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相公两不侵》沈菥言

5、元灯节会

　　待我们用完出去，外面已经星光灿烂，月色温柔。
　　终于，许深没再坚持坐马车，不然这可怎么玩啊，不过他让白昇买了两个面具来，俱是狰狞吓人的样子，我死活不想带，许深也不强迫，只是自顾自的戴上了面具，后来白昇和芸一也戴上了差不多的面具，只剩下我站在他们中间，极不协调。
　　我只好挫败的带上面具，狠狠地瞪向双眼含笑的许深。“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个习俗，虽说我在南山不常回来，但我也多少知道些吧”
　　“你知道的都是嫁人前的事情，如今你已经嫁人，习俗自是不同。”许深言辞恳切，白昇和芸一又在一旁点头，我只好相信，只是隐约好像瞥见许深的眼中闪过一抹狡黠。
　　街道两旁的摊位一直绵延至城外的玉带般的渝水，我们一路走过去，白昇和芸一手中都提了不少东西，我左手拿着一个面人，右手提着一盏荷花灯，许深则是左手提着四方描青竹叶的灯，右手帮我拿着刚买的臭豆腐，味道悠远，我开心的说不出话，但另外三人的脸色着实不怎么好看，许深还好，另外两人皆是和许深保持着一定距离，芸一最甚，都怪我没教育好啊。
　　“芸一，你怎么能嫌弃臭豆腐呢？你没看到这一路过来，因为有它，我们走得有多么畅通无阻吗？”我顺口咬了下手中的最后一口面人
　　芸一哭丧着脸，往前赶了几步，许深这时将臭豆腐递了过来，“快吃了吧，凉了就不好吃了，现下我们也不需要了。”
　　我接过臭豆腐，仔细看了许深，再三确认他没有嫌弃这臭豆腐的模样才安心吃了，而许深的莲花灯接了过去，又将我一缕发丝放置耳后，无丝毫避开之意，心头莫名的就暖了。
　　深蓝色的夜幕上缀着点点星辰，墨色的河水中飘着淡淡的灯火，两相映照，愈发衬得此刻夜色有着久违的热闹，人流如织，灯光如火，在这喧闹的红尘间，有一人虽微皱着眉，却还是咽下了那口臭豆腐，不知是否已经唇齿生香，他抬起头对上我明亮的眼眸，玉般的眸子里温柔的笑意，璀璨过这世间所有的烟火。
　　“我们去远处走走。”不知怎么，他的神情忽地郑重起来，还吩咐白昇和芸一先行回府，我虽是不解却还是随了他的脚步。
　　终到了一处幽静的地带，他停下脚步，背后是一片融了月色的树林。
　　“星晴，你已嫁我一月了，有些事，我想告诉你。”
　　我望向他，面色平静，心里却是波涛汹涌了，他不会是有心仪之人，和我一样是被迫吧，如果真是那样，我该如何？
　　“其实你嫁给我，是我设计的。”说完这句后，他松了口气，眉间的郁结也散去不少。
　　我的心跳开始恢复正常，虽然还是疑问重重，可好像都不那么重要。
　　见我没什么大反应，他似舒了口气，以后的话便不再那么艰难。“两月前，你父亲生意惨败，我得知后找到了他，如果和许家联姻，我便答应为他还债，他并没有答应，于是我派人向南山传了消息，我料定你会回来应下这门亲。”说到此处他露出了几分笑意
　　我笑道：“万一是连星澈答应呢？你不是赔了许浅？”
　　他笑意更深：“许浅在京内的名声向来不好，你不会舍得委屈连星澈。”那笃定的神情让我有些错愕。
　　“后来，那天我回去取账簿，听到了你和芸一的对话，虽然看不到你的表情，我也能想象出你的意气风发和你的怅然若失。我忽然后悔了，我意识到连星晴那样的女子是不喜这样的生活的。”许深的笑意敛去，身上笼着厚重的哀伤。“但我却不想放弃，于是我赌了一个月。我已经为你重新办了一份户籍，你大可以带着新的身份去寻你的江湖，对外我只需说你病故便可，我已助你父亲重整旗鼓，天下之大，任你们而去，许家与你再无瓜葛。”
　　我愣住，咽喉处似乎哽了什么，说不出话。
　　良久，我问道：“你是说，我们以后便没有关系了吗？”所有的话，我都未记清，只留着那句再无瓜葛在耳边回响。
　　许深不语，半晌，才点了点头。
　　眼泪扑簌而下，一想到我再也看不到他清浅的笑意，再也听不到他无奈的叹息，再也嗅不到他衣衫的墨香，我就心疼。“我不会做饭，不会女红，更不会研墨对诗，整日任性，还好欺负你，你受不了了是不是？你再也不想忍受了是不是？哪能怪我吗？你宠得我都无法无天了，说抛弃我就抛弃我，许深，你就是个大混蛋！”
　　我骂的几乎筋疲力竭，但转瞬就疯跑了起来，我要回南山！
　　我刚想抬手摸下眼泪，以免视线不清，手腕便一紧，随即便被人用力的拥入了怀里，耳畔响起极其剧烈的心跳声。
　　“星晴，别走。”他几近无力的呢喃让我瞬间放弃了挣扎，就那样被他狠狠地抱着，即使后背生疼，也不愿动一分。
　　“其实今天不是我不要你，是我想问你，你愿意要我吗？愿意过这样琐碎而平淡的生活吗？”许深如箫般悠扬的声音此刻分外好听，我用鼻音“恩”了一声，随即便听到了他低低的笑声。
　　江湖，曾经是我在南山做过的一个瑰丽的梦，我曾以为那会是我不惜一切要实现的，可现在却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只是每日白天看账本，晚上回来读书写字，陪我度过这清淡如水的一月时光，我却再移不开脚步，离开他所给我的踏实。
　　“许深，你想用这一个月来留住我，干嘛不对我好些？”我们牵着手，沿着渝水前行，身后是如水的夜色和灿烂的星光。
　　“我待你还不够好吗？”他侧头，嘴角弯成好看的弧度
　　我撇撇嘴，抱怨道：“你每日白天都看账本，平时在家不是读书就是写字，哪里是在对我好了？”
　　许深若有所思的说道：“我好像每天还要吃你做的菜，而且都没说难吃，这难道不是在对你好吗？”
　　我气急，张牙舞爪的朝他扑了去。
　　于是，“扑通”。我们双双倒在了地上。
　　“你看，你来打我，我也没躲，这不也是在对你好吗？”许深言笑晏晏，语气很是嚣张
　　于是，我拧上了他的胳膊，他的眉毛立马皱在了一起，我赶忙松了手，急急地问道：“你怎么样啊？我、、、我们习武之人的力气很大，我刚才一气，定是忘了轻重。”
　　“你看，我为了配合你，故意装疼，不也是在对你好吗？”许深舒展了眉眼，笑意绵延
　　我气呼呼地起了身，真心不想理他了！良辰美景，就知道气我！你个书呆子，大木头！
　　“娘子，我会在你身前撑起一片天地，是风霜雨雪，或是寒光剑影，我都会护你一世安好。”
　　我疾行的身后是许深予我的誓言，晚风吹散了那醇厚的语音，没吹散的生根在我心里。
　　许深张开双臂，笑望着向他跑去的我，朗声道：“纵是星辰陨落，渝水枯竭，我亦不毁此诺，至死方休。”
　　“不行！要改成至死不休！”
　　“好！至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