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愫楼》小爷V5

7、月昏黄

　　原来的张西只想着成家立业——若是能有得一功名，再与一美娇娘便是更好。但若没有，也是美满一人生了。
　　原来的张西只知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便是抱着书也就不放下了。夫子的话，从来是做圣旨来听的。
　　原来的张西有父有母，还有一幼妹。家中虽不是富甲一方，却也能在城里活得自自在在，没这个那个的暖饱问题。
　　原来的张西若是碰着这种子弟，定是直直的走过去，瞧也不瞧个眼里，只当是哪家的疯狗跑了出来……总之，怎么也不会是当时那般挑衅。
　　然而……最大的问题却不是如此，而是……
　　“呀呀，真是双漂亮的眼睛，你跟了我如何？”眼里嘴里流露地，尽是喜意，看的张西直愣愣的，暗想，天底下怎有如此漂亮的人，却说着如此撩人的话。
　　其实也无怪那公子起了兴致，张西，本也算个妙人，说的是一股脑的酸里腐气的，却没见他真有那么迂腐。要不，又怎会有了霍府那一说……
　　但是，事非经过不知难……
　　几个月前的张西做不出来的事儿，如今的张西却做得；往日只当是说书人口中的笑料，如今却也的仔仔细细的考虑了起来……况且，那书中是美目盼兮的娇娘，遇着那翩翩的公子，至此，便是一番山盟海誓、缠绵呢哝，最后，便是这团团圆圆的大结局。
　　可……
　　这生活却不是那说书人巧舌如簧下的怪谈，丽人与公子是说书人嘴中的是非，不是生活中的男女。更何况，他张西可不是什么美娇娘，不过是一介落落魄魄的穷酸书生，最终落得个销魂窟里了此残生。谁人在意呢！
　　而如今，这翩翩的公子夜袭了院栏，勾搭着美人儿，嘴中却吐着不一样的轻佻！还是……那么的具有诱惑力！那个男子愿意在这勾栏院里了此余生？说是愿意，不过是没得选择罢了！而今有了选择，可也犯了难。
　　“我家就在城东！有宅有地，还有几分产业！家里仆佣美婢一样不差，需不着你做些苦力！公子我游手好闲，倒也没花天酒地，也做不来些横行霸道、鱼肉乡里之事！你跟着我，可好？”末了那公子眼梢往上提了去，勾勾缠缠的笑意整个蔓延了开。
　　这就好像一举登第、昨日还是布衣今夕却成了朝臣，天大的好事，却叫人置信不得！大抵是个梦境，一戳也就碎了！
　　犹豫了半天，张西还是挣扎着询问出声：“为什么……”而下面的话，却是怎样也问不下去。
　　譬如为什么是他，为什么要跟着他，为什么说那么多，为什么……最后的最后，最想问的还是为什么会遇见他。
　　而佛曰：不可说。
　　抬头看去，那公子却还在自说自话：“公子我姓颜，单字武，武皇的武，字曰明瑕……”
　　这人，根本就没在听的吧……
　　张西无奈的想道。
　　“那么，你愿意吗？”
　　恍恍惚惚间就听得这一句，也是最令人心动的一句……
　　“当时我约莫是点了头的吧，总之是月色太撩人，我并不记得大抵的情形，也不知具体发生的细节，只记得在我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出了静女。”张西站在窗前，缓缓的说着，对面的当铺挂着一盏白幡。当值的二子昨晚上莫名的死了，城里的捕快正在查。
　　张西记得那公子说他叫颜武，可他却觉得明瑕更好。
　　彼日月之照明兮，尚黯黮而有瑕。
　　这是多年前夫子教的一首长诗里的话，当时只觉好听，现下却多了许多感受却说不得。

　　月昏黄，夜生凉。
　　张西抬头看着星空，心里默默地念着那两个字，不由得笑了出来。
　　“公子，我叫沈安。”张西小跑向前，对着颜武的后脑勺笑。
　　小门小户的，不求功名富贵，只求一生平安，也对得起这父母的良苦用心。
　　所以，张西其实不叫张西，而沈安这个名字也只有颜明瑕叫过，其他人只叫他——颜二。
　　颜二，便意味着极得主人的信任，才得了家姓，可再是信任，也终不过是仆……在仆人间，颜二是尊称，可若主人这般称呼……那便是象征——象征你只是仆！

　　所幸，他没有……
　　这般想的时候，沈安的脸上有着据说很幸福的笑，更是迷倒了一圈的女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