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李千重

9、第九章

　　莲提亚的舰队驻守在阿尔马星，离首都特伦星不是很远，但也不近。这天他正巡查防务，突然接到家里的通讯，说柳薰病了。
　　莲提亚立刻紧张起来，在这敏感而特殊的新婚期，任何风吹草动都是不寻常的。
　　当天晚上他就回到家里，父亲仍然在军部开会，但安东尼奥和阿曼修已经回来了，幸亏有他们，索尼亚才没有惊慌失措。
　　见莲提亚回来了，索尼亚立刻满含愧疚地说：“真对不起，莲提亚，是我太疏忽了，那孩子在湖边玩儿，有诺曼和拉尔夫陪着他，没想到他却在外面睡着了，结果就着了凉……”
　　索尼亚见爸爸的脸涨得通红，几乎就要哭出来了，忙搂住他安慰道：“爸爸，不要担心，柳薰的身体原质很好，只是小小的着凉而已，不会有事的。”
　　索尼亚眼泪汪汪地说：“可是他在发着高烧……”
　　安东尼奥过来也搂住索尼亚，口气轻松地劝道：“爸爸，不会有事的，霍金斯医生已经来看过了，他可是特伦星最优秀的人鱼医生之一，他不是说只要按时吃药，好好休息，过几天就会没事了吗？现在莲提亚也回来照顾他，他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安东尼奥冲莲提亚使了个眼色 ，示意他快去看柳薰。莲提亚会意地冲他点了点头，将爸爸交给他安慰，自己则快步到二楼的卧室去看妻子。
　　轻轻走进卧室，只见房间里的灯光很柔和朦胧，床幔也已经放下，隐约可以看见一个纤细的身体静静躺在那里。
　　莲提亚揭开幔帐，坐在床边，看着柳薰那因为高烧而红得不正常的脸，这个人此时是这样病弱，完全失去了自己刚刚见到他时，他身上的那种倔强和活力。
　　自从自己占有了他，他整天都躲开别人，一个人静静地待着，在家里只肯和爸爸接近，虽然有两个专门照顾他的机器人，但他也总是把他们赶得远远的，如果诺曼或者拉尔夫在他身边，一定不会让他就这样睡在外面。
　　莲提亚轻轻叹了一口气，拿过床前小几上的干爽毛巾轻柔地为柳薰擦着面颊上的汗水。
　　柳薰烧得迷迷糊糊的，昏昏沉沉地睡着，忽然觉得有人在为自己擦脸，原本汗津津的脸擦干后舒服了一些，这时他觉得有些渴，便声音沙哑含糊地要水喝。
　　很快就有人轻轻把他扶起来，让他靠在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里，然后把清甜的水一点点喂进他口中。
　　喝了几口水，柳薰觉得舒服多了，就哼哼了两声，把头靠在那人怀里拱了几下，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莲提亚看着怀里犹如乖巧的猫咪般可爱的柳薰，实在舍不得把他再放躺在床上，索性连人带被子都抱起来，让柳薰横躺在自己盘起来的双腿上，让他的头枕着自己的臂弯，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身上，仿佛哄婴孩一样照看着他睡觉。
　　柳薰这一晚睡得很香，连睡梦中都有一种糖果般甜美的味道，就像前几天莲提亚休假回来时带给他的牛奶巧克力一样。
　　第二天早晨，明媚的阳光热情地照入房中，鸟儿们欢乐的叫声唤醒了柳薰。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后望向窗外，高大的迦利树上盛开着洁白硕大的花朵，还有些软藤玫瑰爬上了窗户，这美好的景色让柳薰的心情好了许多。
　　接着他立刻发现自己是睡在别人怀里的，回头一看，抱着自己的竟是莲提亚。
　　柳薰惊讶地脱口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莲提亚微微一笑，道：“你病了，我怎么还能安心在舰队？当然要回来照顾你。现在好一点了吗？我看你昨晚睡得还不错。”
　　柳薰按了按额角，说：“头已经不太疼了，也没有那么头晕，比昨天好了很多。”
　　莲提亚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道：“还是有一点低烧，这几天都要注意休息。现在可以起床吗？洗漱一下吃点早饭，可能会好一点。”
　　柳薰被莲提亚扶着慢慢坐了起来，他转头看了看莲提亚，见莲提亚虽然仍是精神得很，但下眼睑却有隐隐的青黑，显然昨夜并没有休息好。
　　联想到今早两人的姿态，柳薰心中一动，轻声问：“你抱了我一整夜吗？”
　　莲提亚温存地笑道：“是啊，我发现这样会让你睡得更好，而且我也比较安心。”
　　柳薰眼神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低下头掀开被子便要下床去。
　　莲提亚扶住了他，又拿过床头的干净衣服给他穿上。
　　两人洗脸刷牙之后来到饭厅，看到索尼亚和安东尼奥、阿曼修正在忙着往餐桌上端早点。
　　索尼亚一见柳薰出来了，立刻惊讶地叫道：“天啊，柳薰，你怎么出来了？我本来想把早饭送到你房里去的。走了这么远的路，你一定累得没力气了！”
　　柳薰脸一红，他已经看到阿曼修在一边咧着嘴冲自己笑了，连忙说：“不用了，爸爸，我已经好很多了。”
　　索尼亚拉着柳薰的手让他坐在餐桌旁，这时早饭已经摆齐了，一家人都坐了下来，莲提亚为柳薰盛了一碗粥，又给他往碟子里夹了一些小菜，这才往自己的烤面包上抹黄油。
　　安东尼奥坐在桌子对面，笑着对柳薰说：“这粥可是阿曼修煮的呢，他难得下厨，你可要多吃一点。”
　　柳薰抬起头向安东尼奥友好地一笑，转头对阿曼修说了声“谢谢”。
　　阿曼修本来是满不在乎地在咬着火腿煎蛋的，突然间收到柳薰美丽的笑容和一声亲近的道谢，顿时让他有些愣神，只觉得有一道电流从自己的尾椎骨直通到脑颅骨。
　　他正愣愣地不知该作何反应，索尼亚却在一旁不满地开口了：“柳薰，不用谢他，这么简单的白粥我二十年前就会煮了。阿曼修，如果你的厨艺一直只停留在白粥的水平，恐怕我们没有机会为你举办婚礼了！”
　　阿曼修正在那里发愣，听了这几句话身子激灵了一下，终于回过身来，眼珠儿转了转，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给自己的爸爸：“哦，爸爸，不要这样贬低我，我擅长烹制的是自然简约的天然健康食品。你说对不对，柳薰？”
　　柳薰没想到一向对自己表现超然的阿曼修会这样与自己搭讪，只得咽下一口粥，略显窘迫地说：“是的。”
　　虽然有柳薰的捧场，但索尼亚也没有放过这个教训不成器的幼子的机会。
　　阿曼修早有准备地竖起了耳朵，一脸单纯天真的表情，专心聆听着爸爸接下来滔滔不绝的教训，偶尔会将眼神飘向柳薰。他暗自奇怪，为什么对人鱼一向不感兴趣的自己，会因为这个一向与众人疏远的敌对国家的人鱼一个略显亲近的态度就失了神，难道自己一直以来所坚持的信念开始动摇了，自己居然对人鱼有了兴趣？如果让自己的死党知道的话，他一定会狠狠嘲笑自己的！
　　吃过早饭，莲提亚却没有要回军队的意思，而是陪在柳薰身边，和他说话聊天，
　　柳薰觉得十分奇怪，便问：“你不要回阿尔马星吗？“
　　莲提亚含笑道：“我已经向长官请了假，这几天都会留在家里照顾你。你生病了，我怎么能够放心离开？“
　　柳薰惊讶极了，亚兰斯星联的军人一向以铁血著称，向来十分强悍，怎么居然会为了生病的人鱼而置军纪于不顾？
　　莲提亚似乎是猜出了他心中的想法，轻声笑着说：“傻孩子，无论是军人还是平民，男人最重要的责任就是守护好人鱼，我这样做不是很正常吗？而且我准备向上级申请，调回特伦星来，这样就可以每天都回家来了，你说好不好？”
　　柳薰终于动容了，驻守在异星球上的军官，权力会大很多，也会有很多机会创造战绩，年轻而有前途的军官一般都愿意驻扎在外面，以便在军界获得更好的发展，而调回首都特伦星则意味着转为文职军人，在军队的官僚体系中消磨自己的清春。
　　莲提亚是上将的长子，本身又像发光星体一样灿烂夺目，柳薰虽不愿承认，但莲提亚实在是一个出色的军人，如果他能自由发展，将来一定也会成为将军的。可是现在他竟然为了自己这样一个仍对他抱有深深敌意的苏玛雅人鱼而放弃他的前途！柳薰咬住下唇，看来莲提亚是真的爱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