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芙蕖》爱堇

10、浮华一梦是昨日3

　　我看见远处的天际慢慢出现了一片亮光，我想起传说中的夸父追日，向往着光明，追逐着光明，象征着希望的光明，然后他坠入了悬崖，死在世人的眼中，实际上获得了灵魂的超脱和救赎。
　　天亮平稳的呼吸在我耳边响起，细细的胳膊一只，伸过来，搭在我的肚子上，呼吸的气息传到颈部的皮肤上，像个完全失去防护能力的幼兽，软软的头发，随着起落而来风一下一下的拨动着我的皮肤。
　　太阳完全伸出地平线的时候，天亮发出孩子一般的嘤嘤声，像个酒足饭饱的猫，撑了个大大的懒腰，真的好想再睡一会儿哦。带着撒娇的语气，我无奈的冲她眨眨眼，意思你可以再睡一会儿。天亮忽然盘腿坐了起来，露出惊奇的表情，怎么你睡过觉脸上还能这么干净啊，什么都没有，哎呀，那我肯定特别特别邋遢，好丢人啊。她捂着脸，居高临下看着我，我对她这样洋娃娃一样的举动，无法应付。只好看着还保留着灰色的天空。“我们去找水洗洗脸，然后看看能不能吃点东西。”天亮忽然之间的离开，才让我发觉出离开了温热的环境，失去温度让我全身的毛孔一下子收缩了起来，我紧紧的抓着睡袋里唯一的毯子，久久的不想起来。
　　天亮是一个勇敢的开拓者，不到30分钟的时间找到了水源，我觉得她像故事里的特种兵，充满不可思议的力量。简单的洗漱之后，我们吃了些面包，就踏上了旅途，天亮喜欢拍照，相机没有电了，就用手机拍，手机要是不能用了，她会用纸和笔，没有什么能阻止她将所见的美景留下来，即使只有碳素铅笔，她也能画的飞扬。她说拍照没有技巧，就是你眼里的世界，透过一个镜头你喜欢哪里，看到什么心动的景色，在那一刻按下快门，就完成了。我只觉得到处充满泥土和枯枝，有驴车过去扬起尘土，呛的嘴里都是沙子一般。你所看到的世界就是你心里期望的世界，我忽然想起有过这样的一句话。
　　天亮却一直兴致勃勃，这边拍一下，那边照一下，真不枉她之前吃了那么多的食物，果然现在体力充沛，我跟着她，一直到中午，我们终于看到一间民房，只有一个老爷爷带着个小孙女。我坐在门口，显得有些力不从心，长久被关在一个屋子里让我的体力流失的很快，现在的我瘦得有些可怕，冬衣之下，根本摸不到骨头，我的手上布满青色的血管，也许偶尔我甚至能感受到血液的流动，和周边森森的白骨。天亮熟练的上去请求住宿和吃饭，若不是亲眼所见，我真的很难相信，中国依然是一个民风淳朴的国家，愿意接待陌生人。
　　从前和连勋在一起，我们都是住在宾馆里，他一定要住星级酒店，他说，我这么辛苦的赚钱，如果不能对自己好一点，那我就白赚这么多钱了，再说这些钱来的很容易，我不花，别人也会替我花，所以，你也不用给我省钱，你喜欢什么尽管去买就是了。和连勋生活的那两年，好像除了钱，我什么也没有体会到，甚至忘记从前的梦想，要走遍中国的山山水水，我捏着大把的钱，却忘记自己的梦想。我带着梦的时刻是在我最贫穷的时刻，这就是宿命的悖论。
　　我和天亮住在土房里，房梁上还有燕子堆砌的窝，真好奇里面有没有小燕子。天亮把身上的行李全数放下，她看见我拿着钱包，阻止了我，这里有钱都能饿死，如果别人不救济你的话。秋泉，别把钱看的那么重要，有时候它什么都不是。我看着少女难得严肃的面容，泛着红润的脸颊上稚气未脱，却说着这么严肃的话，与她的年龄极其不相符合。
　　我心里升起来自外界的感动，这感动仿佛来自上世纪。在那个世纪里，有开满山野的鲜花，和随风舞动的垂柳。还有无忧的少年，诉说着青春的悸动。天亮说我们不能在这里白吃白住，我们应该动手帮忙做饭洗衣。我觉得天亮是个很瘦的女生，细细的胳膊和细长的腿，白嫩的手指，不像是吃苦的人，就是最普通的女生，但是在人海中看上一眼也不会忘却，她身上的气质是独特的。充满朝气，蓬勃的似野牵牛花。
　　我们拾起了柴火，天亮说：“秋泉，你不是很熟练，你守着柴火，我去挑水。”她从远处提来水，用一个木桶，这真是一个坚强的姑娘，我不知道她身上的衣服值多少钱，但是在我眼里她就是最美的姑娘，穿着漂亮的羽绒服，一桶一桶的从远处取来水。
　　我像个无用的残疾人。天亮挑完水，头上已经出了汗，显得她原本就白皙的脸更加红润，我说，天亮，你真该去给太太乐代言。她笑着打我。娴熟的动作，从容自如的表现，都显示出天亮做起这些来是多么的得心应手，那么她是有多么的热爱摄影，或者说，摄影是她生命的一部分，是她的梦想。我没有梦想，或者说曾经有，但是现在早就忘记梦和想的笔画构成。人类是多么擅长忘却的生物，又是多么容易铭记的个体。
　　离开或者留下对我来说又成了一个选择题，好在这不是莎士比亚的选而不择的命题。我有些暗自的小庆幸。我们做好饭，叫来爷爷和小孙女，真是个乖巧的小姑娘。水灵灵的大眼睛，圆圆的脸蛋，真像红富士。爷爷显然有些惊奇，老人沧桑的脸上有些感慨，要是我的女儿还活着，她也许和你们一般大了，她会做饭，会洗衣服，能教娃娃识字······我听着这些话，忽然觉得这才是生活。又或者，我从前同连勋在一起的真的是爱情带来的生活么？上苍不忍在我坎坷的命途上在写上末世的一笔，所以我逃离了连勋的金丝笼，并且遇到这个叫天亮的女孩，她让想起那些充满快乐的日子，和人类最高贵的梦想与温情。
　　老人的女儿几年前为了救人牺牲了，没有媒体的报道，世界上每天在不知名的地方依然有喜和哀的上演，不同的地点相同的舞台。却让最平凡的我们遇见了不平凡的事情，这是宿命的安排，用来救赎灵魂黑暗的丑陋人类和悲惨人生，凄怆的耳语也渐渐从冷却的血液里流失。感受脚下温热的土地和头顶的湛蓝星空，讲述古老的传说和生命的真理。我石头一样的心终于感受到了，这最真挚的生活。
　　老人没有过多对他的女儿进行描述，好像她做的只是日常最正常不过的工作，女孩儿还小，完全没有对英勇母亲的记忆，但是祖孙的生活却依旧平淡的进行着，不因为任何而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