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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冬书 ...

  •   御花园内奇石罗布,佳木葱茏;各色山石盆景,千奇百怪;两侧铺展的楼阁亭台匠心布置玲珑别致,疏密合度,一侧两对亭子东西对称排列,浮碧和澄瑞为横跨于水池之上的方亭,朝南一侧伸出抱厦;万春亭和千秋亭为上圆下方、四面出抱厦、组成十字形平面的多角亭,正是天圆地方;东边一座梁枋绘花草枋心苏式彩画;西边绘海漫斑竹。后依宫墙的绛雪轩前一座琉璃花坛制做得极为精细,体量、造型恰到好处,下部为五彩琉璃的须弥座,饰有行龙及缠枝西番莲图案,上部用翠绿色栏板、绛紫色望柱环绕,基座与栏板之间施用了一条汉白玉石的上枋。

      刚过辰时一刻,初秋的御花园薄雾轻拢一片静寂,只有绛雪轩前的甬道上几个正搬新贡的瓷器的小太监忙活着,只见这时走来一字三人。两个公子,一个着对襟酱紫色五彩云团花常服,上系嵌宝石黑绒缎腰带,下坠润白镂雕云龙玉佩,俊美非常;一个穿元宝领深蓝戏水纹衬衣,外罩琵琶襟绛色马褂,酒窝浅浅倒不见稚气,高雅贵气英姿飒爽。两人伴着个一袭绣秋海棠月白宫装,梳旗髻,簪翡翠玳瑁吉祥纹翘珠细花钿,两鬓垂系五彩珠`旒的贵族少女。少女只与那容貌较之俊美的男子笑闹,并不理会另一个在一旁着急搔首的淘气男子。偶尔被烦极了就扯着他的发辫打转,也不见恼。走近一看,少女五官精秀,粉面黑瞳,樱唇挺鼻。并非一等的美人却有着令人过目难忘的生动,一双妙目最是出彩,或天真或深邃,真正是明眸善睐,顾盼生辉。三人踏着五彩卵石精心铺砌的甬路,向钦安殿走去。
      但见三人停在绛雪轩前,几个太监忙停身扣礼。轩前摆放着一段木化石做成的盆景,乍看似一段久经曝晒的朽木,宫装少女扣起食指敲之竟铿然有声。满目疑难,俊美男子悉心解疑,原来确为石质,珍贵无比。

      待三人渐渐走远,抱着青花加紫帽筒的小太监才好奇的问:“这大阿哥身边的两人是谁啊?”一个稍微年长的圆脸吊梢眼太监拔着本来就尖的嗓子这时更跟被卡了脖子的公鸡似的道:“别不长眼了,那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公主府的睿贝勒和内大臣府上的冬格格。不争气的,回去给我记牢了这宫里常走的主子们。”小太监清秀的脸涨得通红,诺诺着,也不敢再多问。

      毫无疑问,我是得上天眷顾的。自小就在众人的宠爱中长大,温婉柔弱的额娘,优雅英俊风华绝代的哥哥,人到中年却依然帅气还时时装出严肃表情的阿玛,漂亮的元姨和善良多才的敏姨,风情万种总是处处争锋却独独让着我的二姐闵珑,还有清平,鹭喜,福嬷嬷……都是那么宠溺着我,那么,那么真,不参一丝杂质。我知道,后来的那些宠着我让着我的人,并不说不真心,但多多少少都是夹杂着别样意味的,让我分不清辨不明,也无力去澄清。
      我是跟着额娘的陪嫁大侍女福嬷嬷一路摸爬长大的,也许是早产儿的缘故,额娘并不似一般旗人格格有着朝气蓬勃的艳丽外表以及彪悍的个性,反而是南方汉人般温柔似水的柔弱秀美,但额娘的个性却爱新觉罗家的坚强固执。额娘只得哥哥一子,其实我本该还有个嫡亲的姐姐,只是还没来得及瞧一眼这个花花世界就腹死胎中。额娘悲痛万分,在绣佛斋给这个未谋世的女儿立了衣冠冢。然后才得了我这一个幼女,想来是把双份的爱都给了我。

      五岁上,阿玛请了师傅教习我。先生是个山羊胡子一大把的据说是极负盛名的文人。我是顶不乐意整天对着个千沟万壑干瘪的脸,先生也不屑于悉心我这女童。所以常常的耍赖偷懒,每每遛去敏姨的莺园和一堆丫环小厮们找乐子。阿玛自是没个遛鸟时间来管我,我仗着额娘撑腰,逃过了不少次戒尺责罚。渐渐地看着敏姨在油红漆黄梨木镂空雕花几前素手抚琴弄画,竟然有着堪比漂亮元姨的别样的美。很是眼羡,就央着她教授。敏姨虽是府里最温和最好说话的人,可是在我的课业上却甚是严苛,不容有一丝马虎。不出所料,休习不久我就厌烦了枯燥的课业,可是丝毫没有办法,敏姨不比先生,而且额娘这次都不帮我遮掩了。哥哥也得空就逮我去跟他潜字修辞,连他习武时都要跟着。所以就这么着,竟忍了下来。其实也不若面上的不乐意,看着温柔的敏姨和仙人般的哥哥,什么都是愉悦的,只是还要使性子小小的表示下不满。

      你问我是谁?我就是纳兰楚德,生于康熙十六年十一月初三,乳名冬书,关于这个名字的由来呢,是这个样子滴:我在额娘肚子里折腾了一上午就是不肯出来,好容易京城最有名的产婆来了,我才爬了出来(当然我和所有婴儿一样,是被拉出来的其实),大家松了口气。初任武英殿大学士的阿玛正好下朝回家,刚进家门天上就飘起了絮雪,是初冬的第一场雪,然后就听到家人报福晋生了个小格格。阿玛正好手里攥着本书,认为是祥照,一乐就说,这丫头就叫冬书吧。所以呢家人都唤我冬儿,我是很乐意,顶满足的,因为阿哥容若也是冬天出生的,乳名是冬郎。冬儿,冬郎,冬郎,冬儿……嘿嘿
      据说我出生的时候是初冬的第一场雪;据说因为南怀仁设计督造观象台新仪器告成,荣嫔又诞下个小阿哥,皇帝听闻明珠家也添了个冬至瑞雪的小屁孩,一个高兴就赏了个多罗郡主给我这无齿小儿,光宗耀祖啊;据说阿哥他高兴坏了,没请假就偷跑回家看我,结果被罚了好几个月的俸禄。这个咱不担心,有阿玛养着,阿哥吃穿用度不比其他公子差。
      雪花飘落梅花开枝头,六岁生辰,一大早的去静镜居给额娘拜礼。我虽年纪还小也明了额娘育我的不易,总是很尽心的侍奉额娘。额娘一身家常银灰散金喜字袍,捧一白铜镂空雕花盖手暖炉,玳瑁嵌米珠团寿指甲套子显得手指更加纤长。我最喜欢靠在额娘身旁摸着套子上的精致刻纹,听她拨着琉璃珠子念佛经,波罗密般若禅伽罗耶从额娘口中传出,声音沉郁幽静,神秘、静心。
      额娘给封了个红包,慈爱的看着我。我陪她用完早膳,小米枣仁粥,酱银鱼丝。然后就拜别额娘去找哥哥,额娘摸着新梳得髻子嘱咐说:“跟你阿哥早去早回,晚上你阿妈还等着给你办宴。”
      “嗳”我应着清脆。
      到了阿哥的院子就缠着他去桑榆墅,是早就约好了阿哥好友顾贞观的妹妹顾琳钰,我刚认识不久的小朋友,迟到了可不好。我对嫂嫂撒娇,阿哥满脸无奈,嫂嫂只得整了整阿哥的宝圆领,含笑塞给阿哥一个食盒,声音婉柔:“冬郎不是早就答应冬儿了,早去也早回啊。”阿哥很是疼惜地让她回房说:“玉卿,你刚小产身子弱,好生养着别染上病。”我连忙松开扯着嫂嫂衣角的手,嫂嫂眼神暗了暗,答应着 回了屋,脸色在连襟素白褂的衬映下越显苍白。阿哥让清平拿好食盒,抱起我就出了门。马车驶出府门,兴奋得扒着窗棱看外面的景色。看得着摸不到,一会儿就没了兴致,我窝在阿哥怀里,把玩着他的辫梢,好奇的问:“哥哥,女人生宝宝很容易染病么?”
      阿哥眼神忧郁的把我抱起,搁在一旁绛红细绒塌子上,悲伤的说:“是啊,蝉儿就是这么没了的。” 满腔的哀伤在车内这窄小的空间越发苍凉,我虽年幼也觉察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闷闷地说:“那冬儿不要宝宝了,又麻烦。”
      阿哥被我逗乐了,好笑的拍拍我的头,颇无奈的说:“你啊……”

      到了桑榆墅,果然顾家兄妹已经在凭栏饮茶了,小琳钰垫着盘桂花糕填嘴巴。阿哥收拾妥当了上前致歉:“顾兄,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哪里,只是刚到一会儿,琳儿惦记着你家的点心市真的。”顾贞观在一旁打趣道,两人相视一笑。
      我和琳钰并不理会,抢着桂花糕自玩自得,不亦乐乎。
      “呀”琳钰不知怎么,擦了擦手,取出一卷轴,献宝似的双手呈给我,“我都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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