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时光机的遗言》尚轩于兹

13、第十一章 突如其来的求婚

　　叶孜赶到正大广场六楼的唐宫海鲜舫时，罗子山已经等待了许久。桌上一碟碟的虾饺皇、榴莲酥、凤爪、雪梅娘等粤式点心，都是她爱吃的。

　　“啧啧啧，你跟我爆料，该我请你吃顿好的才对，怎么反倒又叫你破费。”叶孜一边说着，一边用筷子夹起一个虾饺皇放进嘴里，一口咬开，顿时被鲜得眉飞色舞，囫囵着连连赞叹，“好吃，太好吃了！”。
　　“叶叶，我们都谈了那么久了，还跟我算那么清楚干什么？”虽然在被朋友撮合之后，罗子山和叶孜这两个大龄单身青年才小心翼翼地走到了一块儿，但罗子山其实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有多喜欢这姑娘，但此时见她吃的开心，自己便也满心满眼地欢喜起来了。

　　叶孜一直觉得罗子山太刻板不擅讲情话，这话听来，倒也顺耳，便弯起眼睛一笑，道，“成，你请，我就多吃点。嗯，你怎么不动筷子？一起啊！”
　　罗子山其实不饿，他胃口一直不怎么好，听叶孜这么说，便也夹起一个凤爪，轻轻啃着。
　　叶孜又笑，“我说罗律师，你吃像比我还斯文。来，我教你怎么吃凤爪，得这样，狠狠地啃。”

　　两人说笑着吃了一阵子，叶孜忽然问道，“哎，该说正事了吧？你那电话到底什么意思啊？你说季君兰就是你们事务所合伙人季颂民的女儿？”
　　正做着咀嚼动作的罗子山，漫不经心道，“是啊，不过这个一会儿再说，行吗？”
　　“怎么了？一边吃饭一边爆料不是正合适吗？”叶孜疑惑道。
　　“嗯，怕你生气。”罗子山答。
　　“你给我爆料，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生什么气啊？”
　　“其实……嗯，还是一会儿再说吧……”

　　“哎，怎么那么不爽快啊？别卖关子了成吗？你不说我就不吃了。”说着，叶孜放下筷子，坐那儿直直瞧着罗子山。
　　“叶叶……”罗子山知道叶孜的脾气，这才特地约了她晚饭，想边吃边聊，未料她这就赌起气来了。
　　叶孜也不答话，只是抱臂坐着。
　　罗子山无奈，便也放下筷子，陪着。

　　终究还是叶孜先沉不住气，右手中指骨节在盛着柠檬水的玻璃杯上轻轻一弹，道，“我说罗大律师，你们律师工作时间都要charge客户，少说也一小时几千的，我一个小记者一小时最多也就写个1000字，折成稿费也就几百块钱。你就别跟我耗了，成吗？我好不容易有个被领导表扬的选题，关系我能不能保住工作。你身为我男朋友，有消息不告诉我，存心拖延，你说你到底算什么意思？哎，简直还没微博上给我给我发私信爆料的网友对我好。”

　　罗子山本就不会哄人，眼见叶孜真是生气了，自然更加无措，袁芳菲的嘱咐更是不知从何说起，一咬牙，便道，“叶叶，你别工作了，我们结婚，我养你。”

　　“哈？”叶孜以为自己听错了，两人这正吵着架呢，怎么这一下子就转求婚模式了？
　　罗子山一霎那间涨红了脸，又重复了一遍，“我们结婚，我养你。”

　　“等等等等……”叶孜连连摆手，右手一捋眉心，道，“你这跳跃性思维也太跳跃了。”
　　罗子山自来谨慎，甚少冲动，此时他却一把拽住叶孜的左手，握在自己双手掌心，道，“我没开玩笑，你那么辛苦，干脆别工作了。我们结婚，让我养你。”

　　任是再骄傲的女人，连着听一个男人对她讲三遍“我们结婚，我养你”，多少都会有骨头酥了似的轻飘飘之感，叶孜觉得自己蓦然有些晕，残存的理智让她将自己的左手从罗子山双手的束缚中抽了出来，轻轻道，“别拿结婚这种事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罗子山急道，“虽然我们才认识3个月，但你也知道，我一直是以结婚为目的在认真交往。今天可能是让你觉得突然了点，但我已经考虑很久了。我一个人在这座城市打拼实在有些寂寞，除了工作还是工作。我想有自己的家，想……想有随时可以说话的人。我的工资足以每月按时还房贷，并cover两人的开销。你想工作便工作，如果压力太大或做的不开心，辞职也没事儿，我能养你。你不是一直想写小说吗？那就写吧，何必把你漂亮的文笔浪费在应付那些无聊的稿子上？当然，我知道，也许我不是那么有趣，有时候还有点闷，但我保证，我……我会对你很好的。”

　　叶孜一怔，她是上海姑娘，在这个城市里，亲戚朋友环绕，生活也算充实，虽然大龄，却不恨嫁，此时听罗子山一番肺腑，竟是无以应对。
　　“你别这样……来来，菜都凉了，先吃，先吃。”说着，叶孜夹起一块乳鸽，放进罗子山面前的盘子里。

　　罗子山却是又一把拽住叶孜的手，漆黑的眼珠盯得叶孜有些心慌，“你不答应我就不吃了。”

　　几分钟工夫，罗子山和叶孜掉了个个儿，耍性子要答案的那个变成了拖延时间的那个，拖延时间的那个变成了耍性子要答案的那个。

　　手机来电铃声拯救了叶孜，她从包里掏出手机，向罗子山挤出一个笑容，一边接电话，一边逃也似的疾步向外走。“喂，程飒？”

　　下午《新闻时报》突发部记者夏安维“大闹”第13届世界预防自杀日主题论坛，并现场逼问震旦大学社会发展与公共政策学院心理学系教授沈丹露的事儿，在圈子里传的沸沸扬扬。程飒消息灵通，在晚上的饭局里一听说这事儿，便给叶孜打来了电话。

　　“你那选题进行到什么程度了？我听说《新闻时报》的记者已经在会议现场堵到了沈丹露，还给录了音，估计明天就出稿子了。”程飒道。
　　叶孜心头烦乱，“那么快？我……我这儿还没开始正式采访呢。”

　　“哎哟喂，”程飒大概是喝了酒，在电话那头的声音显得颇有些亢奋，“我说孜姐，您别光发微博呀，您有了线索，就先自己把住了，好好调查，别扑棱棱全发到网上，便宜了别人。”
　　叶孜不语，她倒从没想到这一层。只不过此时她全然没有心思顾及是否又为他人做了嫁衣，只是攥着手机，不语。

　　“喂，怎么啦？怎么不说话？”程飒的声音又提高了几度。
　　叶孜却把自己的声音压得极低，“我……我在想，我是不是干脆不工作了，结婚算了。”

　　“啊？你说什么？”喝了些小酒正得意着的程飒，恍然是觉得自己听到了结婚两个字。
　　“我说……唉，算了，你那么有事业心的人，是不会懂的。”叶孜道。

　　“工作不成了，就要结婚？这就是你对待工作的方式？那如果结婚了又不成呢？离婚再工作？”借着酒意，程飒说话也恣肆起来。
　　“你少咒我，”叶孜不乐意了。

　　“我哪敢咒你，只不过是为你着想。男人靠不住，自己的工作才靠得住。”
　　“我呸！还不是你靠不住……我，我才……”叶孜霍然住口，沉默了小半刻，道，“罢了罢了，工作的事情明天再讲吧，我正吃饭呢。这新闻，别人爱抢便抢呗，反正我也不在乎。”说完，叶孜摁了结束通讯键。

　　挂了电话的叶孜没有急着回坐，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罗子山，便在唐宫海鲜舫门口的回廊撑着栏杆独自站着。
　　正大广场是上海知名大型商场，人来人往，情侣双双对对，叶孜忽然觉得很累。她想，对她来说，也许结婚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叶孜再次回到座位时，罗子山正在打电话，他没注意到叶孜，只是对着电话那头应和，“我知道了，你放心。我正在和她吃饭，我会说服她删掉的……”
　　听得这话，叶孜倏忽一蹙眉。

　　“哦，你回来了。菜凉了，我们再点些别的。”罗子山抬眼见到叶孜，神态自若。
　　“在跟谁打电话呢？”叶孜一边坐下，一边装作不经意地问。

　　“同事。你也见过的，事务所的老秘书——袁芳菲。”罗子山答。
　　“你跟她保证什么？什么你会说服我删掉？”叶孜又问。

　　罗子山没料到踌躇了半响的事儿这下竟让叶子逮个正着，不过此时，也已不便隐瞒，便道，“说服你删除微博。”
　　“什么？”叶孜一惊。

　　“季君兰是事务所合伙人季颂民的女儿，闹这么大，他面子上不好看，也会对我们所的声誉造成影响。幸好季律师目前还在英国出差，过两天才回国。”罗子山解释道，“不过，我知道你有你的立场，这个工作对你也很重要，所以之前才觉得不好开口。但，我想，如果我们结婚，你也不必再为那个你不喜欢的工作费神了。”

　　“原来你向我求婚是因为这个啊。”叶孜哑然失笑。
　　“这只是一个契机。”罗子山纠正了说法。

　　“契机？”叶孜倏忽莞尔一笑，“也是，不过求婚是需要点契机做刺激的……不过你又怎么知道我不喜欢那工作？”
　　“不然你每次见面都跟我抱怨的是什么？选题难找，领导难搞，同事难处……我听得耳朵都生出茧了。既然那么烦，便不要做了。”罗子山道。

　　“哦，是啊。罗律师从不向我抱怨工作呢。看来罗律师定然是事业得意了。”叶孜言语讥诮。
　　“也不是。工资对得起劳动而已。”罗子山答。

　　“呵，敢情你是觉得我工资太低，所以当你被你们领导施压，我们的立场不一致，而你没有把握说服我的时候，便觉得应该由我辞职来解决问题？”叶孜看着罗子山，忽然觉得这张面孔越看越是陌生。
　　“叶叶，我只是不想让你那么累。”罗子山恍然觉得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话，但一时间反应不及。

　　“那你是觉得我撑不住了？所以才向我求婚要来拯救我？”叶孜觉得胸口有些烦闷，交往3个月以来的各种不满一齐向她袭来，心里一个声音在嘶吼——他不了解她，他真的一点都不了解她。
　　“我……”罗子山还未回答，叶孜冲远处站着的服务员一招手，打了个响指，“买单。”

　　“您好，总共558元。”服务生有一张黝黑而轮廓分明的脸，他看了看下单的小票，说道。
　　不等罗子山反应，叶孜已经掏出信用卡递了过去，“谢谢。”

　　“叶叶……”罗子山一时无措。
　　叶孜捋了捋眉心，“罗律师，谢谢你的情报，我一会儿就会更新微博，告诉大家，季君兰的父亲就是恒汇律师事务所创始合伙人季颂民。”

　　“叶叶，你别这样……”罗子山心中焦急，“我是为你好，这事儿如果闹大了，季律师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万一她真的向你提起诉讼，不但会影响到你，还可能影响到你们报社。”
　　“哈哈，是吗？这不正好？”叶孜眯起眼睛，不怒反笑，“你是我男朋友不是，你是律师不是？别人要告我，你不帮我？”
　　罗子山被叶孜一句话抢白得脸色煞白。

　　“小姐，请输入密码。”服务生拿着银联移动pos机走了回来。
　　叶孜熟练地摁了几个数字键，在单据上签了名，将信用卡放回钱包。“罗律师，如果没有别的事儿，我就先走了。”
　　“叶叶。”罗子山追了上去，扯住叶孜的手腕，“是我方法不对。你别生气。”

　　叶孜看着罗子山的眼睛，一字一顿，“你并没有什么不对的，是我心里别扭。抱歉，搅合了你一番心意。”留下怅然的罗子山，疾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