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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乱青春2 ...

  •   徐风从那条长长的走道走过来,他脖子上挂着一条浅灰色围巾,穿着咖啡色牛仔,左手拿着一条蓝色围脖。
      我看了他一眼,突然觉得眼睛有些痴迷,又有极度的忧伤感,他看上去有些消瘦,却又感觉异常坚强。我停在那里愣了一下,他说,安雨,你愣什么呢!
      我摇摇头走过来,抬眼看他,他笑的眼睛有些眯起,像极了夏天里的向日葵。
      我说,你平时都减这样的头发吗?
      他点点头,说,这头发在男生来说不算短吧!说着他便把围脖递了过来。
      我们一起走在凤城冬季的信阳路上,微风吹得他短短的头发有些飞扬,我看到干净的头皮根部,想起了初见宁可时的那个夜晚。
      我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宁可,她居然喜欢这样的男孩。
      倪娇来叫我去酒吧的时候我已经不在工厂了,我打电话和她说我已经搬去了信阳路,我换了新工作。
      冬季周日的阳光看起来有些温和,我穿着徐风买的阿狸小棉鞋站在阳台往东边看过去,有雾气穿过空气,阳光也变得有些模糊了,我看着小山那边,又想起了宁可。
      徐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才愣过神来,转身拖着鞋子就去开门,他惊讶的站在门外说,好歹你也穿件像样的衣服吧!天气这么冷。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他,他说,今天去哪里玩?
      宅在家里!我有气无力的回答。
      今天又不上班!他说,你说过的带我去凤城小山玩儿,去那里看芦苇荡!他声音突然有些低沉,我转头看他拿着宁可的照片,照片里的宁可,也笑得和向日葵一般灿烂。可是,我记忆里的宁可,却从来没有笑容。
      我知道他想去看看那个地方很久了,便回头点了点头,就说,那里的芦苇海很小,没有泥连那么大。
      我想看看宁可生前玩耍的地方,他说。
      晚上吧!叫上倪娇。我说,宁可也是晚上去的!
      夜里,我打了5个电话才看到倪娇从出租车里走下来,她抹着浓妆,指甲长长的涂成深红,笑得花枝招展,见徐风站在我身边就笑起来,说,你家徐风有车干嘛不叫他去接我啊!
      你胡说什么!我吼,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不熟悉凤城。
      我有胡说吗?倪娇笑起来,说,工作也是他帮你换的吧!
      在工厂有些幸苦,又没什么前途,所以……徐风苦笑着解释。
      我掐了倪娇一下便上了徐风的车,倪娇坐在前排指路,说是去找徐芯。
      我看着徐风说,你要去找徐芯,你们就自己去!
      徐风停在那里不说话,倪娇说,小雨,两年了,原谅芯儿吧!
      我不说话,倪娇有些无奈,徐风回头看看我,说,宁可已经死了。说完便低下了头。
      去吧!我长叹了口气,眼睛有些发红的看着车窗外,没一会儿车便到了南区路口,倪娇便去叫徐芯去了。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想叫徐芯搬来一起住,可是想起宁可的事,我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我无法想象因为当初她的鲁莽导致宁可送了命,导致现在的徐风一个人悲伤的活在这个世上。
      我始终不了解徐风的心底到底落寞成了怎样一片孤寂苍凉的世界,他眼底的那幕忧伤尽管遮掩的很严实,我依然能清晰的看到。我坐在车里看着他的后脑,眼睛便有些红了。
      他没有回头,透过反光镜,我看到了他眼角如晨露一样的泪水,有雾气弥漫,我想,他应该在想宁可吧!
      徐风!我叫他。他抹了一下眼睛和鼻子回头看我,我便想起了去泥连宁可的墓,以及初识他时的忧伤表情。
      我在泥连看到了宁可生前说的那片芦苇海,比凤城小山上的那片还要大,风吹过来,荡起像海一样的壮丽波澜。
      我走过满是油菜花的稻田,便到了宁可的墓堆旁,一年没来,就已经杂草丛生了。我放了一大把芦苇编成的花在她坟前,然后打开啤酒开始喝。宁可,你还好吗?我是安雨,我来看你来了!我说。
      南方乡下的秋末有些冷,大风吹得我头发乱窜,我拉拉衣襟坐了下来,自言自语的说着以前的日子,风肆虐的打在脸上,我任由长发随风飘零。
      可能是风太大了,把我的眼泪也吹出来了。我说宁可,我终究是欠你的,你为什么不等我还!我说着便痛哭起来。
      是我欠她的,该还也是我还!突然有个声音在草丛回答。我站起身来,一个男子抱着油菜花站在田埂上,眼神有些忧伤,他剪着两年前和宁可一样的短发。
      他走过来,放下花,眼泪就出来了。他说,我来看你了,两年了,你还好吗?
      他一开口,我便想到了那个宁可生前所说的男人,他手上的瑞士手表和名牌衣服在这乡村山野显得格外显眼,然而,他何时在这里,我竟没有发现。他说,我欠你太多,若我能在身边,若当时我不那么懦弱,你就不会离开我……
      我站在一旁看他祭奠宁可,他拿着油菜花,显得格外的忧伤。今天是宁可的忌日,难怪他会来。我问,你就是那个男人?
      他没有理我,独自跪在那里,我看到他背部有些抖动,像是在抽泣,心里原本的质问和责骂便消了大半,他一定是很爱宁可,两年来,才依然这么伤心。
      我坐在田埂边,看着这个男人,他身体有些瘦弱,在秋风里的短发如当时的宁可般飞舞,我能清晰的看到发根里干净的头皮。
      男子转过身来,估计算是哭完了,我看着他正面,小书生模样,倒是有几分帅气,原来宁可喜欢这样的男生。
      你是安雨吧!他开口问我。我看着他点点头,他继续说,宁可去北方最后一次寄信回来,就有说到你。
      我不知道她有写信回来,她只是和我说,她不信你会不顾一切的和他在一起!我回答他。
      我说完男子又哭了,他转头看着宁可的墓堆,说,你怎么就不信我?怎么就不信?他呢喃着,神情极度无奈与忧伤。
      我站起身来,打算转身离开,我怕我一失口便把他那衣冠禽兽的父亲玷污了宁可的事告诉他,宁可已经死去,地下的她必定也希望这个男人好好生活,我不能违背她意愿,不能破坏他的家庭。
      我走了几步,又转身看男子,他身体有些消瘦,在微风中抽泣,一怂一怂的抖动着,看起来格外的寂寥。
      走出了芦苇荡,有一辆奔驰停在马路边,料想应该是那男子的。在西面有一棵奇大的大松树,夕阳照过来,余辉洒在松枝上再映入我的眼帘,我似乎看了宁可微笑的脸,那应该是儿时才有的光景。
      大松树下面是宁可的家,然而那对曾经丧心病狂想要把她嫁出去的夫妇却把她草草埋葬,领完赔款便搬去了城里。我走去屋檐下,木质老屋墙上有木炭画着的小人,还有公鸡、虫子,兴许是宁可小时画的也说不定!只是,这样想着我的泪又来了,我就像是在寻找失散多年的亲人一样,经过跋山涉水终于寻到了她的一点点踪迹,然而,却潸然泪下。
      我在屋檐下站了良久,才回马路上往县城赶,票已定好,傍晚的车到凤城,我想我再不走天就要黑了。忽然后面有车子跟上来了,这么久才过来,我想是那个男人,他一定趁我离开和宁可说了很多悄悄话才对,宁可终究是幸福的,她死了两年,还有这么一个男人如此爱着她。
      我微微笑,看着驶来的车子,里面的男人,他得多煎熬,与相爱的女子两世相隔。
      夕阳快要落山,那辆奔驰在我旁边停下来,男人把头伸出车窗外,说,去哪里,我送你吧!
      带我到县城就好,我今夜的车,我要回凤城。我说。
      一路上男子没有说话,他开车速度极快,我坐在车里看着向后移动的景物胆战心惊,我说,你能不能开慢点儿?
      他看了我一眼,减慢了速度,说,今夜的车一定有急事,飞机快点儿,我带你去机场。说着便拿着电话找人订票了。
      还不待我说话,他却已经定好了。
      到了机场,有人送票过来,男人送我到安检口便停下了,他说,一路走好!
      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我问他。他看着我,我便底下了头,我无法抵挡他那满眼隐不去的愁绪忧伤。我说,宁可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你的名字,她只说,她爱上了县城她老板的儿子。
      他摇摇头,说,我叫徐风!我点点头,随即便要走,他叫住我,说,安雨,其实我……
      我想起那天在机场的对话依然有些鼻酸,车到了凤城小山我都一直不敢下来,直到倪娇拉我我才回过神来,然而,我却看到满脸泪水的徐风。
      徐芯不敢劝他什么,只是扶着他下车,说,宁可也只是来这里一两次而已,是我害了她……
      徐风摆摆手说,她来凤城也没多久,我不怪你,这是我们的命!
      我的眼泪终于从眼角滚落下来,扶着车在风中的徐风异常萧条,他看着这片只有泥连十分之一的芦苇海轻声呢喃,我知道你不是喜欢芦苇,那时你只是想家了。他呢喃着,便跑去了芦苇丛里,就如当初的宁可一样大叫着奔跑,只是,再也没有萤火虫在空中散开。
      倪娇拿出酒来,我们坐在汽车轮胎旁听徐风讲着他和宁可的事,徐风喝了一口我便给他抢过来,他似乎未喝便醉了,拉着我的手说,你也像她一样……管着我吗?我们都不在了……你要好好的……他胡言乱语了半天,倪娇瞪我说给他喝吧!他现在需要这个。
      他不能喝酒!我大声叫,便把酒扔去了芦苇丛里,倪娇有些生气的站起来,正要开口,我说,他已经肺癌晚期……说着我的泪水就下来了,倪娇和徐芯惊在那里,徐风却似乎倒在地上睡着了。
      我看着躺在地上的他,想起那天在机场的对话,他说他叫徐风,他神情有些淡然,他说安雨,其实我已经肺癌晚期,两年前确诊后,不想拖累宁可,只是没想到……她先我而去!说着他眼眶有些红,我的泪水那时就已滚决堤。
      她不怪你!我站在安检口跟他说,你要保重身体,好去看她,给她送花!
      他点点头,我便转身捂着嘴巴走了。我生怕自己哭出来,在机场那样的地方。然而他却看上去如此的淡然,他可能早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然而他却不知道,宁可离开的原因是因为他父亲,而不是他。
      我不知道的是,我回凤城,他也跟来了。
      那天晚上,我回到出租屋的时候,看见有一个人影站在门前,他眼神里有抹不尽的忧伤,他说,我还是想看看她来过的城市。
      徐风被他爸从医院接回去的时候他连说话都已经没有了声音,那个拆散了他和宁可的老男人终于老泪纵横的坐在病床前以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报应来偿还了他的业障。那段时间,我和徐芯他们轮流在医院照顾着徐风,走时,他在纸条上写道:你们别送,也别担心我,说不定我会好起来!清明去宁可坟前上上香就好!
      一月后,我收拾这屋子打算搬出这间徐风租的房子,我想,房东应该快来收房租了吧!然而我收拾的时候,打开抽屉里看到徐风留下来的盒子,里面有一张字条,四句话:宁可喜欢油菜花,照顾好自己,房子我已经买下,另外,别爱我!
      我叫来徐芯一起住,我想,若是当初她站在宁可的位置,兴许也会去帮我挡上那一刀。
      第二年清明,我拉着徐芯倪娇再次去泥连给宁可上坟,那座坟堆已经新起过,比以前大得多了许多,墓前静静的立着一块石碑,石碑上写着两个人的名字,我想起了那句别爱我,又哭了。

      写到这里我并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当我不很理解遗憾,于是遇见你。终是死生难度日,余生皆憾事。但我又时常这样告诉自己:世间多有遗憾,莫要再去强求,要多去理解,多去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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