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赠我以吻》若若的小猪

9、爱一次变老

　　九、爱一次变老
　　夏袁艺赶到玉江的时候，麦瑾安已经到了，她由侍者领到包厢，看到麦瑾安正指着面前的一碟马卡龙面色暗沉地对服务生咆哮：“你们玉江是要倒闭了吗？这是马卡龙吗？马卡龙的表面有坑疤？不需要解释，我需要见你们饭店的甜品师傅。”
　　他身边坐着的几位衣着光鲜的朋友劝他：“麦瑾安你别吓坏了人家小姑娘，甜点又不是她做的，而且你都还没尝，说不定口味不错呢！”
　　夏袁艺坐下来小声问旁边一个戴紫色美瞳的妹纸：“他这是怎么了啊？”
　　“抽风状态……”美瞳妹说，“麦同学本来是叫我们来给Claire制造惊喜的，结果被放鸽子了，正在气头上。”
　　夏袁艺不解，“Claire是谁？”
　　“谢昭昭啊！”妹纸说，“我们是美国留学时认识的，以前经常一起玩，这两年大家陆陆续续回了国，平时不容易见到，就私下计划借这次昭昭生日小聚一下。”
　　这时，麦瑾安看到夏袁艺，他的脸色并没有缓和，只是说：“夏小姐，你知道谢昭昭滚去哪了吗？”
　　“不清楚，我上午去她家的时候她还说中午会过来。”
　　麦瑾安打给了马逸南：“喂，你有没有安排谢昭昭今天出差？……好，明白了，bye！”挂断电话他突然自言自语了一句：“手机也不开，这家伙不会被绑架了吧？”
　　这时，这场的一个男人建议：“要不要报警？”
　　夏袁艺说：“说不定昭昭只是突然想一个人去散散心，关机可能是在飞机上啊。”

　　话音刚落，酒店的经理带着甜品师傅过来了，经理小心翼翼地跟麦瑾安解释厨房的失误，然后告诉他：“前台说有位小姐给您留了口讯……”
　　谢昭昭留言的内容是：麦瑾安先生，突然想去看望爸爸妈妈，回来我们喝酒。
　　听完麦瑾安就笑了，对经理和厨师扬了扬手，“行了，没事了，一会儿我们要开香槟，菜做的要好吃……对了，切蛋糕的环节不要，寿星玩消失了。”
　　众人笑他：“喂，你的情绪起伏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大起大落的，你丫让我们坐云霄飞车呢？”
　　“切，难道你们希望她出事？”
　　美瞳妹说：“昭昭又不是小孩子了，她一直都很独立又会保护自己的啊！”
　　麦瑾安撇了撇嘴，保持着轻蔑的姿态不留情地揭穿真相：“独立个鬼啊！爆个料吧，前段时间她家热水器坏了，大半夜加班回去洗不了澡，于是女侠谢昭昭毅然决然地决定去酒店开房洗澡。”
　　他叙述的语调轻松又幽默，声音也很有磁性，夏袁艺听得入神：“这个方法我觉得不错啊！”
　　“哈哈，是不错，但是那天是情人节之夜，酒店哪有空房给她洗澡？谢同学大半夜开车在外面搜索啊很是辛苦，终于在偏远郊区找到了一家……情趣酒店……”说到此，听众们忍不住大笑起来，麦瑾安对夏袁艺眨了下眼睛继续说，“但是登记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没带身！份！证！人家死活不愿意开房间给她啊，任凭她怎么说都没用，铁石心肠有木有！”
　　“后来呢？”
　　“后来她打电话给我抱怨咯，我就安慰她说，不要说人家不给情面铁石心肠，你也说那个前台是个猥琐大叔了，你连猥琐大叔都摆平不了，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你不够美……”麦瑾安得意洋洋地说，“其实我也不是故意要刺激她，你们知道我的，我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美瞳妹认真地感慨道：“你们两人还真是专注地互相一生黑啊！”
　　其他人则好奇下面内容：“请继续好么！请完整描述当晚所有狗血好么！”
　　“后来谢昭昭气急败坏地说要来我家洗澡！她说让我准备三十分钟后跪迎……但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个小时后还没个鬼影，打过去才知道，那个情趣酒店太荒郊野岭了，我们独立自强的谢昭昭同学竟然迷！路！了！导航都没用啊！只能乖乖求助我去救她……啊哈哈哈！”麦瑾安笑得不可自遏，笑到一半他突然停下来，“你们干嘛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盯着我？”
　　于是他的小伙伴纷纷提醒他：“你确定你爆了这个笑料之后，昭昭会放过你么？”“确定不会被蹂躏么？”“确定会留全尸么？”
　　麦瑾安：“……”

　　谢昭昭的飞机到澳门时，已经是傍晚了，她抱着那束玫瑰，直奔墓园。
　　傍晚的墓园静谧清幽，甚至有些阴森，她把花放到父母的墓碑前，静静地站了很久。
　　墓碑上父母的照片容颜依旧，曾经那么熟悉眷恋的眉眼，此时也正含笑着看着她。谢昭昭出神地伸出手臂，好像是在试探，想要再次触碰到他们的体温。
　　后来，连她自己都意识到自己的状态像是在梦游，索性将手缩回，斜侧着坐到了墓碑前。
　　四周阒寂，空无一人，她沉吟了许久，轻轻地跟至亲说话：“爸爸妈妈，澳门现在是下午七点钟……你们那里几点？”
　　“你们不要担心我，我现在过得很好，之前没来看你们是因为忙着读书和工作，对了，我在美国念书，也拿到了学位，现在可以完全自立。”
　　“这束玫瑰，是我特地从烟瓷带过来的哦。烟瓷的变化很大，楼越建越高，城市越来越热闹，很多人穷其一生都在忙着赚钱，怎么都赚不够。”
　　“爸爸妈妈，今天是我二十五岁生日。其实，四年前的时候，我甚至不会觉得自己可以活到二十五岁。有的人的目光看不到那么远的事情，但是现在的我，庆幸过去那个消极悲观的我，没有放弃活着。”
　　“外公也离开了，在我失去那个孩子后不久，他走的时候眼睛里有眼泪，我知道他舍不得。他轻声告诉我，不要不相信爱情，否则等你以后再遇到了，要怎么去面对？”
　　“你们太早离开我了，仓促到连关于爱情的指导都要让一个年迈的老人来替代，外公高估我，我不会再遇到了……有些人，爱一次就老了。”
　　寂静中只有她的声音，像一粒石子无声地沉入浩淼的大海中，没有任何回音。四海洪荒的寂寞突然间全部窜入到这里，注视着她，与她沉默相对。
　　她想起幼年时跟妈妈一起读《红楼梦》，书中那句“白骨如山忘姓氏，无非公子与红妆”，说得就是现在吧……
　　白昼的余晖已经消失殆尽，墓园渐渐被夜色笼罩，谢昭昭趋着身子缓缓抱住父母的墓碑，将头靠在冰冷的花岗岩上，一言不发，不愿离开。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手边靠着一个鸡窝头，想发力却发现四肢酸软，动弹困难，鸡窝头这时醒了，露出麦瑾安的两只熊猫眼。
　　她挤出笑容：“嗨——”
　　“嗨你个头啊！”麦瑾安没好气地冲她翻白眼，“我是来参加赛马会的，结果一到澳门就接到电话说你进医院了。”
　　谢昭昭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医院的病床上，“谁送我过来的？”
　　麦瑾安说：“难为你第一句不是装无知少女大叫‘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护士说是个男人送你来的。”
　　“是帅哥么？”谢昭昭眼睛往上翻了翻，脸上滑过一丝狡黠，“异乡来段艳遇什么的，倒也不错！”
　　“你先把你身体调养好再想男人的事吧！”麦瑾安忍不住凑上来拍一拍她单薄的肩膀，“低血糖以后别乱跑行么？能给人省点心么？”
　　谢昭昭思维已经渐渐清晰了，她想起昨晚的事情，不觉惊叫了一声。
　　麦瑾安被她唬住，“怎么了啊你？”
　　“糟了，我记得昨晚墓园里除了我以外没有其他人啊！你说到底是谁把我送来的啊？不会是聊斋里的哪个贵公子吧？”
　　“你歇歇吧，聊斋里都是妹子哪有什么贵公子！真是想艳遇想疯了！”麦瑾安拿了个雪梨来削，还不忘愤愤，“难为大东沙粒他们昨天还飞去烟瓷给你庆生，得！白折腾！”
　　“啊？”谢昭昭夸张地张大嘴巴，下一秒猝不及防地被麦瑾安塞进那只削了一半的雪梨。

　　她的身体并没有大问题，工作辛苦与低血糖引起的晕眩，拿了医生开的一些补气血的药物便出院了。麦瑾安是第一次来澳门，缠着谢昭昭带他去玩。
　　她那么跟他说：“你那么有钱，赌去呗！”
　　说话的时候他们正在渔人码头，下午五点，日色柔丽，天空高远辽阔，云堡在绵延的欧式建筑上空飞迭起伏，而西边远处则悄然燃起霞彩，沉着绵密的光与色的交织。
　　麦瑾安忽然牵起谢昭昭的右手，在她没来得及拒绝的时候换了个姿势，让她挽着他的左臂。
　　“昭昭，一起再去看一看你的父母吧。”

　　谢昭昭昨天祭拜时的玫瑰已经有些枯败，但是碑前却多了一束新鲜的黄玫瑰。
　　谢昭昭四下张望，很惊讶：“咦？有别人来过？”
　　“可能是哪位故人来探望的吧。”麦瑾安合起双手，静静祭拜。
　　结束后谢昭昭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澳门？”
　　“你自己留言说来看望爸爸妈妈。”
　　“但是我之前没有说起过他们在这里啊。”
　　“现代社会，想了解一个人，有那么难吗？”麦瑾安转身认真地看着她，他的脸上有因为旅途奔波带来的些许倦容，但是到底长得好看，眼神稍稍流露出表情便立刻生动悦目起来。
　　这一次，他牵起她的手并没有即刻松开，“昭昭，我们在一起吧。”

　　男人和女人，会在什么情况下需要“在一起”？
　　麦瑾安的答案是：相爱的时候。
　　谢昭昭想，江慕尧的答案或许是，利益需要的时候。
　　人的想法同树叶一样，各不相同。当然，可能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