
　　我在学校风起云涌，只是不温暖，因为老头儿梅子还有彭煌，他们都不在身边，一个人的时候我就在宿舍里埋头看书和想彭煌。有很多次我会突然从我的书里翻出一张情书来，然后我把它想象成这是彭煌的笔迹读一遍，再把他拿去当着那男生的面给死党们念出来，然后那男生就灰溜溜的走掉了。
　　后来我在校门路口看到一张破纸条上写着“那时桃花儿开，陶梨吖我爱你”我就更无语了，这破学校我有这么出名吗？到处都能看到我名字。我突然又想起了彭煌，想起了桃花儿田埂，我觉得我喜欢那句话，那时桃花儿开。
　　高考后回家，老头儿嘴巴上胡子多了，皱纹也深了好多，他还是爱一个人抽烟，我说爸，年纪大了就少抽点儿。他不怎么和我说话，看着他为我奔波老去，我的眼圈又红了。
　　去镇上中学的时候，我看见梅子了，三年不见，她倒像个女孩样了，身边站着一个男生，只是不是段城西。
　　见到一阵寒暄，梅子说那是他男友，明年就结婚了，我说城西呢？她说中考后他去了南城念高中，就一直没再回来过。后来我问她知不知道彭煌的消息，她听了有些惊奇，说，彭煌中考前来找我，问你考哪里，我跟他说市一中，他说你不可能考上，他要陪你复读！后来我就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听到这里我的泪就来了，说他傻还真傻，我靠在梅子肩上不明所以的哭起来。
　　跟梅子去了好多我们曾经经常去的老地方，讲了我在高中好多坏事。梅子笑得眼睛都弯了，她说梨吖有你的地方都不得安宁。她说梨吖我不混了，我要结婚了。她男友一直在那里催她。
　　和梅子分开的时候她说梨吖，要幸福！明年正月，如果有时间就来参加我的婚礼。我笑着说，你也要幸福，见到彭煌告诉他，我在等他！

　　7、原来你为我做了那么多，原谅我自私的为了前程

　　收到重点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晚上，老头儿坐在灶前烤鸡给我吃，我在那张录取通知书的后面写下了“那时桃花儿开”和彭煌的名字。老头儿说中考后他去打工了，就在市里你们学校附近做搬运工。我的鼻子又开始酸了起来，还没吃老头儿烤的鸡我就跑去房间哭起来了，老头一直在门外叫我说鸡腿熟了。
　　那天晚上哭的一塌糊涂。我跟老头儿说小时候除了彭煌所有人都讨厌我，为了等他一起上学我天天逃课打架不学习，老头儿说，梨吖，爸爸对不起你，小时候因为你妈妈的事，也很讨厌你，只因为你妈妈和我在一起之前就有了你，后来就把你扔给我，狠心的走了。看见我眼泪又来了老头儿就不说了。
　　其实我知道，他很爱我，就像爱自己亲生女儿一样，我哭不是因为死鬼老妈，而是因为老头儿，他受了太多委屈。我想我这一辈子也还不了他。
　　我说爸，你放心，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老头儿说，只要你平平安安，快快乐乐，我就很高兴了。我说爸，你怎么话多起来了。
　　对不起彭煌！你为我做了这么多，原谅我自私的为了前程。第二天我就去镇上买去省城念大学的车票，回来时路过学校后街的时候居然见到了严冬瑶，她也很意外。
　　严冬瑶变成淑女样儿了，真是女大十八变。更让我意外的是她说她要结婚了，和彭煌。我说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她说知道，前两天还打我电话问你是不是考上大学了。我说是啊，明天我就去省城了。
　　她说明天他就回来，还开玩笑说你们是青梅竹马，你考上大学是喜事，他也要有喜事才行，就答应跟我结婚了。
　　我笑，命运如此捉弄人，明天我走，他却要回来了，我们怎么也追不上对方，而严冬瑶倒是追上了。

　　8、有些东西，叫缘分，有些人，就是有缘，无份。

　　第二天，老头儿送我去镇上，他头发白了许多，他一路上都在唠叨要好好照顾自己，还没到车站，我就看到他眼圈红了。我说爸，你回去，一放假我就会回来看你的。他说我还想再送会儿！我说你要让我走的安心，你回去吧！他看着我，把背上的大包递给我说，那我回去了，你也不要太担心我，爸爸还是没你说的那么老的！说着努力挤出一个微笑转身一撅一撅的往回走，还不时的往背后看，到了很远手还在向后表示让我先走。
　　我想，可能是下雨了，滴到了我眼睛里。
　　其实不是我不想老头儿送我，只是这里能看到的路最长远，我想看着他回去，车站那么多人，我想看他的时候说不定就看不到了。
　　到了车站我刚要上车，就看到彭煌下车来。严冬瑶在远处向他招手，他看到我还是那样傻笑。只是嘴边多出了好多男人的胡茬，正对面，他比我高出许多，我们的心里，都五味杂陈。
　　还没说上话，就听到乡下列车员在催有票的快上车了，车要走了。踏上客车的一刻，我转身向彭煌大声说，彭煌，那时桃花儿开。我听到彭煌说，我只是守护桃花儿的泥土，只能仰望花开。
　　列车开动了，我抱着老头儿给我的包，又哭了。能不能等桃花儿都凋谢，掉进泥土里。
　　有些东西，叫缘分，有些人，就是有缘，无份。我打开车窗看向外面飞过的风景，我知道，又是一页新的篇章。我相信，时间会给一切一个圆满的解释。

　　写完这个故事是半夜4点多，这个时间就像有些人有些事一样，早晚不定。是我们太早说爱，还是我们从未提起过爱。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话：记得，我们走在同一条路上，不能回首，不能顾盼，只是顺其自然，只是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