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出师未捷身先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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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意收到有人来找他的消息时，正在吃早饭。
那是一个下着微微小雨的早晨，叶意一不小心又起早了，不过这次珠络丫头可没有不见踪影，反而叶意一打开门就急急奔了过来，手里还端着盆水，里面泡着杨柳枝。
叶意舒舒服服地开始喝粥。煮得软软糯糯的小米粥配上一碟小菜，别提多香了。
刚喝一半，就有丫鬟提着裙匆匆奔过来，惶急道，“叶公子不好了，大理寺的人来找你了——”
珠络一听，脸色唰一下就白了。
叶意却是悠闲，不就大理寺嘛，着急啥……啥……啥？！大理寺来抓人了？！
叶意一惊，被一口粥狠狠哽住，丫鬟们手忙脚乱拍了半晌的后背才把他拍顺了，‘咵’的一下咳出一颗罪魁祸首青豆来。
而这时候，一排身着玄衣的官役已经到了面前，块头一个个都比叶意大，长相参差不齐，脸色倒是清一色的门神脸，齐刷刷站在面前就像是眼前起了座小山一样。其中一个大概是为首的道，“你就是叶意？”
叶意与那人对视两秒，一时竟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一排黑乎乎的门神脸，傻愣愣举了举手里半碗粥，道，“没错，不过……让我先把它喝完？”小米粥很好喝的。
此话一出，叶意只觉得这排门神脸更黑了。为首那人面无表情挥了挥手，他身边那几个便‘唰’一下不由分说把他从位置上拎了起来，夺了他手中碗塞到一边丫鬟怀里，硬邦邦道，“还喝粥呢，到牢里有你苦头好吃的！”
叶意就这样面色无辜地被那群小山一样块头的官役押着走了，只留下原地两个丫鬟脸色跟刷了层纸似的泫然欲泣。
叶意一路上低头琢磨着脚底下的青石板，一边无聊地觉得自己一定是没救了。因为刚才被抓时他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季少云一定会来救我的’这样正常的想法，而是——
——只希望过几天回去的时候还能吃到料这么多这么好吃的配粥小菜。
……
‘噗通’一声响，叶意直接被两个门神扔在了地板上，然后迅速退出了门。
屋子里一片静谧，黑不溜丢的只有烛光在照明。
叶意一边‘嘶嘶’地揉着自己摔疼的地方，一边慢慢坐起来，结果一抬头就对上了前方案后端坐着的季少泽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这眉眼跟季少云也隐隐有点相似，不会也是个皇子吧——二皇子季少泽？传说中的大理寺卿？
叶意心里一凛。
季少泽却是缓缓勾了唇角，道，“你就是叶意？我许久之前就听说了你大名，只苦于官务缠身，没空特意去四弟府里见你。如今一见果真长得一副好相貌。”
主审官一上来就直接闲话家常，叶意一时间也是一愣，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疑惑道，“好久以前就听说了我？”
叶意仔细想了想他到芸京以后的事情，大约只去过流莺阁一次，与季少云去城外一次，一个人上街没几次，也没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其余时间也都宅在四皇子府，怎么就入了这位爷的法耳？
季少泽好像并不在意叶意的称呼问题，也没让他把盘坐的姿势改成跪姿，只是别有深意地笑道，“‘汉之广，不可归。执子之手，何处偕老。’可是你所作？”
这不是诗经的句子吗？谁给拆的那么四零八碎？叶意愈发茫然，然而很快就想起了很久以前去流莺阁那一天喝太多酒之后模模糊糊撒酒疯的回忆。
——当时好像是听到了‘归’这个字眼来着？然后就……就……就唱歌了？还念诗了！？
叶意脸上缓缓显现出被雷劈了的震惊，颤抖的唇微微迟疑地吐出‘言采其薇，悠悠我思’的句子。
听是熟悉的句子，季少泽满意地抚掌道，“不错，正是这首。想不到你还记得。”
……你不提也许我就能忘记了。猜想被证实，已经震惊了个彻底的叶意凄凉地想，这明明就是他杂七杂八随便改的诗经，没想到还被人记住了，且不论这世界到底有没有《诗经》这本书，就是没有……也溴大了。
叶意恹恹道，“这本来就是我醉酒之后的胡言乱语，算不得什么，何德何能——”何德何能被你惦记啊二皇子殿下！
然而季少泽却是不以为意，他没有在意叶意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纠结，只是勾着嘴角眼带赞赏道，“无论如何，你这诗作得很是新颖。立意虽不是杂陈出新，但用句着实让人眼前一亮。堪称诗作新潮的发起人之一啊。”
忽然被一个大号赞评砸到的叶意：“……！”
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啊！叶意一脸血。他绝对想不到这么一个可以堪称是脑抽发作典范的产物居然被一群人赞誉这么深，而且被点赞的还是乱七八糟版的诗经！情何以堪！要是放在平常，一朵好评叶意绝对是笑眯眯收下，可是这样一朵莫名其妙的好评砸下来，叶意却是一点都不想收的。
——不管怎样，他至少是一个在泱泱五千年文化底蕴的国家出生，他拜读过四大名著，翻过老子道德经、庄子逍遥游，语文课本上的古文他能背得一字不差，更是因为一时兴趣捧着本《诗经》咔嚓咔嚓啃了将近半个月才勉强把里边的字句记住。虽然现在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但他还算知道，被后世称之为‘大雅’的诗经，绝对不应该被这么不尊敬地乱七八糟篡改一遍之后再洋洋自得地接受不知情人士的赞赏。
——那根本就是坑爹好吗！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喝酒了也再不撒酒疯了！不带这样的！叶意心底泪流满面地想，只觉得现在脸皮都快发烫了，支支吾吾道，“这本来就是我脑子混乱的时候从以前看过的书里摘来的东西，怎么能收你们赞扬，改日我认认真真从那书里摘一首整的出来给你们看，你们就知道我所言并不假了。”
季少泽听了，倒是起了些兴趣，轻‘哦’一声道，“那本书叫什么名字？”
“……诗经。”
“诗经？”季少泽愣了愣，“可是二皇姐季倾城所著的那本《诗经》？”
说着竟还喃喃念叨一句，很快被边上面色莫名焦急的录事咳嗽一声打断，“床前明月光……”
他声音虽轻，但在落针可闻的暗室内还是清晰可闻，而一向耳尖的叶意听到了也只剩下了这个反应：“……=口=！！”
静！夜！思！
这首诗果然是穿越古代必备！
那厢季少泽已经轻叹了口气打算转回正题，而叶意也是暗暗叹了口气，只觉得以前满大街穿越小说都是女主角一口来一个‘床前明月光’‘明月几时有’的，这样的桥段实在看得已经过了时，没想到亲自穿越一回还真能遇到这样老的段子，真是可喜可贺——却险些没听清季少泽的话。
“——叶意，我且问你。新帝告病前两天，你都干了些什么？”
啥？新帝告病前两天？季少烨吗？叶意茫然地回想，一直到季少云一身华服回府宣布季少烨染病，登基大典推迟，这才反应过来，问的那不就是自己去青楼那一天嘛！
叶意便想了想道，“那天……季少……咳四皇子才从宫里回府，我在四皇子府呆了一天，酉时……酉时出了府，前往流莺阁。”
“不错。”季少泽满意地笑了笑，“你与一名同伴进了流莺阁之后，召了四名酒妓陪酒。是也不是？”
叶意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正是如此。”
季少泽便道，“接着发生了什么，你一一道来。”
叶意不疑有他，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就把记得的全说了出来，只是说了没几句就卡在了他趴楚离门口的那一段，不管季少泽怎么问都是一副脸红红支支吾吾的样子不肯再说一句。
——这样丢脸的事情怎么可能说出来！趴在门口看艾维！猪逻辑！古代怎么会有艾维这种东西！更别提后边他被一个色狼上来就爆菊了！这样的事情能往外说吗，啊！
季少泽其实对叶意能说出来的东西都已经知道了个八九不离十，不清楚的也只剩下了叶意进了楚离房门之后发生的事情，此时见叶意死活都不肯再往下说一句，也就叹了一句，“难道真的要上刑？”
叶意一惊，身体顿时僵硬如石，连带呼吸也下意识地一窒。
不过季少泽还算是个比较通人性的审案官，对待能乖乖交代事情的犯人一向宽厚，很快就转了话题，“罢了，你只需告诉我，你进了那离荆人屋子里到底干了些什么罢。”
……到底，说；还是不说？叶意陷入了深深的挣扎之中。
季少泽面上带了浅笑，眼神淡淡地等他，极有耐心；火光晕染下依旧可以是明晃晃的柔和神情。
叶意放在脚踝处的手慢慢地握紧，眼里的迟疑慢慢转为灰暗，接着又射出坚定的光彩——
季少泽眯了眯眼，兴味盎然地看他表情变化。
叶意开口了，他的嗓音带了丝丝颤抖，清澈温润的眸子里仿佛在那时盛满了悔恨:“他调戏我！”
四周气氛顿时一凝，季少泽与那录事都不由自主地虎躯一震，只觉得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无语感觉从心底腾起。当然他们要是在现代生活了一段时间的话，他们一定就能明白这种感觉的最形象的动画场景：一排乌鸦‘嘎嘎’叫着掠过头顶，飞过的位置只留下一行省略号。
而叶意还在继续声泪俱下地控诉，“我——我醉了酒，听到那间房里有奇怪的声音，就趴在门口听了会儿，后来，后来就被他们发现了，出来一个女人！她开门把我撞了进去……然后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就……”
叶意捂住了脸，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在乱掉，不过说到最后确实有一小股悲愤油然而生。
——没错，叶意刚刚思前想后终于想到一个折中的方案——学以前老妈干的事儿：打感情牌+吐露半真半假的事实，绝对瞒得过所有人！
可惜，他的计划注定失败了。
只听到安静的室内打响拍掌的声音，叶意一愣抬头，却见季少泽在上面淡定地笑着看他，“——戏演得不错，只可惜台词念得太过生硬……”
……猪脑袋！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这就是啊！
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叶意已经僵硬掉，季少泽笑眯眯道，“你既然不肯说实话，那就只好劳烦你在这儿住上十来天了……来人。”
门被打开，叶意担忧地转头，正好看见一尊门神进了门，“是。”
季少泽淡淡道，“带到牢里关着。”
叶意又被门神架起来了。
临出门前，叶意听到了季少泽一声淡淡的带了笑的问句，“你真的被他调戏了？”
叶意简直要泪流满面。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出师未捷身先死
