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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战争前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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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夏天,这座城市的夏天最令人讨厌,不近人情的炎热炙烤着暴露在外的一切。没有遮挡的人,在这样的夏天最难熬。不过这些在还不知生存疾苦的小少爷们那里,顶多是多泡泡吧和空调房,还能度个暑假旅个游什么的,实在是撒欢的好时候。
“大晏,这次多亏你给兄弟我兜份儿,不然小爷我这个月的零花钱可就泡汤了。这次听说对面新开了一家放映厅,怎么样,放学别回家了,跟咱们一块去哈皮哈皮?”庄栋,小霸王,家里搞地皮生意,半黑半白,悍得很。平时眼睛长在头顶上,但是一旦他瞧对了眼,对人最讲义气。朱晏平时不搞少爷架子混小团体,算是蛮特立独行的。在这里,你不欺负人,也不被别人欺负,不止靠的是家世背景,你得让人服气。
很不巧,庄栋就一直看不上这个假清高的小白脸。在他没有二两的脑容量里,不敢干架的男生就像女生一样,没卵蛋。如果凑巧长得白净,穷讲究一点,学习恰好不错,每次被老师当做正面教材。很不幸,庄栋这个反面教材看你不顺眼了。
陷害恶作剧之类的小把戏不说,朱晏还差点被堵在厕所围殴。
“这么多人对一个有什么意思。”朱晏对带头的庄栋勾勾手指:“有本事咱们单独试试,看看是你不行还是我不行。”
“好哇,怕你啊。”庄栋一抹鼻子,轻蔑的扭扭手指:“你要是被我打趴下了,可别哭着回家找妈妈。”
朱晏摆摆手:“那倒不会,但你被我打趴下了,叫我一声大哥怎么样?”
……
结果就是,庄栋从此学到了他以后一辈子都记得住的一个道理。
会叫的狗是不咬人的。
两个人不打不相识成为了好兄弟。朱晏常常没来由的为这个头脑简单的朋友担忧。万幸他们家里只有一个孩子不然……也不会把他惯成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德行。
庄栋信誓旦旦的对他说:“别担心,起码在这,咱不需要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有啥事,兄弟罩你。”
“这次破例帮你,下不为例,靠你自己。”朱晏摆摆手,家长颁发限钱令,庄栋为了这次不垫底,可真是求爷爷告奶奶,不帮他一次,只怕今后不得安宁。
“哎,咱可先说好,这次不准再带你那个弟弟,又玩不痛快。”
“他比你这个单细胞大脑有意思多了。”朱晏皱了下眉。
“我说兄弟,不是吧?爹亲妈亲,你们也不是一个妈生的,还天天黏在一块算什么事。他又不是你小妹妹小媳妇,要哄要抱的。再说咱们去影厅,不是去游乐场,你这不是带坏小弟弟嘛!”庄栋一边摇头一边叹,连唱带念一整出沙家浜。说完了想想,越想越觉得自己对,扳着指头跟朱晏细数:
“你看啊,你生日party,兄弟包办的,你请他去;溜冰吃串,咱都带他;这泡妞打架,你倒是没参与,我说,咱们这圈子,你这样的哥也是绝了。他可就小你不到一岁吧。你还总说我没脑子,我看是你没有看清楚。大晏我敢跟你打赌,你那弟弟要是一头小绵羊,我就把平生最恨的鸡生吃一只给你看。”
朱晏嗤的一声,没置可否,率先大踏步的走了。心想:我要只绵羊干什么,烤来吃吗?
朱靖没有资格进入圈子,无非就是因为他有个名不见经传的妈罢了。
人总是需要太多的优越感来确立安全感。
“喂,哥,怎么?”
“没什么,请你泡吧,去吗?”
“啊?还和庄哥他们吗?我就不去了,有我在,哥你就光顾着我了,庄哥也不高兴。我可不敢跟他争宠,讨他的厌。”
“有他什么事,不带他,咱们去。你有什么想带的同学,一块叫上吧。”
“别,就咱俩吧,我可好久没跟哥一起玩过了。”
朱晏看着手机,微微一笑,没再说什么。
朱靖和他还是在一个学校。规规矩矩平平常常一直没跳级,所以教室和他在同一栋,下个楼就能看见。
手里的手机又嗡嗡嗡的响起来,还是朱靖。
“喂,哥……怎么说着挂了。……忘了跟你说,我没在教室……在医务室呢。”
朱晏眉头一皱:“受伤了?伤得重不重,怎么弄得?”
电话里那头支支吾吾的:
“没,就一点儿小伤。”
“啧,待着别动,我去找你。”
朱晏说完,把手机往兜里一揣,匆匆下楼找人了。
学校的医务室和操场比较近,从教室走过去大概还需要几分钟的时间。朱靖放下手机,面无表情的看着手上的纱布,顿了一会,把纱布一圈一圈的解开,放在了旁边的托盘里。
朱晏很快找过来了。
现在是下午,天气仍然是非常炎热的样子,虽然教室里有空调,但是朱晏在外面走的这一小段路还是让他出了一身汗,乍一接触到医务室开得足足的冷气,不禁舒服的出了口气。他走到坐着的朱靖面前,蹲下来看他的伤势,伤口擦得有点严重,但是已经被仔细的处理过了,上了紫药水,看着倒是很凄惨。
“怎么搞的。不会是打架了吧?”朱靖有前科,一言不合就开打,不管对方是不是人多势众,每次弄得自己很狼狈。不过朱晏从不帮他摆平,那些圈子外的事情,朱晏很少插手。
“没,跑步的时候不小心在地上擦了一下。”朱靖毫不在意的摆摆手,他这个样子朱晏也不再多问,只是伸手握住他的膝盖,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发现脚踝的地方还有些不起眼的擦伤,也都没什么。
“注意点。要是在这么好看的脸上留个疤,别怪哥嫌贫爱富。”
“怎么会。我还指着哥养我。”朱靖往前一倒,靠在朱晏肩膀上。没骨头一样。
朱晏伸出手,拍拍他的脊梁,好像没有察觉到他平直的语气似的,慢慢把人搂起来,放任的让朱靖扒在自己身上。
“泡吧?”
“想回家。”
“那回家。”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在路上,后面的人拽着前面的手,走得拖拖沓沓。天气仍然很热。
朱靖一直踩着朱晏的脚步,跟得很紧,开口气息直接喷到他哥的脖子上。
“哥。”
“怎么?”
“没。”
“哥,”
“嗯。”
“哥,我真想回到小时候。”
“那怎么成。小时候你那么瘦,不好看。”
“小时候哥也不嫌弃我。还给我讲睡前故事。”
“现在哥没嫌弃过你。你还听睡前故事?”
“……不,想跟哥睡。我累。”
“来。”
“哥,我将来娶老婆,比不上你的,我不要。”
“老婆跟哥怎么一样?老婆用来睡的。睡完要哄。”
“怎么不一样?我也跟哥睡,哥哄我。”
……
两个人回到公寓,已经天黑了。这不是那个别墅,离学校近,没有佣人,钟点工一周来一次,平常只有兄弟两个住着。
但是自从兄弟两个有了各自的小圈子,生活交集并没有以前那么多了。泡吧,喝酒,影厅,可以消遣时间的交际太多,太子们虽然还都是年轻的孩子,但家庭的原因让他们早早精于世故,忙于彼此结交,大人的嘱咐,往往让这些无目的的交情变成另一种利益交换。
终于又一次躺在朱晏床上,朱靖好像回到了刚踏进那栋别墅的时候。
朱晏捧着一本书,出了神一样的看。
“哥。”
“嗯?”
“想起那天晚上你给我讲故事。”
“嗯。”
“老人与海。”
朱晏翻个身,把他搂住了。
黑暗中他闭上眼,思绪纷纷,想起很久之前没有磨灭锐气的自己,不屑于人情往来,觥筹交错。
只是慢慢变成他自己最不喜欢的样子。是他自己选择的。这个尔虞我诈的战场,永远没有心想事成的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