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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冰川暗渊【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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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终黎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体温也渐渐恢复常态,墨夷轻轻收回敷在她额头的手掌,扶着终黎向石壁处靠了靠,显然因为灵力调动过度的原因,筋脉灵息被部分冻结,肢体显得略微僵硬,靠在那里的腿都是僵直着不能动作,将她的手臂放在下腹的位置,动作停了停,终黎左手手腕上的伤口狰狞可怖,即使处理过,也还是能看见少许凝固血液伴随着白色骨头的刺目,但是还好,没有伤到重要筋脉,只是因为被直接穿透,所以想要完全恢复肯定是需要些时日,至于包扎,是没什么必要的。
只是这样看着,让人隐隐觉得不太舒服罢了。
将那只受伤的手平缓搭在一旁垫高的石块上,终黎随着他的动作动了动,偏倒过去,就着他的手臂靠着,形成一个半倚在他怀里的姿势,这已经是第二次,墨夷没有太多僵硬或者想要避开的感觉,只是就这这个姿势扶住她,自然又随适,像是做过无数次一般,如果是另外两人互相依靠怀抱着的时候,都会让人觉得是温情脉脉的,情愫绵绵,但是由他做出这个动作,并不夹带丝毫旖旎意味,依旧是冷冷淡淡的,却又让人觉得理所应当,仿佛他们之间是不能容下丝毫其他间隙的。
怀里的身体即使是处在这冰天雪地里,也还是温温热热的,像是一团幽幽燃着的火,温暖适宜,就如这个人一般,不会滚烫到让人不能接近,也不像洞外寒冻三尺的冰寒彻骨,她是舒适的,让人自然而然便可以温适的薄亮。
这山洞应该是很久没有人到过了,青黑色的大小石头被已经凝结成块状的雪沫掩盖住,隐约露出几个小角,幽幽曲曲的弯折回环,完全看不到尽头,粗糙不平的地面砂石混合,半点脚印痕迹都没。
静默一会儿,墨夷将靠着他手臂的人缓缓推开,起身,脚步顿了顿,朝着山洞深处的分叉路口慢慢走去,他的脚步并不重,那点几乎听不分明的声响却被山洞放大了好几倍,被拖长的余音显得幽幽凉凉的,有点瘆人的冷意,正走着,忽然听见几声轻而小的呓语,转头看,终黎时而蹙着眉,时而又舒展开,滑落到地面上的手指攥的紧紧的,显然睡得极不安稳。
山洞入口窄,外面雪光莹莹,里面光线黯淡,男子隐藏在兽纹面具后的表情隐晦不清似罩着一层薄纱,终是脚步缓慢地走了回来,坐在终黎身侧,靠在石壁上,缓缓地向前倾了倾身子,双臂环过,似乎怕是惊动了什么一般,放松下来,让终黎更加契合的倚在她怀里,环着终黎的手臂,把她整个圈在怀里,小心翼翼又漫不经心,闭上眼睛,自手指尖开始晕着一层漠白的淡光,游走着,一点一点缠绕着终黎的身体,丝丝缕缕沁入又点滴释出,两人就如同浸在一片山光云雾的朦胧里。
自墨夷坐下从身后扶着她的时候开始,终黎的意识便开始变得模模糊糊的,既没有睡着也并不完全清醒,她能感觉到外面的动静声响,但是身体暂时却无法动弹,简直不像是自己的,越是挣扎被束缚的越紧,应该是先前为了送墨夷上崖的那一击耗费的灵力太大,本来还侥幸抱着可以借着这一击有所突破的希望,能够琥四升阶玺五,但是现在看来,她灵力实在太不稳定,损害了自身体能不说,怕是灵阶又得再次倒退到琥四低阶的状态,唉,她就是个衰货......不过还好,她底子杂,什么乱七八糟的功法在暴躁女人那里都练过一些,灵力变换也快,所以捡回一条命,没有就这么挂掉,还能就奇鸣录的事情搏得一个机会,这几点要算一算,总体来说,或许不是赔本的买卖。
正想着,僵硬到直挺挺的身体却奇异般地舒缓开,那种被压抑着的控制感觉正在渐渐减轻,手臂退脚都软化,血液也开始流通,浑身温度回复了正常状况。等到身体完全能动弹的时候,终黎靠在那人胸膛上懒懒打了个哈欠,“美人,谢谢。”想必定是墨夷用自己的灵力帮她调疏了堵塞的筋脉,所以她才能这么快恢复过来,不然肯定得躺个一天,伸手按了按脖颈,想要按摩一下,这一动,手腕处顿时传来一阵锥心的刺痛,终黎龇牙咧嘴的狂吸气,她只是忘了自己还是个伤员。
墨夷清凉疏淡的声音传来,“伤口太深,止血也封了灵脉,得离开这里再做具体处理,只是不知会不会留下疤痕。”终黎这才睁开眼睛,看着头顶圆圆扁扁凸出的石头,洞口处隐约飘进来的一点雪花,也不惊讶,关于怎么离开冰崖到达这里的事情只字不提,这里是哪儿也不问,她的猜测向来没错,墨夷当时不是没有办法离开,只不过是想看她的选择而已,如果一旦选错,那么此时此刻的她会在哪里,那无止境的冰崖底端,还是冰壁里面千姿百态里的又一活体雕像?
总有些时候,得假装自己是个聪明人,只拿自己想要的,别的不看不闻不听,就算是想,也是自己独自慢慢地想。
你知道的或者他也知道,你不知道的或者他知道也不知道,何必自寻烦恼。
尽管手腕处的那个血洞泛着霜白色,但是已经看不见翻卷的红色皮肉,是处理过的,血水也没有继续流,疤痕?有命重要?终黎默默感叹着自己到了这个世界以后顽强坚韧的生命力,想当初二十一世纪,一般失了恋或者四级没过再者心情不好,就玩个割脉一刀下去见了红,往浴缸里一窝,就去闭上眼睛嗝屁见上帝了,想她曾经也是一伤春悲秋娇滴滴的小姑娘,怎么就成了个慌里慌张掉崖拖人一身伤痕手腕上还多了个洞都没死成的顶天立地的女汉子,太可怕了。
时间可以令一个美人忽而到迟暮,多么伤感。
但是,境遇更加可怕,它可以将一个女人装扮成汉子。
终黎低低吹了口气,“没关系,疤痕倒也不碍事,就当留个纪念,买个教训。”话中却伴随着一声诡异的颤抖哨响,终黎愣了愣,墨夷将眼神移向她后领,终黎若无其事道:“没什么,它要撒尿。”伸手将始终处在休憩状态完全对自己饲主遭遇的危险一无所知的狐狸扯出来看了两秒,看垃圾一般,面无表情动作利落的成抛物线丢到了洞口外面去,在一个女汉子伤春悲秋小文艺的时候去唱歌?真是扫兴极了呢。
换了一身雪白新衣亮晃晃的招财同学晃晃悠悠的直起身子,睡眼蓬松地用爪子拍了拍脸,偷偷摸摸观察了一会儿四周,找到一块石头,踢踢踏踏的走到后面去,贼兮兮的扒拉着石头看了一会儿,确定没有人偷看,嘴里唧唧歪歪哼着歌儿,浑身畅快的上了个小号,长嘘一口气,用后爪刨了几捧雪,掩盖住那摊不明液体,毁尸灭迹,然后在雪地里面打了个滚儿,作为一个爱干净的狐狸,翘着前爪洗了洗,又压着后爪弹了弹,才乐颠颠地朝着身后山洞里走回去,想要慢吞吞爬回饲主领子里。
站起身来走了两圈,看向里面深处的分岔路口,终黎摸着下巴思索道:“不过,要走这儿出去吗?”墨夷率先走在前面,“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几步便到了分叉路口,终黎笑了笑,“你想走哪一条?”墨夷看她不说话,终黎不紧不慢地摸索着后领笑的更加欢快,“这次我倒有个好办法。”墨夷静静看着她的动作,负手,“不妨说来一听。”终黎扯住那个毛茸茸的尾巴甩了两甩,将招财捋的平平的,肉呼呼的小肚子也给压了回去,确保重心一致,两眼亮闪闪地认真分析头头是道,“办法很简单,你看,面前有三条岔道,我将招财扔起来,如果它是毛脸朝地,我们就走最右边这条;如果它是四爪朝天,我们就走中间这条;如果它有幸站在地上,我们就走最左边这条,怎么样?”这是选择吗?这真的是选择吗?这是你们之间的选择为什么要扯上我?招财两爪环胸,泪眼婆娑地看着墨夷,低低轻轻地幽幽唱着: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墨夷点了点头,“此法甚好。”话语里对这种玩笑性质决定他们是否能够出去的选择没有丝毫异议。
然后。
终黎很是遗憾又有点惊讶的低叫道:“噢,原来从高空掉落的姿势还有一种是这样的,是我没考虑周全,要不,重来一次?”仰头望墨夷,墨夷负手沉默一副我没意见的姿态。
面朝左呈侧身立在那里的招财顿时呕血,面色灰白,挣扎着从那个侧立的姿势立体向右跌了个九十度,俊脸朝下着吃了一鼻子灰,四爪平摊着呈标本状,哆嗦着半天没爬起来。终黎这才了然,“我就说怎么会有那种不符合常理的姿势,原来是没有掉好。”施施然拍了拍袖子将招财收入囊中,和墨夷选择了最中间那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