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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 41 章 ...

  •   “算了。”太后挥手,让她们起身。
      “听说,朝阳宫里的那个贱人玉妃正是他的亲生母亲?”
      “正是,那玉妃本该在先帝驾崩后,便随先帝殉葬的。不过,皇上特赦了她,并拨出朝阳宫让她久居于此。”
      “是么?夫死妇随,天经地义。她的运气,不会永远都那么好的,夫死从子,就让她和亲生儿子一同给先帝陪葬好了……”

      阳煜抱着丰毅快步走出慈宁宫的大门,身后的小太监紧跟其后,亦步亦趋。
      “皇上,让奴婢们来替您抱着小王爷吧?”
      “不必了。”抬眼见到他的龙辇已经停在了门口,便大步上前,帘子被随侍在侧的小太监掀开,他弯身入内,将丰毅几无重量的身体搁置在丝垫上。
      棉帘被放下,他在丰毅的身边落座。
      “起驾——”
      龙辇四平八稳的升起,阳煜向后靠在了座背上,伸出一手,抚上了贴在自己大腿上那张精秀细致的面孔。
      “还不睁开眼?”
      灵动的眸子缓缓张开,早已没有方才嘻笑取闹的无赖模样,只是怔怔的盯住自己,那双目之中含着一抹黯然神伤和无法言喻的茫然若失。
      看着那苍白到几乎透明的脸,阳煜心中柔情泛起,指尖在细嫩的肌肤上,轻轻的来回的摩挲着:“方才不是闹的兴致盎然,怎么此刻倒无精打采起来?”
      车内一阵静默,许久之后,丰毅才轻启双唇,面无表情的低声缓道:
      “……方才在宴席上……没有见到玉妃……”
      移动的手指停了下来,贴在冰冷的面颊上,散发出温热的气息。
      “你不是不知道,母后和她,素来不和。玉妃在宫中,已经无势,朝阳宫,是我唯一能给她的一个僻静所在。奕儿,你是否在怨我?”
      丰毅坐起了身体,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说起来,我该谢谢皇兄才对,不是皇兄,可能现在她早就躺在父皇的陵墓中了。”
      “你根本用不着谢我,父皇他其实根本就没有允许任何一个嫔妃殉葬。陪葬一说,不过是母后借机扫除宫中异己罢了。我那时,明知母后的心思,却默许了此事。她也有她的道理,斩草不除根,来日必成后患……”
      “皇兄,你不用再说,我都明白——,宫廷之争,不能有怜悯,否则就是对自己残忍,这个道理,我虽不喜欢听,可也不得不承认。”
      阳煜托起他的下巴,审视着他的左颊,但见一绯红的五指印不甚明显的浮现于白皙的皮肤之上。
      “方才那一掌,现在还疼么?”
      丰毅伸出手指,轻触了一下红肿之处,随即皱眉道:“虽然挺疼的,可也尚在忍受的范围之内。我身上,这些年来,大小伤口不断,早就见怪不怪了。这一掌,即无内力,又无章法,我用一只象豝膏药贴到她的脸上也算是公平了。倒是你,没有生我的气,奇怪的很!”
      阳煜轻笑的揉了揉他的头顶,而后又皱眉道:“我怎么不生气?不过,见你挨了那一掌,气也就消了。心里只剩下疼痛。不过,你今日,算是将母后得罪的彻底了。以后得万分的小心才是。”
      “皇兄,今天这架势,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来,即使我什么都不做,太后仍旧不会放过我的……”
      “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阳煜双目笃定,成竹在胸。
      “与其这么麻烦,不如趁早将我逐出宫,也好平了你娘亲的一股怨气。”
      丰毅说完,见到阳煜不善的又朝他瞪过来,忙摆手故作无事道:“哈哈,随便说说而已,啊!今天天色很好,皓月当空,我刚才又没有吃到一口东西,不如,今晚我做东,请皇兄你好好的大吃一顿?”
      “御膳房应有尽有,何必要你做东?”阳煜朝他的脑袋轻敲一记,指出了他话中的漏洞。
      “我做东当然不是在宫里吃了,宫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是皇兄你的,我就是从墙角捉只蟑螂出来,也绝对不算我的东西。我的意思是——”
      “你想出宫?”阳煜抓住他指天划地的手,疑惑道。
      丰毅送他一个灿烂无比的笑脸,又十分郑重的点了下头,一下,两下,三下……
      “天色已晚,不行。”阳煜松开了他的手,整了整自己的皇袍。“你若真想去,过些天,多带几个侍卫,再出去。”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今天太后为什么要宴请大家?”丰毅上身向后缓缓靠去,双脚绻起,踩到了座垫上,两只手垫在脑后,故作神秘的问着阳煜。
      “今天是元宵佳节,普天同庆,宫中自然也少不了一番热闹了。”
      “那不就结了?过了今天,再想上大街上找这么热闹的晚上,可就难上加难喽!我知道你打小就没有去外面好好逛过,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好了。兄弟我义不容辞的要带你出去见识见识老百姓是如何过元宵节的。”
      阳煜闻言,又轻轻叹了口气,笑容微退,转眼朝窗外看去:“这元宵节,我不是没有见过老百姓是怎么过的,只不过,从来都是琐事缠身,无暇品味罢了。”
      “那还不快点去换衣服?”

      半个时辰之后,阳煜一身青衫布衣书生打扮,去了珠冠,乌发束于头顶,仅以一藏青色丝带缠住,衣着朴素却难掩尊贵之态,丰神俊朗,修短合度。
      而丰毅则破天荒的穿的活似一暴发户的小后生,翻毛貂皮帽上镶了一颗硕大无比的珍珠,身着金丝缎的驼绒棉袍,足下蹬了一双东北进贡的白貂皮靴。腰间系了一条天竺特产的鳄鱼皮腰带,以黄金打造的木兰华叶点缀其上。虽然夸张的过分,却也是一翩翩美少年。
      二人从养心殿并肩而出。
      守门的小太监先是叩首见驾,后又见了二人怪异的打扮,不由得疑上心头。没来得及问出口,便见到阳煜手中的折扇放到了自己的颈间:“管好你的嘴巴,若有人来,就说朕今天劳累一天,太过疲惫,已经休息了。”
      小太监急忙点头。阳煜满意的直起身子,牵起丰毅的手,朝着禁宫大门的方向走去。
      “皇兄,你穿成这样,不觉得寒酸了些么?到了酒楼,会让掌柜的担心咱们付不起帐的……,还有你,你这把扇子,现在大冬天啊!你没事拿着这东西做什么?要风雅也不是这么个风雅法啊!”丰毅拉扯着阳煜腰间的系带,言情之中颇为遗憾。一柄折扇将他不老实的手挑开。
      “不是你做东么?我衣饰如何,并不影响自己的食欲啊!反倒是你,穿的如此张扬,想把贼人招来打劫咱们么?”
      “哈!我是谁?我是贼祖宗啊!打劫我?”丰毅瞪了瞪眼睛,抹了下鼻子,大摇大摆的走出宫门,守门的侍卫官见到他背在身后的手中甩来甩去的东西竟然是个王爷令牌,便噤了声,详装没有看见的重新站直了身体,如雕像一般的目视前方。
      走在京城最繁华的十里长街,华灯初上,长街两旁廊下,奇术异能,歌舞百戏,鳞鳞相切,乐声远扬,一番歌舞生平的和乐景象。虽然天色已晚,却人流不息,各种店铺,小贩,杂耍都卯足了精神,更别提那万余灯盏,珠罩闪耀,流苏宝带,交映璀璨。
      时而不时从街间穿过的游行灯队同玩乐笑闹的路人擦肩而过,巨大的华灯上面点缀着的,是叫人忍不住想伸手从那上面摘下一片五色彩绫做成的花叶。
      丰毅这么想了,也这么做了,待他不顾阳煜的喝止,硬要把那条彩绫从灯上拉扯下来之后,便明白了什么叫做“牵一发而动全身”。那巨大的灯笼随着丝绢的去势,轰隆一下,从八人抬的竹架上翻滚而落,躺在街心,其内的烛火越燃越旺,不一会整个花灯便燃烧了起来,冲天的火光几乎照亮了整条大街。路人被突如其来的火灾吓的纷纷走避。游灯的队伍乱做一团。
      “怎么回事?到底是谁干的……”
      “走水了——走水了——”
      ……
      丰毅呆呆的站在街边,手中执着那条被烧的焦黑,只露出微微斑斓颜色的绢带,对着身旁的阳煜道:“不会吧?不会这么严重吧?我只是轻轻的拉一下啊!”
      “你真是无所不能啊……”阳煜用手中的折扇将飞到两人面前的飘灰扇到一边去,无奈道:“还不快点把那东西扔了,那些人,正在找始作俑者……”
      丰毅抬头,正和那灯队的队长打了个照面,那队长见到那熟悉的丝带,立刻双目圆睁,恶狠狠的朝他走了过来。
      “你已经说晚了,大哥……,他朝这边来了,快跑啊……”扔下手中乌漆抹黑的抹布一样的东西,丰毅转身,拔腿便跑。
      阳煜见他一溜烟的朝人群里钻去,浅笑着摇了摇头,合起折扇。双足轻点,也朝着那个方向,追了过去。
      跑出一段距离之后,等了半晌,也不见有人再追过来,二人松了口气,找了路边的一个茶摊坐了下来。
      丰毅气喘吁吁的在板凳上坐定,抓起桌子上的茶壶便对着壶嘴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好烫……”
      反观阳煜,倒是气定神闲的端坐着,含笑看着丰毅狼狈之极的模样,从袖中掏出一丝帕,在他满是汗珠的额头上擦了几下。
      “你倒是喝茶啊!没事看我做什么?”丰毅将桌子上一只扣着的茶杯翻了过来,端起方才自己喝过的茶壶径自倒满了,递给对面的阳煜。
      阳煜接了过去,将茶杯放在手中,左右看了看。
      “你不喝,不是嫌茶壶上有我的口水吧?那再叫一壶好了。”丰毅不以为意的招手叫着茶老板。
      “不用了。”阳煜按住了他的手,就着茶杯,轻啜了一口,又抬眼看向他,缓缓道:“怎么会嫌你的口水呢?你小时候,撒过我一身的尿,流过我一脸的口水。看着你长大,你身上的每个部分,都如同我自己的一般。我方才只不过突然想起,这是我第一次坐在街边的地摊上,喝着你给我倒的茶,虽然此茶味不够纯正芳甜,却是我此生喝过的最开心的一回。”
      “皇帝当然不能常常上街瞎逛了,不过我就不同了。要说起来,你也苦闷的很,这皇帝如此难当,送我我也不做啊!”丰毅一脸嗤笑,对着茶壶又押了一口,咋着嘴巴。那透出粉红色的双唇之上,沾了少许的水珠,晶莹润泽,恰似朝露染花苞,芙蕖出绿波。稍一动唇,那晶莹便滴落下颌。
      阳煜心驰神荡,情难自禁的伸出一手,将那唇边的水珠轻轻的抹了去。
      “那难做的,就让我来做,你就在我身边,找个最轻松的差使,哪里都不要去,可好?”
      丰毅闻言,突然又沉默起来,闷不吭声的端起茶壶,一口一口的慢慢喝着。
      阳煜等不到他的回答,不由得抬起他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怎不回答我?”
      丰毅定定的瞪视他的双目,见那黝黑晶润的双瞳之中,除了一丝焦虑,还有着深深隐藏的,他无法看的透彻的情思愁绪,一时之间,他似乎有些迷惑了,这样的一个人,怎会是那朝堂之上,受万人跪拜,喝令百官,运筹帷幄的皇帝呢?他好像一个人,一个自五年前,就在他心中死去的人,是他亲手在心里将他杀死的,他以为,从那时起,就再也不会见到那个人了……
      于是,双唇轻启,声音如蚊:“大哥,我有个问题,很早就想问你了。如果那时,父皇他没有打算立我为储君的话,你会不会将我送出宫去呢?”
      阳煜怔忪片刻,沉思道:“你聪慧过人,有治国之才,却无掌权之心。这是从一开始,我就知道的。”
      “那你为何要那么做!”丰毅的声音透出了一丝心痛,他拨开了下巴上的手指,侧过脸面向大街上。那街上的灯光璀璨,闪耀,映在他的眼中,别样晶亮,似是照射在无波的湖面上一般,莹莹鳞鳞,点点滴滴。
      “我别无选择,那时相王,康王各为一派,而你的母亲深得父皇宠幸,却又同我的母妃誓不两立。相王,康王都想趁此机会,将你母子拉拢过去。我不怕玉妃的倒戈,但是却怕极了你有朝一日会同我成为敌对的两方。我不希望,到最后,死在我的剑下的,竟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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